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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情看剑》一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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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是万幸,服了本门的保命金丹,以你功力,应在十天之内可以复原,只是十天之内,这半面身子不便着力,你要记住,否则气走玄关,苦头可就要吃大了。”

  柳蝶衣缓缓站起身子来。洁白的一袭丝质长衣,上面绣有一枝寒梅,衬托着他修长的身躯,披散的棕色长发,加上他本身的那种特有气质,看上去很有几分灵秀的仙气。

  向着洞外满布红叶的崖上望着,他有很深的心事,今日所面临的一切,在在让他烦心,似乎已失去了昔日的凡事洒脱。

  时美娇翻身坐起,找着了自己的衣裳,匆匆穿好,简直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先生……”停了一停她像是才忽然想起,“您怎么会亲自来了?”

  “我不放心……”柳蝶衣继续向洞外望着,“你们都没有能把我所交代的事情办好,我只好自己来了!”

  时美娇一时脸上讪讪,低下头两只手整理着发皱的衣服。

  柳蝶衣一哂道:“这都是我当日一念之仁,没有立刻杀死他,才致留下今天的许多祸害,这一次我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了。”

  时美娇嚅嚅地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

  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感触,每一次当她想到柳蝶衣欲向简昆仑毒手加害时,心里总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悸,更似不忍。却是,再回头细想与简昆仑昔日的一段情因,不过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点,淡到无从捉摸──便是这一点若有若无的淡淡情因,竟使她对简昆仑心存姑息,却是未免不值……

  想到简昆仑身边的那个九公主,先时船上的一幕,不觉映入眼帘──那一声简哥哥,或许是言者无心,时美娇却听者有意,此刻回想起来,一颗心无论如何竟是难以持平。美丽的脸上,竟而情不自禁地着染了妒火。

  不经意,柳蝶衣的一双眸子直直地向她望着。

  时美娇怦然一惊,真像是为人戳破了心事似的,心里嗵嗵跳动不已。

  这就更加强了柳蝶衣必欲杀害简昆仑的心意,他只是不进一步说明而已。

  时美娇打量着石洞内外,对于这个奇妙的藏身之处充满了好奇。

  一泓流泉蜿蜒如蛇,打洞前缓缓流过,一面是对山的峭壁拔立,一面是湛蓝青天,天上甚至连一丝浮云也没有。

  洞室像是天然形成,是那种上好的花岗石质,里面陈设有四个蒲团,尽管有了年月,蒲团质地仍称良好,不知以往何年何月,竟有前人在此修真,留下来的遗迹,却意外地成了今日的一场功德。

  ***

  号声幽幽长鸣里,洞前秃树杆上落下来一只大鹰,引颈剔翎,怡然自得。

  鹰栖绝壑。

  可以想知这地方的地处幽静了。

  伫立洞外,向左侧方作垂直鸟瞰,白鹤潭像是一面奇大的镜子,直映当空。

  景色如画。

  ***

  数一数,环湖以次参差错落,竟有高低不一的十二座山峰所构成,白鹤潭布居其中,山回路转,峰外有峰,真正当得天险二字,莫怪乎永历帝一朝居此,俾得清军穷于奔命,观气觑象,这白鹤一潭确是不胜深幽,有不能尽窥之机。

  时美娇只能看出三成。

  柳蝶衣却有七成功力。

  之间距离,分野极大。

  她说:“一衣带水,山起云生,这是卧龙天子的福地。怪不得永历帝住在这里不走了。”

  “你能看出这些,倒也不易,却是此番气势,静中有动,时候一到,这条卧龙便求静不得──想要蛰伏亦是不能!”

  柳蝶衣伸手南面一指道:“看见了么?”

  一片飞崖,状似长刀,刀锋下闪烁着蜷曲的一泓流水,气势活泼,状若怒腾,有挣扎欲去之苦。

  时美娇心里一动,恍然似有所悟,却又不能尽悟其妙。

  柳蝶衣白皙的脸上,显示出一丝傲容。

  “昔年蔡氏布衣,看尽天下,成书《玉盘天经》。中有‘七十二摇地动’,能够识破的人不多,纵观天下,亦不过数人而已,这卷天经,后随蔡氏第三十一代后人,同葬鹦鹉洲之后,便为失传,我却有幸一窥,识其八九……”

  说话间,他的眼睛里交织出一片璀璨,这种识透天机的喜悦之情,却是局外人难以度测。

  柳蝶衣这才把话头引到了正题上:“眼前的这个白鹤潭,诚如你说,正是一块福地,只可惜这个朱由榔却不是有福之人,居住这里的人,却要耐得三伏之苦,气势便有不同,要不然便会……”

  举手一指,落向那片如刀飞崖。柳蝶衣慨叹一声:“只怕他难当这一刀之苦,险乎哉矣!”

  时美娇眨了一下眼睛:“这么说,他还是不动的好……正可为您手到擒来。”

  柳蝶衣哼了一声:“他是欲静不能,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亦是一刀……天作成的他这亡国之君应是为我所用。”

  时美娇一惊道:“您已决定对他出手了?什么时候?”

  柳蝶衣微微点头一笑:“三天!再等三天吧!”

  时美娇不再吭声。

  柳蝶衣转过身子,随即在一截枯树上坐下。脸上显现出一种抑悒,以他这般聪明,自命不凡,并能识透几许天机的人,却在本身作为上,并不能畅所欲为,甚而时有被束绑的感觉,却也是无可奈何。

  眼前就有他十分头痛的问题,诸如永历皇帝的犹自未能到手,以及本门所遭遇前所未有的诸多危机,人员折损,威信丧失,而他本人,更面临着一种神秘疾病的潜在威胁……诸如此类,在在都使他心情抑郁不开。

  他为人极是自负,任何困境,都自求解脱,绝无与人相商,共谋对策的余地,这可就苦了自己,遇有困难时,一个人也帮不了他。

  ……

  或许是有了什么异样的症状吧。这一霎,他只觉两肩微微发麻,彷佛由眉心部位,隐隐散着冷气,滚出了汗珠。下意识的,他探手入怀,摸出了神医黄孔为他调配的灵药──冷香丸。

  “你……怎么啦?”

  时美娇吓了一跳,忙自走近到他身边。

  “不要紧……过一会也就好了……”

  柳蝶衣摇摇头,打开药盒,由其中取出大小如蚕豆状的一粒黄色药片,放于舌下,便自闭目不再吭声。

  时美娇正待进一步探询病情,忽然明白过来,一时脸色绯红,神情大窘。

  那日柳蝶衣病发,特地请来神医黄孔就近医治,她和雷公公、李七郎等均在跟前,事后黄孔曾约略说明他的致病之因……

  说是为花香所染,除了应将飘香楼各样奇花异卉,尽数除去之外,另有一戒──戒之在色。

  那一次柳蝶衣病发之因,事后证实,乃是由于李七郎的男色蛊惑,事隔数月,何以便忘怀了?

  一惊之下,时美娇直吓得透体发凉……难道他的宿疾再一次地又发作了?

  所不同的,这一次却是由于自己……一时间,时美娇吓得可是不轻,她为自己的纵情孟浪,深深感到内疚与不安。

  柳蝶衣果然是病发了。

  却是不如上次那么严重。

  或许说是柳蝶衣的明知故犯吧,也许他是在做一次试探,用以测验自己这一方面的能力,是否仍如往昔?或有改变?

  他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