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红颜》7
夏侯娟闻言,贝齿微露,笑出声来,扬眉说道:“哈哈!
真有趣味,在一转瞬间,大傻瓜便变成了聪明鬼!外号不宜自起,应由人赠,你肯不肯送我一个?”
“大傻瓜”、“聪明鬼”,都不是什么好字眼。但吐自娇媚绝色的夏侯娟口中,却变成一枚奇异无形利箭,钻人卓轶伦心窝深处,使这位哀牢大侠,不单不觉痛苦,反而生出一种甜甜蜜蜜之感。
夏侯娟笑道:“你是在动脑筋么?我不喜欢什么‘凌波仙子’、‘寒山玉女’等虚无赞美之词,最好写实一些,连骂我都没有关系。”
卓轶伦被她这么一提,猛然想起自己适才目送夏侯娟时的心中感觉,遂剑眉双挑,应声笑道:“好,写实就写实,夏侯姑娘美似天人,风华绝代,但脾气方面,却稍嫌直率暴躁一些,我想送你个‘咆哮红颜’外号,希望夏侯姑娘莫以为忤。”
夏侯娟把“咆哮红颜”之话,反复念了两遍,神色极为高兴地,娇笑说道:“卓兄真不愧是醉头陀和彭五先生高足,端的文武全才,你这‘咆哮红颜’四字,想得多好,其中有种‘真率之美’跃然流露,我连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会以喜为忤?”
凭良心说,卓轶伦是一时冲动,才大着胆儿,把“咆哮红颜”四字,冲口提出。
如今见了夏侯娟的高兴神情,知道她对于“咆哮红颜”之号,居然极为喜爱,卓轶伦方把那颗腾腾乱跳的心儿,放了下来,从眉宇之间,流露出了洋洋得色。
但这种洋洋得色,不过昙花一现,转瞬间便变成了黯黯离情。
因为夏侯娟颇为高兴以后,立即向卓轶伦告别。
她仍是先前那般微微地一举手,淡淡地一点头,轻轻地一回身,红衣飘拂,袅袅生姿,走得像行云,像流水。
卓轶伦也仍是默然目送,并希望她仍像上次一样,因事回头,再复多谈数语,多聚片刻。
天下事,那得尽如人意?卓轶伦的心中希望成空,夏侯娟未再折转,她一直走到来路林边,方驻足回头,向卓轶伦看了一眼。
卓轶伦心中一跳,以为她又有什么事儿?但红衣一飘,芳踪寂寂,夏侯娟那美煞人、爱煞人的窈窕倩影,业已被那恼煞人、恨煞人的无情林木遮蔽。
若说她有情?却为何匆匆而别,不多留一刻半刻,一分半分?
若说她无情?却为何临去回眸,秋波儿那般惆怅,那般销魂?
卓轶伦在江湖风云之中,是名副其实,卓荦不群,轶伦迈世。
但在儿女情网之中,却是名不副实,他一点都不卓荦,一点都不轶伦,只与常人无异,平平凡凡,呆呆痴痴地,凝望着吞没了夏侯娟红衣倩影的那片可恶的树林,眉际深笼愁色。
他这痴痴发怔,怔得相当长久,直等那位“天琴醉叟”周三畏,从沉酣中一梦醒来,仍看见卓轶伦仿佛神思恍惚地,茫然呆立。
周三畏愕然叫道:“卓老弟,你在看些什么?”
卓轶伦这才从恍惚情思中,倏然警觉,赧然答道:“周老人家有所不知,在你沉酣入梦之际,又有人来,欲向‘天龙八掌’郭大侠寻仇。”
周三畏“哦”了一声,扬眉问道:“这人是谁?”
卓轶伦仍有点神不守舍,随口答道:“她叫‘咆哮红颜’。”
周三畏皱眉说道:“这是哪路人物,我从来就不知我郭大哥,有这么一门仇家,也从未听见过什么‘咆哮红颜’之号?”
卓轶伦警觉自己神思不属,信口失言,遂俊脸微烧地,愧然说道:“她叫夏侯娟……”
“夏侯娟”三字方出,竟把位“天琴醉叟”周三畏惊得酒意全消,跳起身来,瞠目叫道:“大侠‘翻天神手’夏侯洵的独生爱女?”
卓轶伦点头答道:“老人家说得丝毫不错。”
周三畏目注卓轶伦,急急问道:“这……这丫头现在何处?”
卓轶伦暗笑周三畏太以倚老卖老,“这丫头”三字,若是听在夏侯娟耳中,必将大肆咆哮,定把这位“天琴醉叟”,弄得啼笑皆非,灰头土脸不可。
他一面暗自思忖,一面却应声答道:“夏侯姑娘业已离此远行,不知去向。”
周三畏皱眉说道:“这丫头与我郭大哥仇深如海,恨重如山,她既远来寻仇,怎肯轻易退去?”
卓轶伦道:“我告以郭大侠业已遭人毒手,撒手红尘……”
周三畏不等卓轶伦话完,便白手指坟头,诧声问道:“夏侯娟不知道这是我郭大哥的坟么?她怎不设法开坟,戳尸泄愤?”
卓轶伦既想不到,也弄不懂周三畏为何竟如此说法?只好带着满腹惊奇,据实答道:“夏侯姑娘的心性,颇为光明仁厚,她认为人死仇消,不必开坟殃及泉下无知白骨,她把一腔仇
恨,都移转到独孤智,何撑天等两个残废凶人身上,去找他们,加以发泄报复。”
周三畏长叹一声,苦笑说道:“天哪!我这一觉睡得虽然神清气爽,太以舒服,但也太不是时候,居然辜负了我郭大哥的殷殷重托。”
卓轶伦问道:“周老人家,郭大侠托你何事?”
周三畏答道:“郭大哥托我设法把夏侯娟找到此处,说明是她杀父仇人之坟,叫夏侯娟开坟劈棺,戳尸泄愤。”
卓轶伦愕然说道:“郭大侠这样作法,却是何故?他总不会在坟中棺中,设下什么厉害埋伏?”
周三畏神色间微现不悦地,怫然叫道:“卓老弟,我郭大哥生平仁义如天,你不应该有这种侮辱他的想法。”
卓轶伦陪笑说道:“老人家莫要误会,我事先业已说明,不相信郭大侠会在坟中棺内,有甚恶毒安排。但对于他竟奉托周老人家,把夏侯娟姑娘找来,任其开棺戳尸之举,却太以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