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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情看剑》一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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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一个身着夏布长衫,手面白净的买卖样人,同着一个小伙计一路过来。眼睛望着白衣人,抱拳道:“燕……先生么?小号接驾来迟……请勿怪罪!”

  白衣人哼了一声,点点头:“房子都准备好了?”

  “燕爷放心,上房两间,一切都安置好了!”

  白衣人又哼了一声,回头指向朱蕾道:“这是本门的一个贵客,不可怠慢,小心接待了!”

  “是是……”那人一连串躬身应着,转向朱蕾打躬道,“小人尚喜奎,相公多多关照。”

  朱蕾含糊地应了一声,即由对方亲自牵着马缰,导引前进,一直来到了海口客栈。

  这家客栈招牌甚老,规模又大,由于地当滇池滨侧,水陆要冲,另外更有一项外人不知的隐秘,是以开张以来,生意极佳。

  当下朱蕾与那位燕先生,在夏布长衣尚喜奎的带领下,进入栈门。

  却见一列数人──本栈的主人、账房、管事先生等匆匆自门内迎出……

  “燕先生来了!”

  “燕大爷……”

  称呼不一,人人打躬问好,执礼极恭。

  姓燕的只略略地点着头,那一副神态俨然长官之校阅视察部属,真个派头十足。

  朱蕾虽是心里奇怪,但是一颗心尽自惦着简昆仑,却也未加深思。

  尚喜奎原来是客栈主人的儿子。父亲叫尚宾,一副瘦骨嶙峋,弯腰驼背,甚是其貌不扬。父子二人对燕先生都极力恭敬,在他二人带领之下,旋即步向内院。

  燕先生在前,朱蕾在后。踏过人声乱嘈的前面客舍,迈进到颇称精致、静雅的上房别院,一串明灯,点缀长廊,晚风送爽,飘散着阵阵花香。更有那阵阵丝竹,姐儿卖唱的婉转歌喉,声声传送,隐约在耳。

  朱蕾极不喜欢这种情调,南明在金陵之终,便有此一片亡国之音,不旋踵间,这里也染上了此一派淫昵习俗,国人竞相贪欢,追逐声色,不思谋复故国,明室亡矣!

  她由是想到了哥哥永历皇帝,此刻正不知流亡何处?在哪里安身?这个突然的意念,使她为之一振,终而取代了先前的儿女情长,心香一瓣,遥寄皇兄,却是在哪里才能找着他?与他相会?

  燕先生同着尚氏父子踏进梨花遍生的月亮洞门。朱蕾刚要跟进,却打侧面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身着华服的白脸胖子,忽地停下了脚步,直认着朱蕾脸上,看个不已。动作过于明显,使得朱蕾亦不禁停步回望过去。

  对方共是三人──一个打着灯笼的伙计,下剩二人,除了直眉竖眼向这边傻看的那个白脸胖子以外,还有个个头儿挺高,貌相清的瘦老人。

  一胖一瘦两个人都衣着华丽,气势不凡。

  瘦老人目光初及朱蕾的一霎,也似愣了一愣,紧接着即省过念来,用手拉了拉身边胖子一下,相继而去。

  没头没脑地被人家这般瞅上一顿,朱蕾自是心里纳闷。前行的燕先生因不见她跟来,便自折回。

  “怎么回事?”

  “没什么……”朱蕾说,“那个人……”想想也就算了。

  燕先生道:“哪个人?”

  “没什么啦?”随即转过身子。

  ***

  一片夜月,照射眼前绿琉璃的瓦面,点点晶晶,颠颠荧荧,透过侧面那一片老松树枝杈所形成的阴影,恰似一天流萤,明灭于深邃的夜空之间。

  趴在窗棂上,怅怅地向外面望着,也不知道在这里怅惘有多久了。

  今夜,她翻来覆去,在床上总是睡不着,脑子里乱极了,一会儿想东,一会儿想西。即使眼前这一步,也叫人愁。

  这个姓燕的他到底又是干什么的?自己跟着他总也不是个办法,又算是怎么回事?她不禁思忖着,自己身份既已为这姓燕的识破,也就不必瞒他,明天白天不妨对他明说,自己此行,目的是投奔永历皇兄,如果他愿意护送一程,自是感激不尽,否则亦烦请他指示一条明路,也就不再麻烦他了。那是因为她认定这个姓燕的,既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且又外表举止斯文,应当不是一个恶人。

  人对于有恩于自己的人,总是心存好感,除非这个人已被认定为恶迹昭彰,实在没有理由怀疑他的居心,对于燕先生这个人,朱蕾毋宁是抱持着好的一面,他的出现,多少与那位笑里藏刀的七老太爷应是有所不同。

  她宁可再上一次当,也不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个天底下不应该只有一个简昆仑,应该还有的是……

  像是刚才看见的那一胖一瘦两个人,尤其是那个白脸胖子,直眉竖眼地瞪着人家看,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可得小心防着他们点儿……念头刚转到这里……

  一阵风起,打瓦檐间刷刷地飘落下几片枯叶。便在这一霎,她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

  一条人影,长空一烟般地自地上升起,却似燕子般的轻巧,落在了对面那片闪有点点星光的瓦面上。

  朱蕾心里一惊,慌不迭把头收了回来。她原本是趴在窗棂子上,却深怕对方那个夜行人看见,慌不迭关上了窗户,却留下一道缝,向外偷看。

  果然那是一个人,好快的身子!

  皎洁星月之下,这个人真同燕子一般的轻灵,在那片绿琉璃瓦面上倏起倏落,星丸跳掷般,转瞬间已自前后踏行一周。

  月光之下,依稀可以分辨出对方穿着一袭白色丝质长衣,闪闪而有光泽。

  朱蕾屡经大敌,却也见识过不少武林中的奇人,诸如简昆仑以次,各有绝学,也就不以为怪,要不然像眼前对方这等轻巧,宛若鬼影的身法,真能把她吓傻了。只是这个人的身法,确实也忒快了一些,倏乎来去,直看得眼花缭乱。

  朱蕾所居住的一座楼台,位当两侧,楼高二层,无论建筑式样、格局气势,都甚是可观,尤其是四面飞檐,翠翘曲琼,高插当空,其上碧瓦映月,很有些深宫古意境。

  即在朱蕾第二次向外窥伺时,才自觉出对方夜行人显然已来到了眼前。像是飞燕掠空,那么快捷的惊鸿一瞥,那个人已腾身而起,落在了斜面飞檐之上。

  朱蕾慌不迭身子向后收回,吓得贴壁站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双眼睛,却不禁然直直向外盯着,其实双方距离甚远,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偏偏是好戏上场,想要不看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