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后,神代说:
“芝村十四日那天到池袋的交通公社时,食指和中指绑着绷带。他为了不留下自己的笔迹,让票务人员代笔。也许他用家里的绷带,但到药房去买的可能性较大。因为用家里的,美弥子一定会知道,没有受伤要绑绷带,说不过去。如何?要不要查查芝村买绷带的地方?”
东刑警大表赞成。
“好主意,芝村一定是自己去买、自己绑。因为没有受伤,不能让别人替他绑……不过,十四日以前芝村在什么地方买的,恐怕要花很多时间才查得出来。”
“不会,我认为他是在附近的药房买的。他一定想不到这么小的事会变成我们搜查的对象,所以我认为他是在住家附近三轩茶屋那一带随便买的。”
“对,有此可能。”东忽然精神抖擞。
“无论如何从附近的药房先着手才是正攻法,即使徒劳无功,也得做。”
“不,很有希望。”东昂奋地说,“不过,神代兄,你说那钓竿也许放在家里,芝村在杀害美弥子以后才去拿出来。这钓竿说不定也是在家里附近买的,钓具店比药房少,调查起来更容易,在他的住家附近调查,可能就查得到。想出一个好主意以后,别的妙计就跟着出来了。”
两人立刻展开绷带和钓竿的搜查。
在距离芝村家不远的三轩茶屋小药房查到了绷带的事。
穿药剂师白色罩衫的药房主妇说:
“我想是十四日早上十点左右的样子,芝村先生来说要买绷带,我就拿了一包给他,顺便问他那里受伤,他只说需要用到,就塞入衣袋走了。”
“看样子快要追到芝村了。”走出药房后,东欢呼起来。
“不错,快要追到了。”
“只剩下钓竿而已。”
这也在两个钟头后就发现了,在距离芝村家颇远的涩谷车站附近的钓具店,晚上来买一根钓竿的男人,长相颇似两位刑警所描述的芝村。
“这位客人只买一根钓竿,饵也没有买。我说我们这里也有卖钓钩和线。但那位客人说,他只是尝试一下看看而已,一根钓竿就够了。”钓具店老板说。
“看来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凭这两点就不容芝村不承认吧。”东的声音兴奋。
“不,还不够。”神代说,“光凭绷带和钓竿还不够,不算确实的证据。”
“可是……”
“虽然说,在池袋的交通公社买机票的是手指绑绷带的男人,但也不能证明这个人和在那家药房买绷带的芝村是同一个人。因为交通公社的职员不记得面貌。再说,芝村虽然买了钓竿,也不见得他就是拾柴老妇看到的男人。也就是说,事实的佐证大部份是我们的推测。事实与事实并不一致,只是事实与推测的组合。因此,仅凭这些,检查单位是否会受理,还不得而知。我想,这种程度的证据,恐怕不能提起公诉。”
“那怎么办呢?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是的,现在除了芝村自供以外,没有别的方法。要做为证据虽然弱了一点,但可以动摇他的心理。也许困难,但总要试试看。我们不知道的谜团还存在哩。”
“你是说,芝村为什么知道十六日晚上曾根晋吉和美弥子要到那家饭店去?”
“对,这事只有芝村知道,除了他本人自己说出来,别人无法知道。”
“反正就传讯芝村好了,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东马上站起来,打电话到芝村所经营的△△金属公司。
“社长到箱根的别墅去了,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从前天起预定静养一周。”秘书课的人回答。
“哦,原来如此,谁和他在那里?”
“没有,因为夫人已经发生那种事,所以只有社长单独在那里,三餐是由附近的夕月旅馆送过去的。”
“别墅在箱根的什么地方?”
“强罗。”
“请告诉我电话号码。”
东把电话号码抄下来,递给神代。
“现在几点?”
“五点十分前。”
“晚饭时间已快到,芝村大概在别墅,打个电话试试看?问问他身体情况怎样?想去给他探病什么的,应该不会太警戒吧?”
“唔,也好。”
东看看抄录的号码拨电话。
但听筒按在东的耳朵,许久不见他出声。
“怎么了?不在吗?”
“好像。铃声在响,但没有人接。”
“既然没有别的人同住,他本人出去了就没有办法了。个把小时后再打。”
“我看,不如打电话给送饭的夕月旅馆问问看,也许正在那边吃饭。”
“唔,不错。”
东是问查号台后再拨夕月旅馆的电话,但很快就挂断了。
“奇怪?旅馆说,昨天送晚饭到别墅时,芝村吩附说,明天起要去旅行,不必再送饭了。今天别墅的门窗都关着。神代先生,会不会是芝村已经发现,逃走了?”
“唔。”神代注视着桌上沉思,接着突然惊跳起来。
“东君,现在立刻到强罗去。”神代的语气颇为激动。
“也好,去看看,也许可以发现他到什么地方去了。”东说,但这和神代所想的不一样。
两人搭乘水田急电车,在车中东刑警说:
“假使芝村真的已经逃走,那这个人实在敏感得可怕。不过,逃走等于是自掘坟墓。”
神代则满脸深刻地看着窗外。在东看来,那是这位前辈在忧虑嫌犯逃走的表情。
计程车从穿着浴衣的旅馆客人到处走动的汤本往强罗飞奔,直上宫下的斜坡,停在夕月旅馆前面。
“请问,芝村先生的别墅在什么地方?”东刑警向旅馆玄关的女服务生问。
“啊,就在那边而已。”
女服务生走到外面,指着右边说。在距离旅馆不远的地方,一些别墅亮着门灯座落于黑暗之中。
神代掏出证件说:
“对不起,我们想搜查芝村先生家里,希望你当见证人。”
女服务生突然脸色大变。
五十余岁的老板满脸不安地走过来。
“对不起,我们是警视厅的人,听说芝村先生今天早上出去旅行了?”
“是的,听说是,所以从今天早上起,不必给他送饭。”
“由于某些原因,我们想看看他的别墅,能不能请你带路?”
旅馆的灯关掉后,只剩下亮着门灯的别墅悄悄排列于路旁,黑色的山谷出现宫下至塔泽一带的旅馆灯光。
芝村的别墅并不大,是低矮的日本平房。据夕月旅馆的老板说,芝村是在五、六年前向前任住户购买的,正像中小企业老板所拥有的别墅。
“有没有托你保管钥匙?”神代问旅馆老板。
“没有。以往芝村先生出去旅行时,钥匙都交给我们保管,这回大概忘了。”
“那么,只好设法拆下木板套门。”
在神代的示意下,东趁着手电的光动手拆取木板套门。旅馆老板紧张地在一旁看着。
五分钟后,拆下一扇门。里面当然没有灯光。东刑警领先,接着是旅馆老板、神代刑警先后跨上走廊。
“咦?有蚊香的气味。”东闻到淡淡的蚊香味说。
“奇怪,这里不需要点蚊香驱蚊子啊。”老板说。
“不,这不是蚊香的气味,这是普通的线香。”神代匆匆说着,把手电的光朝房间照过去。
在光圈下,一个男人规规矩矩仰身躺在草蓆上面,眼睛闭着,嘴巴张开。
“啊,芝村先生。”老板大声叫唤。
枕畔放置着线香,已经积了一堆白色的灰。三个人都闻到一股臭味。
神代一边的膝盖跪在棉被旁边,声音沉痛地喃喃说:
“显然是氰酸钾。”
芝村留下的遗书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游艇从锖滨南下,绕过间鼻往新鼻航行。风愈来愈大,不得不缩帆而行。在新鼻海上看到钓鱼的人,可能因为浪大的关系,除此以外南边的海岸看不见人影。到了岛南边的坪田港要转弯的地方,风就停了,成为三公尺至四公尺的顺风。说服上田伍郎,游艇靠近岸边航行。叫做釜方的岩场那边有机场,原想从这里游泳过去,但船靠近时才知道这里是晒石花菜的地方,有几个女人在那里,所以只好放弃了。在那上面略高的地方可以看见机场的红白气流在风中流动,但这里不能登陆。因此继续北上,左边看见三池滨的海水浴场,接着来到佐田海角的灯台下面。绕过这海角:岛的风景就完全改观,变成一片熔岩。暗褐色的熔岩逼近眼前,不见一个人影,似乎适合游艇靠岸。这里的水很深,游艇可以航行到能游泳上岸的距离。但为安全起见,仍在距离十公尺的地方跳水游泳。先在船上脱下衣服,装入塑胶装,绑在头上。
登上熔岩海岸,走了一会儿,在熔岩之间有一处露天浴场。这露天浴场其实只像一滩水池,没有一间房屋,当然看不见任何人在洗澡。在这里洗净身上的盐分后,取出塑胶袋内的衬衫、领带和西装,以及鞋袜来穿戴。走到机场附近才遇见人,可能被当做东京来的观光客,没有人怀疑我,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是从船上跳海游泳来的。我戴着放在西装口袋内的深色太阳眼镜……(略)
搭乘十六日晚上十点二十分抵达羽田的飞机,从京都把美弥子带回来。自用车是从五天前就停在机场前面不收费的停车场。这里常常有停放七、八天的自用车,所以不会引起怀疑。车主都是把车停在这里,搭飞机到别处去。让美弥子上车,带她到目黑。从在京都以来,美弥子就苍白着脸,羔羊般的顺从。不停地偷眼探视,想知道我是否发现了她和曾根的事。她根本不知道写着京都饭店电话号码的记事簿被我看见了,虽然没有饭店的名称,但只要有电话号码就够了。我想起以前她曾说过想看京都的大文字,所以一定是趁十六日晚上我去参加游艇比赛之间,与曾根一起去。果然不出所料。
……为了嫁罪于曾根晋吉,我把美弥子的尸体埋在杂木林,驾着放在路旁的车离开。车内放着深蓝色包包,里面有茶褐色短袖衬衫、灰色登山帽。另外还准备了钧竿。离开时是午夜一点左右。
因为是深夜,东海道车辆稀少,到位于强罗的别墅才三个钟头。把车子停在别墅附近的空地。夏天开车来箱根度假的人,车子一停能三、四天,所以我知道不会引起怀疑。我吩咐过我的职员,两三天后,来把车子开回我家里。换上茶褐色短袖衬衫,戴上登山帽,西装和塑胶装收入包包内提在手中,拿着钧竿,走到宫下。我从以前就知道早上五点半左右,附近饭店的厨师就骑着三轮摩托到真鹤的鱼市场购货,所以站在路旁等候搭便车。当然他们不认识我,只知道是附近别墅之一的人要去钧鱼。早上这个时间这种购货车很多,一辆又一辆的经过,搭便车很方便。若叫计程车,事后会被追查。
抵达真鹤町的鱼市场前面时是六点半。然后我拿着钧竿和包包步行去海角。这时太阳已上升,这身钓友打扮被人看见也不怕别人怀疑。
来到卖夏橘的小店前面时大约七点二十分,与上田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多钟头,所以进入林内休息。昨夜一夜未睡,我担心睡着。但由于昂奋,担心变成多余。照这情形看来,回到海鸟号,完成计划,回到港口时,势必精疲力尽。
八点起来,走出树林。要走下崖壁小路前,后面传来脚步声,但我不敢回头,怕被人看见容貌。故意摇动肩头的钧竿,往海那边走下去。
躲在海边的岩石下等了四十分钟左右,终于从三石岩礁那边的水平线出现了往这边而来的海鸟号的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