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行》117
那青年道:“这就看命运了,咱杀了天地会这许多人,要是吃对方拿住,只有死一条路,只可惜这位大侠,与我们一面不识,仗义出手,倒累了一条性命。”
姬营俏脸一扳道:“你当我是这种人么?你以为我为爱恋这生命么?告诉你,我这条生命无人怜惜死在谁手中都是一样。”
男青年急道:“蕾姑娘,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你……
别生气。”
他心中发急,说话声音增高,伤口震痛,豆大的汗珠沿颊流下,姬蕾柔声道:“你别急,我没生气,让我来替你擦汗。”
她伸手摸出汗巾,又小心地替那青年擦汗,高战在一刻之间,三番四次想要去救伤者,可是终为忌嫉所克,不曾出手。
姬蕾口中轻哼着催眠的小调,那青年脸上安祥无比,又过了一会,那青年道:“蕾姑娘,我……我……想喝水。”
姬蕾从袋中拿出瓦罐,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那年青伸手抓住姬蕾的手道:“蕾姑娘,请你扶我起来。”
姬蕾道:“怎么啦!”
那青年奋然坐起道:“我去把敌人引开,咱们总不能坐在这儿等死。”
姬蕾急道:“不行叼,你背后一剑刺得那么深,你听我话,咱们一定会脱险的。”
她语气完全是大人哄小孩的模样,那青年居然安静唾下,姬蕾忽然道:“等你伤好了,我们也要分手啦。”
那青年大惊道:“为什么?我……我……对你……无……”
他原想讲无礼,可是说不出口,姬蕾悠悠道:“人生若梦,离合无定,天下岂有不散的宴席?”
那青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才呸咽道:“蕾姑娘,你……你不要丢开我,我……我……”
他说到这里,竟然号啕大哭,高战心中暗笑,心想这么大人了,还像一个孩子一般,他见姬蕾说要和那青年分手,不禁大是得意。
姬蕾道:“别哭!别哭!我不离开你就是。”
那青年道:“我小时候,后母天天打我、骂我,我都能忍耐得住,可是当有一天我得知表面上宠我疼我的父亲,竟然受后母指使要害我,于是我像发狂一样,一跑跑离家乡几千里,从此我再也没有回家,那时我才六岁多。”
姬蕾柔声道:“真是可怜的孩子。”
那青年道:“我只道天下永无爱我怜我之人,我从来不曾被人惜过,后来遇着兰姑姑,她待我好得很,可是她不久便死了。
我立誓替她报仇,经过千辛万苦学成了武功,而且偷学了一招武林三剑之一孙凌重大侠的剑式,于是便去刺杀害兰姑的官儿。”
姬蕾道:“别谈了,我累啦。”
那青年不听,接着道:“蕾姑娘!我上次受伤,你守在旁边两天两夜,你当我昏迷不知么?你这般怜惜我,总不会抛弃我不顾吧?”
姬蕾脸一红,啐道:“你再瞎说看看。”
那青年喜道:“蕾姑娘,我要永远跟着你。”
他诚恳的说着,脸上热情真挚,姬蕾想起负心无良的高战,心中又酸又痛,不知如何是好,她心念一转,婿然笑道:“好啊,我不离开你就是。”
高战心内如中长刺,姬蕾忽道:“有些人自以为聪明,见异思迁,最是忘思负义。”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骂,高战心中一惊,暗忖:“他骂给谁听,难道她看到我么?”
忽然洞外脚步之声大着,姬蕾见话不生效,又道:“我还是喜欢像你这样诚实的孩子。”
那青年喜出望外,睁大眼睛望着姬蕾,高战注意渐近的脚步声,是以没有主意,那脚步声愈来愈近,不一会,走来十几条大汉。
那青年一翻身拾起长剑,护在姬蕾身前,姬蕾也拔出峨眉刺,那为首的人笑道:“小于,快快束手就缚吧!”
那青年冷笑道:“要在下之头却也不难,只得依在下一事。”
他仗剑而立,倒也威风凛凛,众人都知他剑法高强,一时也不敢逼近,那为首的人道:“在下敬老兄是汉子,有话尽管说。”
那青年道:“只是各位不伤这姑娘一根头发,在下立刻随各位去。。
那为首的想道:“这姑娘虽说与我帮为敌,可是从来未曾杀过我帮一人,而且听说她与久绝江湖世外三仙关系颇深,杀她却有何利?”
当下装作慨然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这如花似玉的姑娘,摸都舍不得重摸,怎能忍心杀她。”
他胜利在握,言语中自然流露出一种轻薄之态,姬蕾又羞又急,心中又恨高战为什么还不出手。
原来高战第一次走近洞旁,她便借火光瞧见,当下百感交集,对于这个负心人真不知是爱的多,还是恨的多,她这半年到处乱闯,结识了这个江湖上人称“怪剑客”的小余,在他呵护下倒也并未吃亏。此时陡然见到高战,面貌如昔,英风勃勃,不由砰然心动,恼恨之心消了几分。
她略一沉思,生出一计,假装和小余亲热,想要气高战一个够,然后再在他千万软语下化怒为喜。岂知人算不如天算,高战先受辛捷所说影响,一上来成见便深,是以迟迟不曾出面。
姬蕾见高战并不出面,小余多情的眼光始终凝注着她,她苦恼已极,那为首的道:“咱们就这样办,让这位小姑娘离去吧!”
高战在考虑这洞中狭小,一出手便和这许多人的兵器搏斗,一定得想一个好方法才可,他想着自己所学的武功,要找出一套最适宜的,是以迟迟未能出手。
姬蕾见情势已急,她胸中愈来愈冰凉,忽然想道:“他原来对我的死是求之不得,罢了!罢了!死在这真诚多情的人怀中,也胜似一个人日后飘泊浪荡。”
她性子刚硬,在这生死关头毅然决定,可是想起自己一生命运,全部少女的情感托负于一个负心郎君,不由悲从中来,一颗颗眼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