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行》183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顿,侧目望望平凡上人,见他果然沉住气不再插口,于是淡然一笑,继续又道:“当我停身那树枝上,才发现那洞穴并不太深,大约只有两丈左右,洞里只有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和尚,盘膝而坐,正垂目闭眼,炼那混元真气吞吐之法平凡上人听到这里,浑身一震,忍不住又插口问道:“老弟,那老和尚是个什么模样?”
无恨生笑道:“我刚才看了一眼,又在洞外亮处看洞里阴暗之处,如何能看得亲切?”
平凡上人气得一踩脚,地上登时陷下去一只半尺深的脚印,挥手道:“好!好!你慢慢说吧!我老家再也不问了。”
无恨生见他真的着了急,这才脸色一正,说道:“那时候,我虽未能看清洞里老僧模样,但却骇然发觉那巨树摇摆的原因,正是受了那老和尚吐气吸气之故,似这等深厚的功力,我相信尚不能办到,略一迟疑,洞中老和已经睁开两眼,突然对着洞口,鼓气吸了一口真气……”
张菁失声叫道:“呀!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无恨生笑道:“他那一口气,被洞壁一阻一逼,何异千钧重压,洞外树直被吹得险些折断,我急切间探手一挥,左臂贯足内力,插进石壁之中,脚下用‘蜻蜓踏波’的内家功力稳立在树上,那老僧见一口气未能将我吹落,这才展颜一笑,邀我进洞里相叙,原来他竟是当年少林掌门高僧――灵云禅师。”
无恨生说到这里,平凡上人早已大惊起立,失声道:“啊!
竟会是他?竟会是他?”一把拉住无恨生,急问,“你快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和二师兄寻他将近百年,原来他并没有死,至今尚还健在?”
他情绪激动,说着竟已热泪盈眶,双手颤抖,不知是喜是愁?
无恨生轻叹一声,道:“他虽然告诉了我昔年称谓,但一再叮嘱我不可以轻易对人提及,当时我曾对他谈到你和你那位骑鹤的师兄,他只笑道了四句偈语,说是‘木雕一虎在山林,远望威仪宛若真,纵说是假终可长,此身如在大江心。’要我转告你不必寻他,时机至时,自会相逢。”
平凡上人热泪纷坠,离席跪地遥拜三拜,道:“敬领师兄法谕,只盼仙佛久远,终得一会。”
众人见他那等高龄,对师尚兄且这虔敬,不由都随同起立,默然垂首,无恨生道:“我把这事告诉你,正是要你不再悬念,那知你这么大一把年纪,修行多年,怎的竟还看不破这一关,早知如此,我也不说了。”
平凡上人尽敛平时嘻笑神态,正容说道:“当年我与二位师兄同离少林,曾誓苦研绝学,要为少林重震声威,使少林武学光大武林。后来多年消沉,这事早成梦境,现在看来,只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尚未将这件心愿放下,越令我这不中用的师弟汗颜无地,说不得,只好舍命会会那矮仇虎,了却当年一番心愿了。”
无恨生鼓掌笑道:“这番话才像个男子汉的口气,张某不才,也不愿有辱咱们海外三仙的名声,咱们明天便动身;。寻那老尼!”
先订一条计较出来,我就不信那矮叟仇虎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辛捷也激动地道:“这样最好,明日我便和战儿赶往松树林,替梅叔叔报了大仇便当赶来大戢岛替三位前辈助威,同时也见识一番矮叟仇虎的绝世武学。”
只有张菁黯然不语,心里却泛起无限愁思,她固然不能阻止丈夫去江湖奔走,但却又难以忍受这种夫妻分离,爱子远走的寂寞和伤感,强颜含笑替三人加了一杯酒,借转身添柴,暗地抹去两粒滚落的泪珠。
天色方晓,东行的官道上,驰来一骑黑马。
马上坐着一对少年男女,女的艳若出水芙蓉,貌比花娇,斜依在鞍前,不时扬起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冷风吹在她细嫩的脸蛋上,使她本已白中透红的面颊,越发红得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她是那么开心的依偎着身旁的人儿,可是那男的剑眉微锁,笑意十分牵强,眉眼之中,都似乎隐着一层愁思。
他们都那么年轻俊逸,并坐鞍上,看来直似一对金童玉女,是什么刺伤了他那幼小的心灵呢?或是在纯洁的心田上,埋藏着什么难以告人的隐衷?
马儿掠过鹅黄色的道路,扬起一片轻尘,那少女忽然用手指着前面一片峻岭,回眸向男孩笑道:“到啦!到啦!我常听师父说泰山是五岳之首,怎的看起来这山并不太高呀?”
男孩苦笑道:“泰山本来并不高,只因这附近没有其他的大山,既是平地突出来的山峰,自然显得高一些!”
女孩笑道:“原来是这个道理,那么人家说登泰山而小天下,这不是吹牛了吗?”
男孩道:“倒也不是吹牛,试想要是在西北高原大山丛里,那些山虽然都很高,但高岭之上,还有高山,一岭之上,还有一岭,令人心胸总不能开阔,只有在泰山,一望无涯,村舍田亩,尽收眼底,才会令人生出俯览的气概,何况泰山之上风景绝幽,天下也再难找到第二处……”
女孩嘴儿一抿,道:“我就不信,咱们住的玄玄峰上风景才好哩,一年四季花开不谢,整座山头就好看呢,现在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了吧,晤!我前年亲手植的梅树今年只怕又发芽了。”
那男孩听了这话,陡然联想到自己的家园,啊:是的!沙龙坪的梅树早就开花了,梅公公不就是死在梅花树下么?我离家的时候梅花还正盛呢!
想到这儿,一股乡愁袭上心来,他不禁轻叹一声,黯然神伤的垂下头来。
那少女好像并未发觉身边伴侣的心情,兀自笑道:“平哥哥,泰山上有没有奇毒的东西呢?咱们要是能像玉盘洞一样,捉它几只绿色蜈蚣,那才妙哩。”
辛平没有回答,只是怅怅望着远方,眉梢愁意,却越来越浓重了。
何琪回眸见他脸色有些不对,诧问道:“你怎么啦?那儿不舒服么?”
辛平轻叹一声,只摇摇头。
何琪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想家,已经过年了,赶回去看爹爹妈妈不是?”
辛平苦笑道:“我只想问你究竟还要到什么地方去玩?要到何时才能玩遍呢?”
何琪格格娇笑起来,道:“我这次来中原,本就是游玩的,凡是天下有名的去处,我全想去玩个痛快……不过……”她俏眼瞬了瞬,“不过,这次泰山去过之后,定先陪你回家去,我也想看看你爹爹和妈妈,听你说他们都那么了不起,我也该去瞻仰一番呀。”
辛平心里忽然一动,正要开口,黑龙驹已经驰到山脚下一处小市集中,何琪一收马缰,从鞍上跳落下来,叫道:“咱们吃点东西;问清上山的路再走!”
市集小得可怜,从触到巷尾,总共不过十几户人家,其中大半贩卖香烛,只有一家酒店,兼卖面食干粮。
两人牵着马走到店门口,何淇当先举步跨了进去,辛平正要进店,那知一眼瞥见店里已坐着一个客人,登时心头一震,慌忙缩腿退出来。
何琪回头诧道:“咦!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