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沙谷》177
他才一踏上石崖,立刻他发觉那石崖上有一片零乱而深刻的足印,那群足印大小形状不一,显然是好多人的足迹,而且个个都深及数分,不可磨灭。
陆介冰雪聪明,一看之下,心中了然,他知道这是由于一批武林高手飞渡沉沙谷,但是一口真气提到此岸,再也支持不住,这才重重地钉立在石岸上,以免气散翻倒,因此在石岸上留下这一片零乱的脚印。
想到这里,陆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石上一丝印痕都没有,他不禁满意地暗自微笑了一下。
但是忽然他想到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上这谷中孤峰上来?他们是来此何干?
他机警地四周望了一眼,不见一个人影,天全教主也不见他来到,只是周遭阴森的气氛给他一种难言的恐怖之感。
他吸了一口气,凉凉的空气涨满了他的胸膛,似乎那口空气中也带有无比的恐怖气息,使得陆介有些毛骨悚然。
为什么?他不知道。
这些日子来的历练,尤其是在沉沙谷中死里逃生,使陆介变得老练而更加机警,他悄悄把自己隐藏在一块奇形的大石后方,伸出一只眼四面探查……
但是除了呜呜作响的阴风,深沉的天角和令人窒息的静以外,什么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动静,陆介缓缓走了出来,他微一耸身,轻飘飘地飞上了高石,他用自豪消除心中疑虑及恐怖之感,喃喃道:“我真变得太过多疑了,如果一天到晚这样,只怕十天就得变成疯子。”
于是他坦然地从石笋尖上飞跃前进。
就因为他这么耽搁了一下,那南疆百蛊珠已超过了它的发毒效期,也就是说陆介意外地逃过了一次死亡。
也许是老天爷不想叫陆介此时送命吧。
陆介一无所知地飞纵前进着,他虽然在全速飞奔之中,但是他的耳目五官的感觉仍是处于全神贯注的状态,他默默向那死亡的孤峰顶尖上飞跃。
忽然,一件东西吸引住他的注意,在右边山崖石角上有一件东西在随风飘扬,陆介定目一看,虽然隔得相当远,但是他可以断定那必是一只青布的衣袖。
他停下了脚步,在心中思考着那只离奇的衣袖,终于,他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猛可一个转身,向右边山崖上攀登而上。
当他翻到山崖之上,立刻使他惊叫起来,原来地上躺着一具人尸,气色栩栩欲生,只是断了气,显然死了不久,更令他惊骇的是那具尸首竟是一个峨冠道士……
那道士全身没有一丝伤痕;真不知是如何致死的,陆介十分仔细地把道土全身细看了一遍,最后他的眼光落在那道士腰间的短剑上――
那短剑是纯金打造的,陆介不敢用手去碰,只隔空一点,一股锐利如刃的劲风把道士的腰带截断,那金剑落了下来,只见剑身上刻着一行小字:“金剑为盟、青城独尊。”
陆介呵了一声,他喃喃道:“难道他是青城的掌门人?”
那尸首横在陆介的眼前,陆介觉得十分不舒服,他猛一抬头,只见五步之外,石崖转角处又露出一只脚来!
他虽吃了一惊,但仍然立刻镇静下来,身体贴着石壁一步一步游行过去。
当他转过崖角,骇然发现躺着二十多具尸首,同样地是完好无伤痕,这一下可把陆介给怔住了。
他俯下身来查看,在他脚前的一具尸首仰天卧着,是相貌十分英俊的翩翩儒生,那儒生的颈项上挂着一串珍珠,全是红色的,通体透亮,陆介蓦地一震,他连忙一数,一共是九粒,他不禁低声惊叫起来:“这人必是昆仑掌教南琨了,这九粒红珠正是昆仑掌教的信物……”
他侧目右看,只见一具魁梧的尸身俯卧着,那人双臂平伸,一只手掌微曲,石地上显出一具暗金色的掌印。
陆介不用把他翻过身来,他也知道这人必是漠南金砂掌门的萨天雕了。
他茫然地站起来,眼前这许多尸体――似乎全是武林中一派之尊的人物,他不禁暗暗打了一个寒噤。
他不解地跨过一具具的尸身前行,到了这段狭道的头上,躺着最后一具尸体,那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人,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似乎是一种死不瞑目的神色,使得陆介更感到一种恐怖之感。
但是陆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奇诧,他蹲下身来,一细看之下,使他大叫而起:“崆峒神指!崆峒神指!这是何三弟的师父……”
他强抑满腹激动,把地上一行刻人石面的字迹读了出来:“我明白了,塞北大战的秘密……毒……”
一个字比一个刻得浅,到了“毒”字,下面便没有了,想是写到这里便气绝身死了。
陆介喃喃重复地念着这一行字,他心中早就推断天一大师必是中人暗算。以毒相害,这时他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究竟是什么毒有这么厉害的威力?
他茫茫中带着惴然地望着崆峒掌门的面孔,他喃喃道:“死不瞑目,是啊,多少人死在这谷中,也有多少人死不瞑目啊……”
陆介感到难言的难过,他觉自己有一个强烈的欲念,那就是赶快离开这里。
于是,他飞快地反过身来,拼命地向最高山峰纵去,只见他身形愈来愈快,姿势也愈来愈美,最后,成了一个小黑点。
他轻巧地一个纵身,到了峰顶上,方才立定,只见对面默然站着一个人。
陆介一眼便看出,那正是万恶的天全教主!
天全教主的脸上仍然是惨白而古怪僵便的,显然,仍是那张人皮面具隐住了他的面孔。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来,微弱的光从滚滚雾气中射出来,轻柔地洒在他的身上,他的白衣显出一种刺目的恐怖。
陆介昂然静静地站着,他用右手不停地搓着左手,目光一分也没有离开天全教主那阴鸷的双眼。
天全教主走到陆介前五丈之处,稳沉地停住了脚,他和陆介互相地打量着,从头到脚,从脚到头。
良久,他沉声道:“姓陆的,你真来了!”
陆介仰天大笑道:“这话该让我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