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情看剑》一三五
过去时日来,颇多的江湖风险,已使她简直不敢对任何事情存以幻想。除了简昆仑以外,似乎每一个接近自己的人都存异图,眼前这个白衣人,谁又知道他是何居心?实不敢贸然搭讪。
却不知,白衣人一路走过来,正眼也不曾向她多看一眼,径自由她身边擦过,扬长而去。
朱蕾容他远远过去之后,才由树后闪身而出。
树林里暮色沉沉,冷风袭人。
一只怪鸟呱地叫了一声,忽地拍翅而起。朱蕾原已是惊弓之鸟,当此一吓,直吓得惊叫一声,慌不迭举步就跑。一口气跑了几百步,累得娇喘吁吁,越觉林木深深,尽是古怪,杯弓蛇影,较前番尤觉吓煞。
只觉得,对方白衣人诚然是可信赖的了。
一念之兴,举目四顾,越是不见对方踪影,顿时大生焦迫,随即再跑,跑跑停停,一面四下顾望,惶惶乎如丧家之犬,差一点要哭了出来。
所幸这片树林占地不大,跑了一程,林木渐疏,前面总算看见了空旷的田地。
出了树林,当前是一道驿道,两面是早已秋收后的旱田,四下里空空旷旷,不见一个行人。
朱蕾惊吓稍去,却也忑忐不安地东张西望。
猛可里,身边一人冷冷笑道,“你在找我么?”
循声而望,白衣人就在身边。
倚着一棵树,白衣人光彩灼灼的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直向她看着,分明近在咫尺,朱蕾竟是没有看见,忽地为对方出声道破,竟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一时只管怔怔地看着对方发呆。
白衣人哼了一声:“方才情形,你看见了,要不是我及时救你,你早已落在了那个人的手里……对方那人的身份也许你还不知道!”
朱蕾摇了一下头。
白衣人说:“有一个人,也许你听说过,叫七老太爷,你可知道?”
朱蕾顿时一惊,吓得后退了一步。
这个人她焉能会不认识?要不是他,今天自己还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是以乍然听见七老太爷这四个字,也令她吃惊不小。
白衣人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才自接道:“你大可放心,七老太爷已被人打成重伤。如今是生死不明,总算为你出了口气。”
朱蕾心里一动,暗忖着:你又是谁?怎么会对我的事知道这么清楚?
白衣人才自又接下去道:“我要说的是,刚才那个姓盛的,便是七老太爷手底下的人,他们是一路的,如果你落在他的手里,下一步……嘿嘿……一旦把你递解到了北京,可就不比吴三桂的王府那么舒服了。”
朱蕾一惊道:“你……是谁?”
“我姓燕──燕京的燕!”说时这人已缓缓举步,向朱蕾身前走来。
朱蕾退后一步。
那人伸手按了一下,站住道:“用不着害怕,我要是对你心存不良,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向你下手了,怎么样?你是不打算理我?”
想想也是,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恩人。再看看对方这个人一派斯文,却也不像坏人。总之,眼前环境已不容许她反复深思,说不定这个人与简昆仑认识,是同路人也未可知?若是能藉助他的指点,找着了简昆仑,岂不是好!
有此一念,朱蕾不禁忧心少释,索性放大方了。当下看着他,略似歉疚地道:“对不起……谢谢你刚才救我……”
白衣人一笑道:“算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朱蕾左右打量了一眼:“我的马……跑丢了……”
姓燕的白衣人一笑说:“丢不了的,喏,那不是么?”随手一指,两匹马就系在林边不远。
白衣人点头含笑道:“正好我也要住这家客栈,我们就一块去吧!”说完,转身向二马行去。朱蕾在后跟进,再看二马之一,正是自己刚才乘骑的那匹小川马,只以为它跑失了,却不知对方这个姓燕的心思够细,竟然早就注意及此,倒是难得。
白衣人一面解缰,一面笑道:“你与我走在一起,方便不少,回头你就知道了。”
朱蕾忧惧稍去,又恢复了昔日的天真无邪。聆听之下一面翻身上马,在马上含笑问道,“为什么?”
白衣人缓缓策马,却是含笑不语。
朱蕾不免对他的顾忌,又自减轻了不少。
她常见的恶人,大都是有一张令人生厌的脸,观诸眼前这个姓燕的,虽然讳莫如深,却也举止中肯,并不讨人厌。眼下人生地陌,四面险象环生,正需要一个得力人在身侧效力,白衣人的适时出现,应是再好不过,且先随他一程,静观后效如何,再定取舍。
心里有了主意,朱蕾更加笃定,当下一言不发,催动坐骑,紧紧随在对方身后。
白衣人举止从容,并不轻浮。
“你一个单身少女,竟敢四下里胡闯乱走,若是有了失闪,如何得了?”白衣人边行边说,似乎早已把对方身份瞧了个透。
倒是朱蕾乍听之下,吃了一惊,倏地勒住了马,想了一下,继续前行。
微微一笑,她说:“你原来也瞧出来了?”
姓燕的哧地一笑:“那还用说,早在你看捏泥人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了,后来姓盛的缀上了你,我却缀上了他,你只当天下有这么凑巧的事么?”
朱蕾没有说话,心里大生感激。
白衣人道:“吴三桂的五华山宫,防范极严,却是怎么会被你溜了出来?”
朱蕾暗忖着,此人果然对我知悉甚清,就连我被擒在五华山宫的事情他也知道了,原想实话实说,转念再想,顾忌风声外泄,害了陈圆圆。
“反正我溜出来了,你又何必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