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沙谷》139
他缓缓地朝着出口走去,阴风带动了他的衣衫,望之飘飘着仙。
在流沙上行走,要比静止的沙面难得多,但陆介目下的功力,却足足能应付自若了。
他的脚步是轻飘的,但他的心情却比铅还沉重。
于是,陆介又缓缓地走向了他曾竭力想避弃的尘世。
阴风更盛了。
而黑暗也在暴涨着。
终于,陆介的身形被吞噬在黑暗之中。
香气无力地飘浮在空中。
于是,这沉沙谷底的石室,又恢复了千年来的老面目,只从表面看来,一切的经过都是虚幻的,天一大师、陆介、埋藏龙涎香的前人,以及其他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事,对这古老的石室而言,只不过是在它那无声的乐谱上,加上了一两个小小的修饰符而已。
比起人类整个的历史来,个体的活动往往可以略而不计,多少人无声无息地来了,又无声无息地走了,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难道,这是人类本质上的悲哀吗?
不,因为,历史的本身就是人类所有个体的活动,每一个再渺小的人,对历史来说,都有着重要的贡献,因为少了他或多了他,历史的成分既有了改变,便又不是原来的面目了。
那么,你能说,陆介的来去,对于这冷冰冰的石室而言,是一件无意义的事吗?
月明星稀,鸟雀南飞。
天全教主在黑夜中全速飞奔着,他的脸上仍然蒙着那罪恶的蒙巾,他的速度快得惊人。
十天前,他在沉沙谷旁干了一桩称心决意的事,全真教的唯一传人陆介被他打入了沉沙谷,对他来说,这着实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因为他自己知道得很清楚,以他的绝顶资质,日夕不断地苦练了三十年,所学的又全是泥绝天下的奇招异式,是以才能一出江湖便威名大噪,而陆介少说也比他小了十多二十岁,竟然一身武功练得恁地了得,虽说功力方面要逊上自己几筹,但是,那无坚不摧先天气功,实在令人有莫之能御的感觉。
而如今,一切都安全了。
至于青木道长,那有师父去对付他,总有办法的!
他想得开心,脚下的速度更加快了,就如一道灰线掠过大地一股,无声无息中,一跃数丈!
短短一个月内,他用同样的办法一连解决了两个武林青年高手――陆介和何摩,他喃喃道:“姓何的,姓陆的,你们不服的话,来世再找我算账吧,哼!”
现在,他匆匆地向甘肃赶去,因为他预料中原的武林必在最近会对天全教作一次攻击,所以他必须要尽快赶回陇南。他心里暗道:“也好,咱们来一次总了结!”
关外的景色是单调而雄壮的,夜色更显得深邃而凄凉,月光如白雪一般,令人觉着寒意。
于是,他速度更快了!
正如天全教主所料,中原的武林正在准备着全面的总进攻。
六盘山,成吉思汗的陵墓前――
石翁仲下聚集着一大片人,他们静静地散立在草地上,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黑暗中一个皓首白髯的老翁咳了一声道:“各位,时将三更,咱们这就行动吧……”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下还是觉得由安老前辈分派一下的好,免得咱们各自为战,影响了力量。”
老人摸了摸胡子,笑了一声道:“现下各位全是武林名门得意高弟,我安复言何德何能,不过痴长几岁罢了……”
另一个年轻人道:“在下完全赞同龚百安龚兄的意见,安老前辈是西北武林泰斗,德高望众,对天全教又最为清楚,就请安老前辈不必推辞了罢。”
立时大家都齐声附和,那陇西大豪安复言方始道:“既然承各位瞧得起我老儿,我就有僭了――仲明,你把我那张秘图拿来……”
安仲明从父亲的手提皮袋中掏出一张皮纸来,上面划了许多演横斜斜的黑线,倒像是张地形图。
安复言把皮纸铺在地上,这时明月高挂云外,照在地上,安复言指着纸上图形道:“天全教虽然分舵遍布江湖,但是其实总舵是设立方罗山的怪岩穴中,前些日子,小儿曾经仔细探查了一番,绘成此图,或许对今日之事略有所助……”
众人听到这里,都围了上来,大家心里都暗道:“到底姜是老的辣,俺们只知道要拼要干,确是没有个定主意,人家安老前辈可早就遣人到贼窝里探过啦。”
安复言道:“目下据小儿所绘之图,依老夫愚见,这图中红线所勾之三处皆为贼人窝巢出口,而且狡兔三窟,这三处必然相通,咱们力量充足,故可完全采取攻击,三管齐下,势必打它个一网而尽……”
他说到这里,看见众人都在点首,便接着道:“大家都知道,今夜乃是天全教定期的大会,教中稍为重要一点的人物必都集于总舵,这正是咱们一击成功的机会,但是也正因如此,天全总舵的力量必然空前强大,咱们必须万分谨慎……”
他说得有条有理,众人都点头称是,安复言道:“各位如果没有异议,我想咱们就开始分配三路进攻的阵容……”
众人一阵沉默,安复言拍髯皱眉想了一会儿,开口道:“第一路人马,攻右面的进口,老夫想请金鞭铁尺孙氏兄弟,‘火文剑’方平方老弟和‘散手书生’龚百安龚老弟担任,这一处是贼子们寻常主要出入的门户,必然是好手把守,四位要特别小心……”
他略一歇气,指着正中的一处道:“当中的一路,由昆仑四剑及老夫负责,至于最左面一处,则为隐密之一处,此处要不是防守较虚,就是暗卡林立,防御特强,不论较弱或特强,咱们多派些人总是好的,如果敌弱,则可以最快速度攻入,如果敌强,也可硬战一场……”
他说到这里,望了望大家,然后道:“所以,老夫请七兄和虬髯客颜老弟,铁蛟龙温老弟,吴飞吴老弟,加上犬子一共五人……”
那襄阳王老七哈哈笑道:“安兄分派的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老朽与这几位虽然面熟,却分不清楚哪位是颜老弟,哪位是吴老弟的,现在咱们要并肩作战,这个可得先搞清楚呀……”
安复言连忙介绍了一番,他忽然问道:“咦,方才七兄说你们面熟,你们可曾见过?”
他问这话乃是怀疑襄阳王老七是否和这几人有过梁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把他们分在一起,大是不妥,他乃是老谋深算之人,是以有此一问。
雁荡的温嘉和点苍的吴飞齐声道:“俺们在伏波堡中见过面。”
当年伏波堡老堡主力败八大宗派,得了“龙涎香”的秘图,终于有上次伏波堡争战之风波,这事安复言如何不知道,他一听“在伏波堡见过面”,便知他们之间大概不会有什么过节的了,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
他从皮袋中拿出一大叠皮纸来,每张上面都划好了那同样的地图,他把秘图分给每人一份道:“天全教徒众中,各香主堂主虽然都是成名好手,但是老实说,咱们也未必放在眼内,说来说去,最棘手的还是令狐真和白三光那左右两护法,这里有不少讯号火焰箭。遇有危急,在可能情形下,尽可能通知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