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无疑熟知生田家的情况,知道本家宗右卫门的妻子正卧病在床,并料到本家有事的话市之助夫妇会立刻赶去,凶手还知道本家的雇工经常变化。
不过主要还是那个印有圆形凤蝶的灯笼,真正取得了市之助夫妇的信任。外人不知道这是生田家的家徽,而夫妇俩知道,他们看到这家徽就知道是本家来的人。凶手预料到了这些。
凶手的计划非常周密。他把市之助和美奈子夫妇先后骗了出来。如果把夫妇一起带走,行凶时二人要是同时抵抗,或者凶手在攻击市之助时,美奈子大声呼救,拔腿逃跑,那就不是后来的结果了。从分开杀害夫妇二人的计划看,凶手很有头脑。
由于夫妇二人都死了,警方无法确定来人究竟是如何把市之助骗走的。不过根据御房提供的线索,可以推测出大致情况。
目击凶手的人只有邻居御房和五岁的雪代。雪代还是个孩子,所以只有御房能描述凶手容貌。
来人身披吊钟形的斗篷,戴兜帽,一直有意避开他手中灯笼的光线。那是一个细雪飞舞的夜晚,御房也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模样。
来人声音低沉,似乎在有意改变自己本来的声音,不让别人知道。他很少说话,站在黑暗的室外也能防止别人看清他。
凶手曾再三要求带雪代走,因遭到御房的强烈反对,雪代才侥幸活了下来。如果跟去了,雪代一定会与她的父母共赴黄泉。
连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也不肯放过,看来凶手是想将市之助一家灭门。被害人家里没有任何遭到盗窃的痕迹,警察认为此案是仇杀。
开始时警方认为,很快会有人举报凶手。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物证,警方在冰冷的T川水下搜索了三天也没有找到凶器。不过,凶手为警方留下了许多蛛丝马迹。
例如,凶手熟悉生田家,对本家、分家的情况全都了如指掌,绝非与生田家毫不相干的人物。据御房称,凶手裹着兜帽,披着斗篷,身高一米七,属于高个。他总躲避光线,不让光线照到脸,所以恐怕他是住在附近的人。
另外要提一下灯笼,那不是普通的灯笼,上面印有生田家的家徽。如果凶器的确是挖掘山药的铁棒,那这个物品也存在一定的特殊性,因为这不是每家都有的东西。
不可思议的是,这起案件还是陷入了僵局。
县警察厅也派人前来支援。侦查分为三个方向,一是追踪灯笼的出处,二是寻找挖掘山药的铁棒,三是打听熟知生田家内情,并对市之助夫妇怀有仇恨的人。
圆形凤蝶的家徽,这一带只有生田家有。本家与分家都使用同一家徽。不过,只有本家和两支分家拥有印着家徽的灯笼。侦查人员发现,本家共有五只那样的灯笼,都没有最近使用过的迹象,上面全落满了灰尘。
位于其他村庄的两个分家都把灯笼存在库房里,同样没有使用过的痕迹,灯罩和灯杆也都落着白色的灰尘。
警方推测,凶手可能事先定制了这种灯笼。于是警方开始对T町附近的灯笼作坊展开调查,却毫无结果。扩大调查范围后,也没有找到制作过这种印有圆形凤蝶灯笼的作坊。从灯笼入手的调查就此中断。
下一个办法是寻找挖掘山药的铁棒。F村南部位于山岳和平原之间,每到秋天,村民都会去山间挖掘山药。不只是这个村庄,邻近的村庄也是如此。也就是说,这一带大家都挖掘山药,所以挖掘山药用的铁棒一点也不稀罕,每三户人家就有一户拥有。F村有三十户左右的人家有这样的铁棒,东边的村子有二十户,西边的村子有二十五户。
以上只是警方的调查结果,其他地方或许还有人持有这种铁棒。调查越来越艰难,因为村民不愿告诉警察自己有这种铁棒。
警方前往已调查出拥有这种铁棒的农家。在刑警的请求下,农民们极不情愿地从屋后的仓房里翻出铁棒。其中也发现过尖端磨成铅笔一样圆锥状的铁棒,但调查结果表明,上面粘着泥巴,没有血迹,也没有呈现鲁米诺反应。
据被害人的邻居御房所述,来人披着斗篷、戴兜帽。但村民们都说,从未见过类似的斗篷。
最后一个方向的调查也极为艰难。因为警方将怀疑对象圈定为被害人的仇人,凡是与生田市之助和美奈子有过来往的人都受到了反复盘问。被害人夫妻关系和睦,美奈子十年前从邻县来,与市之助相亲认识。她在少女时代也不曾有过其他恋爱对象,性格稳重,勤劳朴实,皮肤白皙,容貌姣好,村子里也没有她的风言风语。
市之助极为勤劳,忠实地守着上一辈传下来的一亩三分地,与邻里关系不错。平时喜欢喝酒,但决不贪杯,也不出去乱找女人。他的财产除了他自家的土地和住宅,还有在农协的一百五十万日元存款。他没有债务,性格低调内敛,没有和人打过架,更没有与人结过仇。
总之,侦查人员无法探知市之助夫妇蒙难的原因。被害人是一对极为普通、为人平和的农民夫妇,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推进办案的线索。
侦查人员最为关注的,还是分家市之助家与生田本家的关系,以及其与其他分家之间的关系。在乡村,本家与分家关系的本质是家族秩序,内部或许会隐藏不为外人所窥知的矛盾纠纷。人世间这种情况也并不少见。
本家宗右卫门的三个儿子都已结婚,继承人长子已经四十岁。宗右卫门确实很有钱,但只要确定了继承人,分家就不可能觊觎本家的财产。况且宗右卫门的几个儿子生活都还不错。就算本家在财产分割上出问题,至多只能解释为什么市之助夫妇被奇怪的男子叫出去,根本不至于牵扯出凶杀案。
但是,目前依靠探听所掌握的信息究竟真实到何种程度,这点也很值得怀疑。面对侦查人员的询问,村民大多以沉默作为回答,就连本地的派出所人员也对村民们的家庭状况不甚了解。在这里,不存在对他人的恶言恶语。每当巡查员就某一事件进行寻访时,总会面对村民们这样的沉默壁垒。
村民们都是虔诚的净土真宗信徒,从当初祖师亲鸾到此地说法以来,元来、加贺、越前一带全都皈依其下。在中世,平民还屡次和领主发生过战争。因共同的宗教形成的联系纽带,或者说命运共同体意识,至今仍然在村庄里起着主导作用。
案发当天,市之助在田间劳作直到傍晚,因为孩子雪代患了感冒,美奈子一直留在家中。下午四点,市之助去了德莲寺,参加报恩讲最后一天的集会。当晚,寺院方丈野上慧海和住持真典设宴,七名施主代表出席了酒宴。
慧海当时五十岁,已经在这座寺院做了十多年方丈,而住持真典到这里做了三年。寺院内另外还有两个小和尚。方丈没有结婚,所以每有这样的聚会,村中的女子往往都会来帮忙。那天大约有五六名女子在厨房中忙碌,美奈子因孩子感冒没去参与。
寺院非常重视施主代表,那一天的酒宴也举行得相当隆重,方丈和住持都醉了。宴会于晚上八点结束。宴会结束后,市之助直接回了家。
但这些信息再详细,对破案也毫无用处。
就这样,以为可以破案的侦查队始终没有找到头绪,最终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当地警方设立的专案组锲而不舍地工作了五十天后,不得不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