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侠三尺剑》22
凌霄笑道:
“公羊兄太多疑了,独孤老弟既是大悲尊者的唯一弟子,人品可知,哪里真会有甚‘败德悖行’?哉料想,他只是心中觉得对温姑娘负咎太深,才如此说洁而已!”
公羊寿想了一想,点头笑道:
“你这样想法,也有道理!因为以温姑娘那等人品,独孤策不会不对她有所倾心?起初或许怀疑对方是凶邪一流,不敢亲近,等到弄清事实,铸成大错,心中自然分外负咎,愧作求凤之念的了!”
凌霄笑道:
“独孤老弟与温姑娘,真是武林中极为罕见的一种威风祥麟,我们应该撮成这段美满良缘,并责成独孤老弟的表姊谢仙子,要为此事特别尽力!”
公羊寿大笑说道:
“凌霄老儿说得对,如今我们且去把六凶复活的这桩惊人秘讯,通告友好!你去少林、武当,我走点苍、崆峒!”
凌霄失笑说道:
“点苍还好,崆峒路远,你不是吃了亏么?”
公羊寿微笑说道:
“我生就两条快腿,专跑天下名山大川,多走点路不妨,何况我还想叨扰叨扰黄叶老牛鼻子当作宝贝般珍藏多年的‘百花春色酒’呢?”
凌霄点头笑道:
“我早就知道你必有目的,否则哪肯自动跑这远路?不但黄叶道人的‘百花春色酒’是诱人生羡的绝世佳酿,恐怕,连‘流云仙子’谢逸姿点苍山特产‘灵乳空青香茶’也是你所垂涎之物!”
公羊寿一眯双眼,拈着山羊胡须,怪笑道:
“凌霄老儿,算你猜得对了!我为谢逸姿的表弟,设法作媒,难道她还吝啬得不肯请我吃点好东西么?”
说到此处,手指凌霄,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道:
“我到‘点苍山’,可以喝几杯‘灵乳空青香茶’!到‘崆峒山’可以饮几斤‘百花春色酒’!至于少林、武当,则因自诩大派,必须戒律精严,你这老儿去时,至多能够扰上那群苦和尚、穷道士的一些粗茶淡饭罢了!”
说完,一阵得意狂笑,便即挥手别去!
凌霄看着这位惯以诙谐玩世的老友背影,不禁摇头失笑,也就先赴福建少林,准备把六凶复活之事,告知少林掌教方丈了尘大师!
公羊寿,凌霄两位老侠,分赴点苍、崆蛔、少林、武当之事,哲不必提。且先叙述驰谒恩师大悲尊者的独孤策方面。
大悲头陀踪迹,世所不知,其实他并未潜身甚么穷边大荒的人迹难到等处,只在安徽九华山一座清静小寺之中,独参妙谛!
小庙周围,景色极幽,故而常有游客,进入庙中,但谁也不知道庙内这位看来毫不起眼的躐蹋老僧,竟是名满江湖的武林圣僧大悲尊者!
独孤策赶到“九华”,尚未进庙,便觉情形有异!
因为恩师平日虽然不修边幅,躐里躐蹋地形若济颠,但每日却必亲自把庙宇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
今日不仅庙门以上蛛网尘封,庙外更是蔓草滋生,好似久无人迹!
独孤策好生心疑,暗忖:恩师数十年来,踪迹从不离庙,难道他老人家已告功行圆满,归西圆寂?
想至此处、心中一阵凄然!真气微提,身形略闪,便自飘到了庙门以上!
但他身立门上,向庙中微一注目之下,不禁越发惊讶欲绝!
原来这座小庙,房宇虽少,只有一间殿房,两间小屋,但座院却大,约占亩许。
庙外蔓草滋生,院内自然也是一片无人收拾情状,
但殿房阶上的尘土之中,却有四只脚印!
这脚印不是僧鞋,而是弓鞋。
其中一双鞋印,看来似还不及三寸。
另一双虽系天足,但鞋样纤纤,今人一看便知,必是女子脚印!
独孤策见状,心中暗想:恩师参经礼佛的宝殿之中,竟会出现妇女脚印,岂非不可思议怪事?
由于这种怪事,独孤策也就断定了恩师若非功行圆满,证果升西,便是因事他去,久已不在庙内。
目前情况,如此怪诞,他自然不必再按常礼通名求谒,只是施展绝顶轻功,宛若坠絮飞花般,毫无声息地纵落殿房以外!
殿内毫无又声,沉寂若死!
独孤策不肯鲁莽进殿,蹑足潜踪地悄悄走近窗棂,利用棂上破孔,偷窥殿内动静!
这一看,又把他吓了一跳! 殿中佛像,早已被人搬到一旁,供桌也变成床榻,榻上躺着一位红衣女子!
这红衣女子,似已睡熟,因半面向里,容貌无法看全,但就那所见到的半边脸庞看来,肌肤如雪,鬓发如云,是位二十来岁甜绝美少妇!
独孤策看在眼内,心头疑云如海!
第一点难解的,自然是大悲尊者何在?
第二点难解的,是这红衣绝美少妇是谁?
第三点难解的,是适才分明看见四只鞋印,这红衣少妇,裙下一双窄小莲足,则另一双天足鞋印,又是何人所有?
独孤策越想越觉不觉,遂又复凑向窗棂破孔,再往殿中看了一眼。
看第一眼时,只把他吓了一跳,这看第二眼时,却使独孤策惊讶欲绝。
原来就这片工夫,殿中已有令人难以相信剧变。
剧变的不是事,不是物,是人!
那红衣少妇,适才是半面向里地微侧仰卧,如今却变了半面向外地俯卧在榻!
说来这红衣少妇,只不过翻了一个身儿,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之处?
红衣仍是红衣,卧榻仍是卧榻,但榻上人儿的那张脸庞,就非适才所见!
适才,独孤策所看到的,是一位肌肤如雪,鬓发如雪的绝美少妇!如今,俯卧榻上的,则是一位皱纹满面,白发萧萧的年老婆婆!
独孤策怎得不惊奇万分?
暗想:“这刹那间的变化原因何在,究竟是榻上换了人,抑是未曾换人,只在脸上除下一副面具或加上一副面具?”
这种意念,奇甚于惊!但转瞬间,独孤策的心中又复惊比奇甚!
因为他想起凭自己的耳力,丈许方圆内金针落地,宛若雷鸣,怎她对这榻土女子翻了个身儿之事,竟未闻丝毫声息?
心中方正惊奇交加之际,突然听得殿内有一丝衣衫飘风之声。
独孤策身形尚来及退,殿门以内,便响起了一阵银铃似的语声,娇笑说道:
“小妹子,你回来了么?怎不进殿,却站在殿外这久则甚?”
语音刚了,殿门立开,一位身材婀娜的红衣女子、当门俏立,正是适才所见榻上之人,只在头上蒙了一大块厚厚红纱,把头发脸庞,完全遮住!
独孤策见了她,只觉得对方又添了一大块罩头厚纱,但红衣少妇见了独孤策,却大感意外的微退半步,沉声问道:
“朋友怎么称呼?你为何来此窥探?”
独孤策微抱双拳,哈哈笑道:
“姑娘,这两句话儿,似乎应该由我来问你。”
红衣女子愕然问道:
“为什么?”
独孤策笑道:
“在下自幼随侍家师,在这‘无垢寺’中攻读诗、赋、词、章、经,史、子集,研习兵刃、掌法、软硬轻功,今日回寺参师,似乎不应该落得‘窥探’二字?”
红衣女子闻言,失笑说道:
“这样说来,你是主人我是客了?”
独孤策道:
“我也不能算是完全主人,家师……”
红衣女子接口问道:
“朋友适才由庙门纵落此处,轻功委实不俗,请教尊师是哪位方外高人?”
独孤策因恩师不喜以“大悲尊者”炫耀,遂只好随口编造地恭身答道:
“家师‘躐蹋上人’!”
红衣女子点头笑道:
“这个法号,倒真名副其实,你看,到处皆是蛛网尘封,蔓草茁长,哪里配称‘无垢寺’?真应该叫做‘躐蹋庙’了!”
独孤策不理会对方嘲笑,却向红衣女子问道:
“照姑娘这样说法,你们来此之时,家师业已离去?”
红衣女子笑道:
“我们不曾看见你的师傅,只以为是所无人废庙,才想暂时借居……”
话犹未了,忽然想起对方语中的“你们”两字,遂目注独孤策,讶然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还有同伴?”
独孤策指着那四只脚印,含笑说道:
“鞋印两双,姑娘又非天足,何况你适才还把在下当作你的‘小妹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