《书剑春秋》90
白发驼背老人被葛啸群申斥得起初是满面赧然神色,但因无法辩解,不由渐渐把那赧然神色,变作了满面杀气。
葛啸群明知不妙,却把心肠一横,继续说道:“你如今身为凶邪护法,配不配列名‘四正’?仗恃功力,倚老卖老,对后辈折辱欺凌,配不配有‘君子中的君子’之称?我说江湖人物对你‘评骘失允,赠号不公’之语,难道还会有错吗?”
白发驼背老人由惭而怒,由怒而杀气腾眉,霍然一掌,又自挟着震岳摇山的雄劲狂飙,凌空劈出。
葛啸群对于前三掌,虽然未能躲开,对于这一掌,却倒未曾挨上。
因为白发驼背老人的掌风犹末到达,葛啸群业已伤重难支地猝然晕倒。
但人虽倒地,掌风仍在怒卷,只消再复稍加撞击,葛啸群必将立时殒命,惨死当场。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冥冥彼苍,时常会在无形中安排下一些奇巧机缘,即所谓福善祸淫,报应不爽。
如今,这种奇巧机缘,便自出现。
白发驼背老人威能摇山震岳的奇强掌风,慢说不曾打中葛啸群,连地上的沙石之屑,都未卷起半点。
这阵奇强掌风,不会无故失踪,乃是陷入空中所布的一个无形韧袋之内,逐渐消散威力。
白发驼背老人自然识货,惊惊得扬眉叫道:“谁在施展‘一气化三清’的玄门绝技?莫非西门老儿,也到了这落魂谷吗?”
语音方落,从林中闪出一位白衣中年秀士,向白发驼背老人,长揖为礼,赔笑说道:“小弟西门远,参见皇甫大哥,大哥一向可好?”
“陇右神驼”皇甫正一见“竹剑先生”西门远现身,自然无法再隐匿身份,只得长叹一声,指着晕绝地上的葛啸群,赧然苦笑问道:“西门兄,这自称葛啸群的倔强少年,是不是你门下弟子?”
西门远摇头笑道:“这位葛老弟,不是我的门徒,倒是皇甫大哥的故人高足。”
皇甫正皱眉问道:“哪位故人?‘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大漠金雕’轩辕亮?”
西门远摇头笑道:“都不对,东郭斌是他大哥,轩辕亮是他义父。”
皇甫正尚未听完,便自插口问道:“这算是什么奇妙辈分?”
西门远笑道:“这叫做各交各的,他师父的身份更妙,就是曾经在咸阳桥上,送过你一本‘无字天书’的葛文钦和石珠娘呢!”
皇甫正皱眉说道;
“葛文钦与石珠娘不是武林人物,哪里教得出这等徒弟?”
西门远扬眉说道:“教出状元徒弟的,不一定是状元师父,葛文钦和石珠娘就凭他们的智计才华,照样在武林中别创一派。”
说完,便把有关各事,向“陇右神驼”皇甫正约略说了一遍。
皇甫正听完以后,指着葛啸群点头说道:“他既是葛文钦和石珠娘的弟子,便有救了,因为我记得曾在咸阳桥上,送过葛文钦夫妇一粒‘七宝续命丹’呢!”
西门远摇头笑道:“那粒‘七宝续命丹’,未必在他身边。但他贴身穿着‘仙藤软甲’,只是被你掌力震昏,受伤并不太重,故而暂时莫去管他,还是先谈谈大哥自己的事儿要紧。”
皇甫正双眉一蹙,目注西门远冷然问道:“我自己有什么事儿好谈?”
一面说话,一面仍自走到葛啸群身旁,取出两粒灵丹,喂他服下。
西门远微笑说道:“皇甫大哥,你的事儿瞒得了别人,却决瞒不过小弟。”
皇甫正点头说道:“我也知道瞒不过你,但人各有志,你们又为何不赞成我这样做呢?”
西门远笑道:“皇甫大哥,你与‘落魂教主’余素英,虽是竹马青梅的幼年旧侣,并对她一片痴情,但她对你却是什么态度?”
皇甫正扬眉说道:“她虽曾误入歧途,但对我却并不算坏,自见我后,便立请我担任‘落魂教’中护法,并把原来所蓄的两名面首,一齐遣散。”
西门远含笑问道;
“皇甫大哥当年答应余素英时,有无条件?”
皇甫正满面神光,朗声答道;
“余素英是我少年时所钟情爱好之人,但我忽然得疾成驼,便自惭形秽,离她而去,如今苗疆重逢,她虽驻颜有术,我却老态龙钟,哪里还会有什么重温旧梦之想?只是站在昔年腻友立场,想以我之力,把她逐渐感化,归诸正道,能落得个良好收场而已。”
西门远遂拇指双翘,含笑赞道:“难怪武林中人,把大哥尊为‘君子中的君子’,果然情怀磊落光明,令小弟好不敬佩。”
皇甫正叹道:“我既是如此打算,怎会对余素英提出什么条件?只是叮嘱她不许泄漏我这位护法便是‘陇右神驼’皇甫正,并立即遣散了面首,并约束手下,不许再作淫邪之事。”
西门远扬眉笑道:“余素英能用这样两项条件,请到皇甫大哥,担任‘落魂教’中护法,真是便宜之至,但她是否对这两点,均切实做到了呢?”
皇甫正点头答道:“两名面首,是当面遣散,余索英并对‘落魂教’下的‘双龙四鬼一枝花’等,严嘱不许对任何人泄漏我的身份来历。”
西门远“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余素英的表面文章,做得到是不错。”
皇甫正蹙眉问道;
“西门兄这‘表面文章’四字,是什么意思?”
西门远指着地下晕睡未醒的葛啸群,向皇甫正含笑问道:“皇甫大哥,倘若消息未经泄漏,葛啸群怎会从‘仙掌昆仑’蓝太岳的口中,得知你在‘落魂教’中?蓝太岳又怎会千方百计地把我寻着,要我到野人山来救你?”
皇甫正勃然大怒说道;
“这是谁泄漏的消息?等余素英回转落魂谷后,我一定要叫她严查究办。”
西门远摇了摇头,哂然笑道:“不必,不必,根本不必查办,也根本无法查办。”
皇甫正诧声问道:“西门兄,你这样说法却是什么意思?”
西门远双目一张,神光电射,冷笑说道:“皇甫大哥,你若当真要问,小弟也只好照实奉陈,因为关于你在此之讯,是由落魂教主余素英,亲自泄漏,你还教她去查办哪个?”
皇甫正怪叫一声说道:“我不信余素英会亲自泄漏此事,西门兄有无证据?”
西门远微笑说道:“皇甫大哥莫要不信,此事是小弟亲耳所闻,我在中原巧遇余素英,追踪她千里之遥,并在黑夜之中,与她换过几招,发现她左手小指之上,仿佛炼有一种极为恶毒的出奇功力?”
皇甫正接口说道:“那是指甲蕴毒,伤人立死的‘落魂指’,我真想不到余索英为何要泄我潜心在此身为护法之讯?”
西门远笑道:“这位‘落魂教主’的雄心不小,她对外宣称,连‘八大高手’中的‘陇右神驼’皇甫正都在‘落魂教’充任护法之故,便系希望各路风云人物,多多来归,以襄成她的独霸武林之梦。”
皇甫正双眉紧皱,默然有顷,又向西门远问道:“西门兄,你既暗中追踪余素英千里之遥,却听她向多少人道及此事?”
西门远含笑答道;
“最少也有十人,我并另外获知余素英的两桩秘密。”
皇甫正问道:“什么秘密?”
西门远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皇甫大哥一心一意想劝余素英改邪归正,她却阳奉阴违,竟在鄱阳湖滨及九华山上,各蓄着一名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