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亭》金刀亭(55)
于公子和杜天林一齐怔了怔,杜天林心中又是一惊,那枯叶禅师坐在塌上,距那置烛火少说也有一丈半以上,他内力在这等遥远距离之下,竟仍能控制得一至如斯,这个和尚的内家功夫的确是不可思义的了。
但他还不明白枯叶禅师此举何意,那于公子也是如此,低低咦了一声。
黑暗之中那枯叶禅师的声音说道:“别动,有人来了。”
杜天林心中暗叹道:“好灵的耳目。”
过了约有半刻功夫,果然一阵微弱的足步声向庙门方向传来。
枯叶禅师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说可是那杜天林来了?”
于公子细声说道:“弟于分辨不出,待他进入庙内之后……”
他话声未完,忽然那庙门吱地一声被人推开,杜天林在黑暗之中不由又是大惊失色,片刻前那足步声犹自极为微弱,少来也在十多丈之外,那知一刹间木门已为人所推开,而且中间毫无足步之声,这来人真是好像飞过来的了,这等脚程,若非事实如此,任谁也不敢相信。
只听那枯叶弹师似乎也是震骇得无以复加,极低地说了一声:“缩地成寸!”
那木门呼地又关了起来,那来人似乎已进入大殿,足步之声这时又响了起来,那人一直走向大殿,忽然停下足步,寂静了一阵。
只听一声轻轻嗤笑之声,想是那来人所发,紧接着那来人缓缓念道:“此去西方一路白骨,再回红尘满眼鲜血。”
“好大的口气!”杜天林暗暗叹了一口气忖道:“今日真是遇见鬼了,在这古刹之中,竟然连遇两个绝世高人,这来人居然也能在黑暗之中看出对字联句,这目力的显示,内力造诣已稳在自己之上了。”
那来人说完这一句话,顿了―顿,忽然开口道:“老僧避雨途径于此,那位施主先老僧一步,老僧不知擅入,尚乞见谅是幸!”
他在黑暗之中竞能察觉有人隐伏,杜天林这时已知这来人真是绝代高手,却不料又是一个和尚,真所谓无巧不巧了。
那后来的僧人说完话,黑暗之中一片寂静,过了片刻,只听一个苍然的声音响起:
“善哉善哉,老僧岂能担当得起?”
那后来的僧人似乎料不到这殿中的人竟是僧人,他立刻想到可能是本寺的主持,连忙开口道:“大师可是本寺的主持?”
那枯叶禅师的声音响道:“老僧也是路过此地,见有寺庙,便生景仰之心。”
这时那于公子自怀中摸出火折火石,点着了火,火光摇哩之间,双方都瞧清了对方,只是一片陌生。
杜天林却大大吃了―惊,只因那后来的人,―身灰色僧装,竟是那一日与唐泉对面的那个少林僧人,但他却不知这少林僧人乃是当今少林掌门空明方丈。
杜天林对这老僧印象甚为深刻,想到那一日他与狼骨先生对峙山巅,当时便觉这僧人气度非凡,却没料到功力之深,竟然如此,看来那一日多半是由于其余四僧被闭阵内有所顾忌,否则他恐怕早就出手,与那唐泉一拚了。
那灰衣老僧看了那枯叶禅师―眼,又扫了那于公子一眼,面上神色甚是泰然自若。
枯叶禅师方才亲见那灰衣僧人的“缩地成寸”绝世神功及超人目力,已知这老僧乃是自己生平大劲敌,但表面仍是一面平静,缓缓说道:“道兄方才有一言,老僧不敢苟同。”
那灰衣僧人似乎不明白他这一句话所指为何,用意何在?是以面上微微露出迷惘的神色。
枯叶禅师微微一笑道:“道兄对那两句对子,似乎有不同意之感觉?”
那老僧微微一怔,沉吟了一下子才道:“佛门之中,岂可言白骨鲜血之语?”
枯叶禅师哈哈―笑道:“但道兄可看见那‘嗔即魔之始,贪乃魔之生’两句横匾?”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有嗔无嗔,我佛不计,取之于心,行之由心,心不向佛,就算参悟一千年佛经,又有何用处?”
这本来是极简单之道理,那枯叶禅师听到,却是面色大变,冷冷一笑道:“道兄在教训老僧了。”
老和尚淡然一笑道:“不敢,老僧对这‘此去西方一路白骨,再回红尘满眼鲜血’之语,并无不赞成之处,仅觉作此语者,对自己佛学的思想深奥,似乎自大了一些。”
枯叶禅师冷笑了一声,老和尚却似不闻,缓缓地继续向下说道:“须知除去心魔乃是最高的境地,若欲登跃极乐,那心魔障碍务必除尽,但由古迄今,又有多少人能切实作到呢?他所说―路白骨,乃是指那心魔所言,除魔不尽,灵魂难安,并非说明肉体白骨而言,不知道兄以为然否?”
那枯叶禅师嘘了―口气道:“道兄你的话太过份了。”
老和尚淡淡一笑道:“道兄语出惊人,气格非凡,但对这一方面的见解,老僧无法赞同。”
枯叶禅师双目斗然一禀道:“关于这一点,咱们不谈也罢,不过老僧想要请教道兄一个问题。”
老和尚笑而不答,枯叶禅师道:“大师此来,是有意或是无意?”
老和尚道:“老衲避雨途经于此,这一点老衲方才已经说过。”
枯叶禅师双目如电,一字一字说道:“敢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老和尚道:“老衲云游野僧,辈号不提也罢。”
枯叶禅师哼了一声道:“大师知道那杜天林么?”
他这―句话问得好不突然,那老僧怔了一怔,面色微变说“那杜天林今晚不来了么?”
老和尚又是一怔,缓缓说道:“此言怎讲?老衲不懂。”
枯叶禅师道:“大师可是代他赴约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