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行》47
李鹏儿心知高战毫无江湖经验,是以触动了这两个怪人隐痛,明明是一番好心,反而被人误会了,心把与这怪人打交道,反正并无好处,不如乘势离去,便一拉高战双手站身欲走,黄木老人忽然厉声道:“两位是何人门下?”
高战心中好生懊恼,暗忖:“我好心好意问问你,想帮助你,你何必如此凶哩!”
一刹那间,他忘我让人的天性又发作了,他心想这两个老者定然是有极其惨痛的往事,这才住在这人迹罕至的林中,过着像野人一样的生活,自己如果能开导他们,使他们对人生能重生兴趣,那不是很好吗?
当下高战柔声道:“晚辈不知轻重,言语冒犯前辈,只是晚辈所说,的确是出自内心,并无半点别意。”
翠木老人向他师兄看了一眼,像是替高战求情,李鹏儿心道:“我这师弟心肠太好,和这般不知好歹之徒,又有什么交道可打,日后只怕吃亏的时候多着哩!”
黄木老人瞪着高战看了几眼,李鹏儿暗中戒备,怕他突施毒手,哪知黄木老人吁了口气道:“像你这样的孩子,像你这样的好心肠倒是少见,老夫昔年所遇之人,尽是好恶狠毒之人,只道这世上原是如此,唉,也罢,老夫讲个故事给你听。”
李鹏儿见他一刻之间,凶恶之气尽除,月光从天窗照进来,黄木老人更显得苍老了。
“在很久以前,在接近苗疆的南方。”黄木老人慢慢的讲着,神色很是悠扬,好像此时他又回到了荒烟漫野,蛮山重重的边境。
高战李鹏儿知他现身说法,在叙述他自己的往事,当下聚精会神地听着。
黄木老人接着道:“在那里有一个小小村落,村中有个孤儿,其实他母亲尚在,不过改嫁别人了。那孤儿从小就自力更生,靠作粗活,替人放牛羊赚顿饭过日子。”
高故想到自己年幼时也是父母俱亡,不禁对黄木老人甚是同情只觉他那枯黄死沉的脸,也不怎样难看了。
“那孩子有一颗爱人之心,他受苦时并不怨恨别人,对于母亲不理他而改嫁别人,心里也无丝毫恨意,他只想尽最大努力去讨别人喜欢,想从别人那里分到一点点的爱,就是一点点儿也好。”黄木老人平静的说道:“可是那孩子的努力失败了,他想尽心思讨好别人的法子,都被别人认为是不屑的顽劣举动,他对人表示善意,别人会以为他怀有诡计,甚至是笑一笑,人家也会说:“这小鬼头,不知心中又想些什么害人鬼主意。’”
黄木老人接着道:“那孩子自己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道理,他只盼望有一天大家能了解他的心,那就满意了,别人骂他小扫帚星,别人骂他母亲不要脸,他都忍住了。”
有一天,他和别外一个牧童一道儿放牛,两人都是孤儿,一向很是要好,坐在溪旁谈天,互相倾诉胸中痛苦,一不留神,那两头牛走失了,主人知道后,大发脾气,狠狠打了他俩一顿。
翠木老人插口道:“大哥,岂只是打了一顿,那恶人简直是要打死我们,你看,你看,我脚膝这里的伤痕,当时腿骨却被打折了。”
他衣襟掀开,高战一看膝头上果然伤痕累累,骨头突起好大一块。心中不禁黯然忖道:“这青木老人就是另外那牧童了。”
黄木老人淡淡地道:“这肉体的痛苦算得了什么?再厉害些我也挺得住,那内心的痛苦才叫厉害哩!”
高战李鹏儿一怔,黄木老人又道:“那孩子被打得半死,他心中还在想,为什么有些人有权利去欺侮另外二些人?难道这是老天规定的么?他伤势沉重,醒了又昏,昏了又醒,最后总算想到了答案,那就是弱肉强食,要想不受别人欺侮,只有自己有使别人不敢欺侮的本钱。”
高战不以为然,正想开口说话,黄木老人又道:“于是那孩子约了他的朋友――另外那个牧童,在伤势稍稍好转,就逃出家乡,经过许多遇合,终于练成武功。”
高战问道:“黄木前辈,你后来报了仇么?”
黄木老人点点头道:“我杀死了那恶人全家。”
高战道:“那就是您老人家不对了,您老人家武功学成,何必跟卑鄙小人一般见识,再说你报仇只要找他一人好了,何必要杀别人全家呢?”
黄木老人哑然,半晌道:“这道理我想了几十年也没想通,我永远也想不通,小朋友,对付恶人只有以血还血,这样才能制止他们的凶焰啊!”
翠木老人道:“小友,你别打断我师兄说故事。”
黄木老人继续道:“这对好友从此就在江湖上独行独往,专寻恶人垂气,别人因他们手黑心辣,脾气古怪,就称他们为勾漏一怪和青眼红魔。”
李鹏儿高战新近出道,是以对这二个外号并不熟悉,其实勾漏一怪翁正,青眼红魔鹤如虹在十多年前足鼎鼎大名怪物,武林之中人人皆知。
黄木老人接着道:“渐渐地,天下无论黑道白道都对这师兄弟恨之入骨,分明是锄恶行侠之事,也被别人喧染成凶狠作恶,他俩内心之痛苦,真是无可言渝。有一次,这兄弟俩和号称中原第一奇人打了一仗,那人门口声声说是替人间除害,这对兄弟自忖生平除了诛杀恶人手段或许过分以外,并无其他恶迹,当下大怒之下联手与那人大战,结果双双落败,被那人用剑刺伤,于是这对兄弟埋头精研剑法,创出一套专破诡异繁巧剑术的武功,卅年后再出江湖,本意当着天下英雄面前扬眉吐气,击倒那人,然后再宣布自己生平所行,但教天下英雄明白他们也是替天行道。”
高战心想:“这两人并非穷凶恶极之人,但是到处树敌,所行所为又不肯向人说明,江湖上恩恩怨怨,本就纠缠难解,也难怪别人都对他们不了解了。”
黄木老人惨然道:“这对师兄弟想不到这次败得更惨,竟然载在那人徒弟手中,而且败得毫无还手的余地――”说到这里,黄木老人脸上凶狠之色又流露出来。
高战惊问道:“这人是谁,他的徒儿怎的也如此了得?”
黄木老人沉声道:“这人外号七妙神君,足中原武林一甲子来罕见之鬼才。”
高战脱口道:“那他徒儿是辛捷辛叔叔了。”
此言一出,李鹏儿立知不妙,正待招呼高战留意,那青木老人厉声道:“好小子,原来是辛捷这厮鸟侄儿,老子先抓起你,再去找辛捷算账。”高战李鹏儿对辛捷都是敬仰非常,尤其是李鹏儿,当年辛捷曾为他却敌救了他的小命,此时听他辱骂辛叔叔,再也忍耐不住。
当下大喝一声:“化外魍魉,吃我一拳!”
他掌出如风,喝声方完,掌缘已自攻到翠木老人的胸前,出手之快,的确是一流好手。
那翠木老人身形不动,双臂猛然往外一翻,一股古怪无比的劲道从李鹏儿所发的力道中直透而入,李鹏儿大叫一声,反掌反切,另一手却同时并指如戟地抢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