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残肢》11
第二章 华山之剑
四周的民众越聚越多,那军人高声道:“请列位仔细想一想,犬戎人、匈奴人、鲜卑人、氐人、羯人、夏人、辽人、金人、突厥人、蒙古人,这些异方人历年来侵占我们的土地,结果呢――”
他举起手,握拳挥舞道:“结果全让咱们给打垮了――”
四周民众一起喊起“好”来,那军士道:“现在鞑靼人竟敢来侵略我们,凡是中国人都要同心合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锣鼓又敲打起来,民众纷纷上前去自动掏出银钱来捐献,一个大箩筐立刻被铜板银两堆满起来,那魁梧的少年走上前去,伸手在怀中一掏,掏出一个大金元宝来,啪的一声丢在箩筐中。
那两个军人拱手道:“多谢各位父老支持,咱们在前方必定打个大胜仗!”
民众都欢呼起来,那少年退出人众,又想回酒店去喝几杯,但是伸手一摸,身上已经一文不名了,他微微一笑像是在自我解嘲,走上前去在自己的马背上取出一个皮革水袋来,仰颈灌了几口,只闻得酒香扑鼻,原来他的水袋中竟然装的是美酒。
白姓少年喝完了酒,便牵着马儿,向着镇集的北端缓缓走去。
这时,悦宾客栈外又有一个人匆匆走了进来,只见他年约五旬,穿着一身白色布衣草履,但是却带着一种威风凛凛的气势,使人一看之下,就有一种神采照人的感觉。
这白衣老人走到柜台前,四面略为打量一下,转过身来道:“酒。”
叶老头从柜后拿出一壶酒来,白衣老人伸手接过,就着接酒的当儿,他翻起双目望了叶老头一眼,霎时之间,两人都怔住了。
只见四目相对,两人的脸上都出现极为古怪的神情,那白衣老人盯着叶老头,目不转睛,叶老头却转首去对着左角上的两个酒客招呼道:“两斤牛肉,好的,就来了。”
他的声音显得苍老无比,还夹着一些咳嗽声,那白衣老人望了一会,便低头斟酒喝酒。
叶老头转身向里面去取牛肉,白衣人又抬起一双目光偷偷打量叶老头的背影,只见叶老头一步一曲,实是老迈龙钟无比,白衣人低声自语道:“不会是他的,他怎么会老成这个样子。”
于是他仰首又喝了一杯。
过了一会,叶老头转回身来,白衣人忽然把酒壶一伸道:“老板,再来一壶。”
叶老头伸手来接,白衣人忽然微微一咳,握壶的手微微一振,叶老头却是一个接不住手,那支酒壶“嘭”的一声跌在地上,摔成碎片,奇的是那一片片碎瓷竟如受了千斤之力一般,片片嵌入地中。白衣人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赔我赔。”叶老头笑道:“那里的话,是老朽年迈手抖,怎怪得客官,老朽再去拿一壶来。”
白衣人连声称谢,但他眼中那怀疑之光已敛,望着地上的碎瓷片,微微一笑。
满座的酒客见了这一幕都纷纷称赞叶老头为人和气,真会做生意,白衣人抬起头来,忽然之间,他的眼光落在内壁上一幅对联上。
霎时之间,他那原已松弛的脸色又忽地紧张起来,只见那幅对联写着:“莫笑天下情痴人,点点滴滴,尽是血泪。
且看老夫血指刀,斑斑累累,全乃情孽。”
白衣人喃喃读着,脸色愈来愈难看,最后他“砰”的一声放下手中酒杯,默默地自语道:“叶梵,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这时候,叶老头正捧着一壶酒走出来,白衣人收回落在那对联上的目光,伸手接过,就抓着酒过来对着嘴咕噜咕噜一口气把一壶酒喝得精光。叶老头赞道:“客官好酒量。”
白衣人微微一晒,放下酒壶道:“多少钱?”
叶老头道:“十个铜板。”
白衣人伸入怀中掏钱,往柜台上啦的一放,口中道:“连酒带壶,都在里面了。”
叶老头正要说不要赔壶的话,猛的看见桌上的东西,脸色立刻就变了。
只见台上那有什么银钱,竟是一柄银光灿烂的小剑!
那小银剑打造得精巧无比,通体不过五寸长,剑柄上边雕有两条银龙,栩栩如生,剑柄中央刻着一行小字:“华山至尊,见剑如见掌门。”
叶老头伸出抖颤的手,把台上的银剑拿了起来,他的脸上流露出万分激动的神情,颏下胡须无风自动,他四面望了望,没有人注意他,于是他偷偷把银剑藏入怀中。
他喃喃的道:“夏侯康,果然是你来了,咱们免不了要干一场的!”
他再低头看着那柜台上,只见台上用酒划了三个圈四个叉,他一面伸手轻轻擦去桌上的圈圈叉叉,一面喃喃道:“哼,今夜,三更,林东,城隍庙……”
又是夜阑人静的时候了,客栈里的油灯一盏盏地熄灭,最后只剩下主人房中的一盏。
叶老头又跑到那檀木神位前擦剑了,偶而剑身翻一下,闪耀出令人心寒的光辉。
“爹爹,你又在擦剑了?”
叶老头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小梅一眼,忽然道:“小梅,你,你过来一点。”
小梅轻盈地走近去,叶老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小梅眨了眨眼睛,问道:“爹爹,你怎么啦?”叶老头道:“小梅,你今年几岁啦?”
小梅轻轻扭了扭身子,笑着道:“爹爹,你问这个干什么?小梅今年十八岁了。”
叶老头望着她许久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轻叹了一声,喃喃道:“十八,十八岁,还是个小孩子啊……”
小梅摇了摇他的肩膀笑道:“还是个小孩子?爹爹你担心什么?担心我长不大么?”
叶老头闭上了眼,摇了摇头,小梅道:“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事要……”
叶老头抚了抚手中的长剑,低声道:“小梅,如果……如果……如果有一天爹爹忽然离开了你,你能照料你自己么?”
小梅皱起眉头来,想了一会答道:“爹爹,你怎么忽然问起这样的话来?”
叶老头想说什么,但是忽然又忍住了,他淡淡地笑了笑,却道:“小梅,我看你也该找个婆家了。”
小梅轻轻打了叶老头一下,笑着道:“爹爹,你瞧你是不是神经病,你怕小梅嫁不掉么?”
叶老头哈哈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笑声却丝毫也不带着欢乐的成份,令人听了只能感到无比的凄凉与寂寞,小梅惊奇地倚在他身旁,拉着他的衣袖问道:“爹,你为什么笑了……这样笑?”
叶老头又抚了一下手中的长剑,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神位牌上,没有回答小梅的问话。
小梅抬起头来,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檀木神位在昏黄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神秘而肃穆,她紧靠着爹爹,神位上刻着五个简单的字:“胡白翎之位。”
小梅低下目光来,正好那寒光闪闪的长剑落入她的目中,她低着脸问道:“爹爹,你老说还要用这……这长剑一次,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