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斯纳先生看到这两个人被抓住了,其高兴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两个探子很可能没得到他们所期望的一百万,但有一切理由可以设想,他们还是心满意足了。
说到警察总监,他满意地搓了一番手之后,就跳进一辆四轮马车直奔凡尔赛宫。在这辆马车的后面,还跟着另一辆四轮马车,门窗紧闭,并且上了锁。
这件事发生在实惠的探子和他的朋友把尼科尔交给警察总监的次日。克罗斯纳先生让他的两辆马车驶进特丽阿农堡,从他自己的一辆车上跳下来,并把另一辆交给他的第一副手看管。
他早先已经派人请王后在特丽阿农堡接见他一次,现在他便叫人通报王后,并得到了允准。
一个月以来,王后对来自警方的消息是绝不敢掉以轻心的,于是便即刻顺从这位大臣的请求。这天一大早,为了必需的保密起见,她带了少数几个人,来到了她这个心爱的宫堡。
当克罗斯纳先生被领到她的身边后,她根据他那神采奕奕的脸色,就猜出有好消息来了。
可怜的女人哪!好长时间以来,在她面前,她看见的尽是一张张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脸。
度过了三十天死气沉沉的日子,迎来了心灵第一次欢乐的跳动,它使备受折磨而受伤的心激动不已。
检察官吻了她的手之后说:
“夫人,王后陛下在特丽阿农堡是否有一间客厅,在那里,她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事而不被人看见?”
“我有个图书室,”王后回答说,“在一排壁橱的后面,我曾叫人在我的点心室开了几个窗孔,有时,我在用点心时,我就和朗巴尔夫人或者塔韦尔奈小姐——当她还在我身边时——高高兴兴地偷看凡尔蒙神甫滑稽尴尬的脸色,那是因为他突然看到了一本涉及到他的小册子。”
“太好啦,夫人,”克罗斯纳先生回答说,“现在,我在下边有一辆马车,我想让它驶进宫邸,马车里的人,除了王后陛下,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再容易不过啦。”王后回答说,“您的四轮马车在哪儿?”
“在第一个院子里,夫人。”
王后按了铃,有人来接受命令。
“请让克罗斯纳先生将指给您的马车驰进来,”她说,“把两道门关上,别让光线透进来,别让任何人在我之前先看到克罗斯纳先生带给我的那个奇怪的玩意儿。”
命令被执行了。人们懂得顺从王后的任性比执行她的命令更为重要。华丽的四轮马车驶进窗门,停在守卫营房的旁边,把车厢里的东西都卸在阴暗的过道上。
“现在,夫人,”克罗斯纳先生说,“请陛下和我一块儿到您的点心室里去,并请下令让我的助手和他带来的货一起进入图书室。”
十分钟后,王后的心怦怦地跳着,在她的书架后面窥视着。
她看见一个蒙面的人形走进了图书室,助手把她的面纱揭去,王后看清了她后,惊恐地叫出了声。她就是奥利瓦,穿着玛丽·安托瓦内特平时最爱穿的一件衣服。
她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裙,裙袍上黑色的宽条在熠熠闪光,发式象王后喜爱的那样,高高耸起,戴的戒指和王后的一模一样,脚上趿着一双绿色缎子的大高跟鞋。这不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本人吗,仅有的区别是她那恺撒的高贵的血,被换上了博西尔先生一切欲望的原动力——平民的泥浆了。
王后真以为是在对着镜子看自己,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贪婪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王后陛下对此有何感想呢?”这时,克罗斯纳先生问,对他引起的王后的反应颇为得意。
“我想说……我想说……先生……”王后茫然若失地结结巴巴地说,“啊,奥利维埃,为什么您现在不在这儿?”
“王后陛下想说什么?”
“没什么,先生,没什么,只要国王明白……”
“还有,夫人,只要普罗旺斯先生亲眼看见,是吗?”
“啊!谢谢,克罗斯纳先生,谢谢。现在怎么处理这个女人呢?”
“所有已经发生的事难道不是这个孅做出来的吗?”克罗斯纳先生问。
“您大概泻气这个阴谋的线索了?”
“差不离,夫人。”
“那么罗昂先生呢?”
“罗昂先生还蒙在鼓里。”
“呵!”王后把脸藏在双手里说,“这个女人,先生,我懂了,是红衣主教的全部肩中俞所在!”
“是这样的,夫人,但是假如这是罗昂先生的误会的话,这就是另外一个人的罪孽了。”
“去努力吧,先生,法国王室的尊严就在您的手上了。”
“请您相信,夫人,王室的尊严永远至高无上。”克罗斯纳先生回答说。
“案子呢?”王后问。
“正在进行。那人处处都否认,然而我在等待时机把您今天在图书室看到的那个罪证抛出去。”
“拉莫特夫人怎样了?”
“她不知道我已经找到了这个姑娘。她指控是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挑逗了红衣主教,以致使他丧失理智的。”
“那么卡格里奥斯特罗又怎么说?”
“我叫人询问了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他答应今天上午来看我。”
“这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他是很有用的。他象被拉莫特夫人这样的女人扎了一下,吸收了她的毒汁,就会把抗毒性传给我们。”
“您希望得到启发?”
“我相信能得到。”
“这话怎么讲,先生?啊,请把能使我得到安慰的一切话都告诉我吧。”
“夫人,我是这样想的,拉莫特夫人在圣·克洛德街住过。……”
“我知道,我知道。”王后红着脸说。
“是呀,王后陛下给了这个女人无上光荣,对她发了慈悲心。”
“她不是以怨报德了,是吗?……她曾经在圣·克洛德街上住过,怎么样呢?”
“而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正巧在她的对面。”
“而您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假如这两个邻舍之间的一个有一件秘密的话,他俩谁也瞒不了谁。——啊,对不起,夫人,我在巴黎约见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的时间快到了,不论如何,我需要及时得到他的解释……”
“去吧,先生,去吧,我再说一遍,请接受我真挚的谢意。”
她边淌眼泪,边大声说:“克罗斯纳先生出发的时刻,就是我沉冤大白的开始。我将会在所有的人的脸上,看到我胜利的反应。除了一个人,对他,我一定要证明我是清白无辜的,但只有他,我却看不见了。”
这时,克罗斯纳先生风驰电掣地向巴黎进发,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卡格里奥斯特罗已在那儿等他了。
卡格里奥斯特罗在昨晚就得悉了一切。他知道博西尔隐居在乡间,正在往他住所走,想敦促他离开法国。突然,在大路上,他看见他坐在一辆马车上,被夹在两个警探中间。奥利瓦满面羞惭,哭哭啼啼地躲在马车车厢的最里面。
博西尔看见伯爵坐着驿站的马车和他们交臂而过,他认出了他。他想到,神秘而强有力的老爷说不定对他还有用处,这使他改变了原有的与奥利瓦永不分离的想法。
他向两个探子重新提起了他们向他提出的让他逃跑的建议。这两个人把他身上仅有的一百路易拿去了,在尼科尔的哭哭啼啼声中,把他放了。
这时,博西尔一面吻着他的情妇,一面对她说:
“要有信心,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说完,他就向卡格里奥斯特罗走的那条路大踏步地走去。
不管怎么说,卡格里奥斯特罗早已停下不再往前走了,既然博西尔回过来,他也就不必要再去找他了。假如说,有几次,博西尔派人四处找他而不得的话,那么这一次,他认为有必要等一等博西尔了。
于是,卡格里奥斯特罗在大路的拐角等了半个来小时后,他终于看见奥利瓦不幸的情人面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半死不活地跑了过来。
博西尔看见驿站马车停下了,高兴得叫出了声,就象溺水者摸到了一块木板那样。
“我的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伯爵说着,把他拉上了车。
博西尔一五一十地叙述起他那段悲惨的经历,卡格里奥斯特罗默不作声地听着。
“她完了。”他听完后对他说。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博西尔大声问道。
卡格里奥斯特罗把他尚不知道的,有关在圣·克洛德街和凡尔赛宫发生的一幕告诉他。
博西尔差点晕过去。
“救救她,救救她吧。”他说着,在马车里双膝跪了下来,“假如您还是爱她,我把她给您。”
“我的朋友,”卡格里奥斯特罗回答说,“您完全错了,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奥利瓦,我只有一个目的,这就是把她从您给她安排的放荡的生活里拯救出来。”
“但是……”博西尔吃惊地支吾着。
“您感到奇怪吗?您得知道,我是一个道德改选团体的会员之一,这个团体的目标就是把在罪恶的生活中尚有一线希望的人都救出来。我把奥利瓦从您的手上夺过来,便可能使她改邪归正,这就是为什么我把她从您的手上夺过来了。让她说说看吧,她是否从我的嘴里听到过一句求爱的话,让她说说看,我为她做的事情是否为了我自己!”
“这就更多了一条理由,先生,救救她!救救她吧!”
“我很想试试看,但这一切将由您来决定,博西尔。”
“您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我不需要这样大的代价。您只要和我一起回到巴黎去,假如您真能逐条地遵照我的批示去办,我们有可能救出您的情妇。为此,我只提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先生?”
“等我们回到巴黎我的寓所时,我会告诉您的。”
“啊!我现在就同意。但是我要再见她!要再见她!”
“这正是我在想的事情,在两小时之内,您将会再重见她。”
“我还能吻她吗?”
“我想可以!不仅如此,您还要和她说我将告诉您听的话。”
卡格里奥斯特罗和博西尔重又继续向巴黎赶去。
两个小时后,天黑了,他们又赶上了那辆憋脚的马车。
又过了一个小时,博西尔花了五十个路易,得到了两个探子的允许,拥抱了尼科尔,并把伯爵的嘱咐偷偷地告诉了她。
这两个探子很赞赏这炽烈的爱情,他们期望每过两个驿站都能因此得到五十个路易。
但是博西尔不再露面了,卡格里奥斯特罗的轻便马车飞快地把他带向巴黎,在那儿,有多少事都在酝酿着,准备着呀。
在向读者介绍卡格里奥斯特罗和克罗斯纳商谈公事之前,有必要把上述的插曲作一介绍。
现在,我们可以把他引进警察总监的办公室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