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百姓的叫喊并没有使哈米尔卡尔的女儿害怕。有件更要紧的事情拢乱她:她的大蛇,那条黑色的蟒蛇日益萎靡不振。而在迦太基人心目中,蛇既是囯家的神物,又是个人的神物,他们认为蛇是土地的儿子,因为它来自大地深处,不用脚而能走遍大地;它的行进方式使人想起江河的婉蜓,它的体温使人想起开天辟地时期粘稠而富亍生殖力的漫长黑夜,它咬着自已尾巴构成的囫环则使人想起全部星辰和埃斯克姆神的智慧。
每逢月圆和新月,萨朗波总要给她的蛇吃四只活麻雀,但现在它巳经好几次拒绝吃那些麻雀了。它那美丽的皮肤,好像苍穹一样,黑底子上布满金色的斑点,现在却发黄,松他、起皱,对于它的身子来说大了点。它的整个头部长满了毛茸茸的筲菌,而在它的眼角上可以看到一些小红点子在移动。萨朗波一次又一次地来到它的银丝篮子前而,揭开红色帐幔,扒开铺在篮底的荷叶和鸟绒,它还是一直蜷成一团,比一01祜藤史固定。看见它这个样子,使她最后竟感到自己心里也有这么一团盘旋着的蛇,正在慢慢地爬到她的咽喉,把她勒住。
她&为见到过天衣而感到绝望,然而她也因此而感到一种欢乐,一种陰秘的自豪感。在光辉灿烂的天衣的皱褶里,隐藏着一个奧稅;那是遮蔽众神的云雾,天地万物存在的秘密。萨朗波后恂没有将天衣搲起来,尽管她又惊又怕^
她几乎成天蜷縮在房阆深处,双手抱着曲起的左腿,嘴巴微微张开,下巴低垂,眼神凝定。她害^地想起父亲的面容,她希望到腓尼基山间的阿法卡神庙去靭圣,那是月神幻化为星星降临的地方。各种幻想吸引着她,而又使她害怕。此外,一种日益扩大的孤独感包围着她。她甚至不知道哈米尔卡尔现在怎么样了。
末了,她想累了,便站起身来,拖着她那汉小巧的凉鞋漫无目标她在宽大寂寥的房间里漫歩,每走一歩,拖鞋底就拍着脚跟发出清脆的响声。天花板上的紫晶、黄玉东一处西一处地闪耀发亮,萨朗波一面走一面稍稍扭过头来欣赏它们。她不时过去抓住吊在半空的双耳尖底瓮的细颈,在手里把玩一阵;或是拿起一把巨大的扇子煽凉自己的胸瞠;或是在珍珠的凹孔里焚烧香樟作为消遣。日落吋分,达娜克将遮着窗孔的菱形黑色毛毡拉开,于是她那些和月神庙的鸽子一样搽过廨香的鸽子,都突然飞了进来,它们粉红的脚爪茌玻璃地板上滑动。她像在田间播种一样大把大把地撒给它们大麦粒儿。但是她会蓽地咽呜起来,躺在牛皮带子编成的大床上一动不动,口中老是反复念叨着同一个词,眼睛睁着,脸色像死人一柠苍白,冷冰冰,毫无感觉;~^然而她却能听到棕榈树丛里猴子的啼声和把一股清水越过几层平台送人斑岩蓄水池里的那个大轮盘永不间断的轧轧声^
有时,她一连几天拒絶进食:她在梦中看见模糊的星群在她脚下掠过。她把沙哈巴兰叫来,可是等他来了,她却没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了。
有他在身边她感到慰藉,否则简直活不下去。但是她在内心深处是反抗这种权威的,她对这位祭司既感到畏惧、嫉妒、憎恨,又感到某种爱意,那是由于在他身边感到一种特殊的快感。
他从她的病症中辨认出了拉贝特娜的影响,因为他是善子识别某些疾病是哪些神祇送来的。为了治疗萨朗波,他叫人在她房间里洒马鞭草葯水和铁线蕨药水;她每天早上吃曼德罗花,睡觉时枕着由大祭司们亲自配制的装有各种香料的香囊;他甚至使用了巴扛斯草,这种草有着火红色的根,在北方能驱魔镇邪;最后,他转过身去向着北极星嘟嘟喃喃地说了三遍月神的名字。可是,萨朗波还是依然痛苦,她变得更加焦躁不安了。
全迦太基没人比他更有学问。青年时代他曾经在巴比伦附近的博尔西珀城拜火教偺侣学校就读,后来又遨游过萨莫色雷斯、珀西南特、埃菲兹、泰抄里、朱迪亚,以及远在沙漠里的纳巴泰昂人的庙宇,还沿着尼罗河从大瀑布徒步旅行到海边。他曾经脸上蒙着面纱,手里挥舞着火把,在恐怖之父斯芬充司像的胸前,将一只黑公鸡扔进山达树脂点燃的火中。他曾经下过地狱女神的洞。他曾经见过莱姆诺斯迷官的五百根柱子旋^,也曾经见过塔兰托的抆形大烛大放^芒,这个烛台上的小烛台与一年里的天数相等。有时候他在夜间接待希腊客人,向他们提出问题。他关心世界的构成和天神的本性;他曾用亚历山大城柱廓里的天文仪器測过春分秋分,还跟着土地丈量官一直步行到克兰尼,他们以计箅自己步数的办法来丈量天空。^^样,他在自己脑子里逐渐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宗教信仰,没有明晰的形式,惟其如此,就更令人为之着迷、充满热情。他不再相信大地的构造像个松果;他认为大地是圆的,而且永恒地在无限的宇宙中跌落,下跌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以致没人觉察到它的下跌。
由于太阳的位置高子月亮,他便得出太阳神是优越的,月亮不过是太阳的反光和形象而已;况且他在世上所见所闻的一切,也促便他认定易性秆灭者的原则是至髙无上的。而且他心里把自己一生的不幸归咎于月神。难道不是为了她,从前的大祭司才在一片铙钹声中走上前来,用一爵沸水毁掉了他未来的男性生殖力吗?如今他只能以优郁的眼光,看着有些男子和月神的女祭可们消失在香树丛的深处。
他的日子都消磨在查看香炉、金瓶、火钳、祭坛上耙香灰的火钩、所有神像的衣袍,直到那架碧玉葡萄藤附近的第三小神殿的一尊旧月神像卷头发用的一枚铜针。天天在同样的时刻,把同几扇门上挂着的巨大的挂毯撩开;以同样的姿势张开双臂肃立;在同一处石扳地上祈祷;在他周围,一大群祭司赤着脚在永远昏暗的走廊里走来走去。
在他毫不情趣的生活里,萨朗波有如坟墓缝隙冋的一朵鲜花。然而他待她非常严厉,从不咸免规定她做的苦行,或尖刻的贲备-他的生理状况似乎在他们之间建立起一种同性&』的平等。他怨恨这个少女,与其说因为无法占有她,不如说因为她那么俊俏,尤其是那么纯洁。他时常发现她懒得追随他的思路。于是他回来以后就更加悲哀,更觉得自已无人浬会、孤独和空虚了。
有时他冲口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来,这些话犹如巨大的闪电在萨朗彼面前琼过,照亮了深不可测的渊谷。有天夜间,在平台上,只有他们两人一齐仰望星空,迦太基展现在他们脚下,海湾和大海模糊地融人夜色之中。
他对她解释灵魂学说,所有的灵魂都是沿着太阳在黄道十二宫的路线下降到大地上来的。他伸长臂膀,指给她看人类降生之门白羊星座,和入类返回诸神天宫之门摩竭星座^萨朗波竭力眺望着,因为她把这些设想都当成了事实。她把一些纯属象征的说法,甚至一些表达方式,不加以区别的接受,其实便是沙哈已兰自己也并不,&是区分得十分清楚的。
—死人的灵魂,"他说道,1'在月亮里分解,正如死尸在地下分解一样。他们的眼泪构成月亮的潮湿,那是一个充斥着泥淖、残骸和风暴的黑暗居住地。"
她问他在那里会怎么样。
"你先是郁郁寡次,轻得就像水波上飘拂的轻雾。然后,在经受了更久的考验和焦虑之后.你将飞到太阳的中心,那眢慧的源泉里去!"
然而他却没有说及月神。萨朗波以为他是耻于提及自己那位被人征脤的女神,于是她以月亮的普通名字呼喚他,再三祝福这个多产而甜蜜的星球。最后,他叫了起来:
"不!不!她是从太阳那里获得她的全郜繁殖能力的!你没看见她环绕太阳转,活像一个怀春的女子在田野里追赶男子一样吗?"于是他又不住地赞颂起阳光的功能。
他根本不去打消她对神秘事物的欲望,反而去逗引她这种欲望,甚至似乎把向她透露一种无惰粉碎了她的信念的教义折磨她当做乐趣。萨朗波尽管因为对月神的热爱受到伤害而感到痛苦,仍然怀着极大的热惰去探究他的学说。
但是沙哈巴兰自己越感到怀疑月抻,就越希望自己相信月神。在他内心深处有一种悔过的心情在咀止他离经叛道。但他需要某种证明、神祇的一个启示,才能克服这种怀疑;为了得到这种启示,他构想了一个方法,既可以拯救他的袓国又可以拯救他的信仰。
这以后他就开始在萨朗波而前悲汉盗窃天衣的渎神罪行及其带来的灾祸,这灾祸甚至殃及天国。然后,他猛然向她宣布执政官处境危险,陷人了由马托指挥的二支大军的重围;因为在迦太基人眼里,马托有了天衣,就等于成了蛮族人的君王。沙哈巴兰又说,共和国乃至她父亲的安危,完全系在她一个人身上。
"全系子我!"我喊起来,"我怎能……?"
可是大祭司轻蔑地微笑着说:
"你永远也不会同意的!"
她请他说出来,最后他才对她说:
"那就得你去蛮族人那里把天衣拿回来才行/'
她颓然倒在乌木矮凳上,双臂垂在膝^,四肢发抖,就像祭坛脚下等着被入一棒打杀的献祭的牺牲品。她的脑袋在嗡嗡作响,眼睛前面火圈乱转,在&&沉沉之屮,她只明白一件事楕,邠就是她不久就要死了。
但是如果月神胜利了,如果天衣失而复得,如果迦太基绝处逢生,一个女人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况且-她也许能够取0纱被而又不至于死亡。
他有三天没有再来,第四天她派人去找他。
为了进一步煽动他,他把元老会议上大家^^哈米尔卡尔咒骂的原话统统告诉了她;他对她说,她犯了过失,应当赎罪,还说是月神让她作出这个牺牲。
—阵阵巨大的叫喊声越过马巴勒地区不时传到梅加拉来。沙哈巴兰和萨朗波连忙走出去,在饰有船艏的梭梯上向下张望。
那里聚集在日神广场上的人群在要求得到武器。元老们不愿意向他们提供武器,认为这没有用;另一些人巳经出发,由于没有将领指挥,全部被杀4导片甲不留。最后他们获准出发,于是他们或是为了向摩洛神表示致敬,或是出于一种模糊的破坏欲,便将庙宇树林中的那些巨大的桕树连根拔起,在卡比尔神像前的火炬上点燃以后,便唱着歌在街上游行。这些大得惊人的火树微微摇晃着缓缓行进,火光照射到庙宇屋脊的玻璃球上,巨大神像的饰物上和船舶前头的冲角上。它们经过一家家平台,就像许多太阳穿过全城。下了卫城,马勒加的城门打开了。
"你准备去吗?"沙哈巴兰大声说,"还是巳经托他们转告你父亲说你抛弃他了?"她把脸藏在面纱里,那些巨大的火光渐渐远去,向着海边走了下去。
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摟住了她;她怕摩格神,她怕马托。这个有着巨人般身材的人是神衣的主人,他和月神一样控制着月神。而且在她眼里,也和摩洛神一样周身环绕着雷电闪光;神衹的灵魂附于凡人之躯也是常有的事。沙哈巴兰在谈到马托时不也说过她应该战胜摩洛神吗?他们两个已经混为一体,她把它们混而为一,两者使她不得安宁。
她想预卜休咎,于是走到那蛇前面,因为从蛇的姿态可占卜吉凶。但蛇篮里面空空如也。萨朗波十分不安。
她发现它尾巴卷住吊床旁边的一根银栏杆,在栏杆上使劲磨擦,以便从发黄的旧皮中蜕出来,身子又光滑又明亮,像一柄从剑鞘里抽出一半的利剑。
以后的几天,她渐渐被沙哈巴兰说服,渐渐愿意去拯救月神。而那条蟒蛇也渐渐复原,变粗,似乎复活了。
于是她的心里开始确佶沙哈巴兰表达了众神的意旨。一天早上,她醒来时下定了决心,便问怎样埤才能使马托归还。
"问他要。"沙呤巴兰说。
"可是,如果他拒绝呢?"她问。
大祭司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笑容,注视着她。
"是啊,那怎么办呢?"萨朗波又问。
他用手指绕卷着从法冠上垂到肩头的带于末端,垂下眼睛,动也不动。后来,见她没有会意,才说:"你要单独和他在一起。"
"然后呢?"她说。"一个人留在他的帐中?'
"又怎么样呢?"
沙哈巴兰咬了咬嘴唇。他在斟酌字句,设法委婉曲折。"如果你会死,那也是以后的事。"他说,1'以后的事!所以你什么也别怕!不管他干什么,不要叫喊,不要惊吓!
你要百依百顺,你明白吗?要服从他的意愿,他的意思就是上天的命令!"
"那么天衣呢?"
"神明自有安排。"沙哈巴兰回答。她又问道:"你陪我去好吗,师父?""不行!"
他叫她跪下。于是他举起左手,伸直右手,代她起誓说要把神衣的纱帔取回迦太基。她也发了重咒,表示愿意献身于诸神。沙哈巴兰每说一句誓词,她就重复一句,尽管她有气无力。
他指点她如何沐浴斋戒,然后如何一直到达马托身边。况且,有个熟悉道路的人将陪伴她去。
她觉得浑身轻松,一心只想着再次见到天衣的幸福,现在她满心感激沙哈巴兰劝导她去取回天衣。
那正是迦太基的鸽群迁徙到西西里岛埃里克斯山维纳斯神庙的季节。那些鸽子在北飞以前,一连几日来互相寻觅,相互呼唤,以便集合到一起。一天晚上,它们终于飞走了;海风吹送着它们,这一大片白支掠过天空,在大海之上高飞远飏。
一抹血红的晚^横在天际。鸽子们似乎渐渐接近海面,最后消失了。好像被万頃波涛吞没,跌落到太阳的大嘴。萨朗波目送它们远去,低下了头,达娜克3以为铸出了她为什么哀愁,就湄柔地对她说:
"它们会飞回来的,主子/
"是的!我知道。"
"你还可以见到它们的。"
"也许吧!"她叹了口气啤。
她没有把自己的决心向人透露,以便不露声色地实现她的计划。她派塔娜克到基尼斯多郊区买她所需要的一切,而不向管家们要种种东西:朱砂、香料、一条亚麻腰带和几件新衣服。那个老女奴对她准备这些东西十分惊奇,但却不敢对她提问。由沙哈巴兰定下的3子到了,萨朗波该动身了。
将近十二点钟,她在埃及无花果树林中看见一个瞎眼老汉,一只手扶着一个走在他前面的男孩肩膀上,另一只手在腰间挟着一把黑木的像六弦琴一样的乐器。那些净身祭司、
奴隶、妓女,都被小心的引开去;谁也不会知道这个正在^酿之中的秘密。
达娜克点着了搁在房间四角的四只装满香果和小豆蔻的三脚香炉;然后,她打开几卷巴比伦大挂毯,用绳子挂在房间四壁,面为萨朗波不愿被人照见,连墙壁也不行。那个盲琴手蹲在门外,而那个小男孩站在一旁,把嘴唇贴在一根芦笛上。远处街市的喧声减弱了,庙宇前面拖着长长的紫色阴影。在海湾的另一端,山麓、橄榄园、黄色的空地,起伏不尽,在蓝色的雾^之中混为一体。万籁俱寂,空气里充满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闷。
萨朗波睇在水池边的白玛瑙梯级上,挽起她那宽大的袍袖,系在肩后,然后按照宗教礼仪有条不紊地幵始钵裕仪式^
塔郇克遂给她一个大理石小瓶,里面装有某种凝结起来的流质:那垔一条黑狗的血,是几个无生育能力的女人在某个冬天的夜晚,在一座坟墓的废墟里把狗杀死的。她用这血涂抹耳朵、脚跟、右手的拇指,甚至她的指甲也有点红了,好像她捏碎了果子似的。
月亮升起来了,于是基诺尔琴和芦笛同时演奏起来。
萨朗波摘下她的耳环、项链、手镯,解开白&长衣,解开系住头发的带子,轻柔地抖落了一会儿披至肩头的长发,使头发散开,凉快一下。门外继续奏着音乐,翻来覆去老是那同样的三个音符,既急促,又激烈,丝弦铮铮,笛声呜呜;塔挪克击掌打着拍子;萨朗波浑身摆动,呤诵着祷文,衣衫一件一件地扔在脚下。
沉重的挂毯覿动起来,在挂着壁毯的绳索上方露出了蟒蛇的脑袋-它徐徐落下来,钛像一滴水珠从墙壁上流下来一样,在抛了一地的衣衫间爬着,然后,它尾部贴着地面,直立起来,比红宝石还亮的眼睛灼灼地望着萨朗波。
起初她或许是因为怕凉,或许是因为怕羞,她很犹豫。可是她想起了抄哈巴兰的命令,便走上前去;蟒蛇弯下身来,身子中段搭在她脖后,头同尾一样垂下来,好似一条断开的项链,两个断头直垂到地上。萨朗铍把它绕在胁部,骆膊底下,两膝之同;然后抓住它的下颚,将它那三角形的嘴尖一直凑到自己牙边;于是她半闭着眼睛,在月光底下向后仰着身子。皎皎的月光仿佛将她笼罩于银色的轻雾之中,她的湿脚印在石极地上发着亮光,繁星在水池深处覿动;蟒蛇将它那一圈圈地绕着她的带有金色斑点的黑色身体紧紧缠住了她。萨朗波被过度的重压下喘息不止,陧也压弯了,只觉得自己要死了;那蛇用尾巴尖轻轻拍着她的大腿;后来音乐停止了,它就跌落下来。
塔娜克又回到她身边,把两个枝形大烛台放好,烛台的灯火在一个个盛满水的水晶球里燃烧。然后她用香桂液染她的手心,用朱砂抹她的双殇,用锑粉画她眼皮,还用树胶、磨香、煤精和研碎的苍蝇脚混合起来的东西描长她的眉毛。
萨朗波坐在一张象牙骨的靠背椅上,任由女奴打扮她。但是塔娜克双手的触摸、香料的气味和这几天的斋戒都使她精疲力竭。塔娜克见她脸色发白,就停下手来。
"接着干!"萨朗波说,她忍住疲劳,忽然X振作起来。她变得急不可耐,催着塔娜克快千。老女奴嘟哝着说:
"好吧!好吧!主子!……X没有人在等你!"
"有的!"萨朗波说,"有人在等我。"
达挪克惊奇得向后退缩。她想多了解些情^,便问:
"那么你对我有什么吩咐呢,主子?因为如果你要出门—段时间的话……,'
可是萨朗波呜咽抽泣。女奴叫道:
"你难受吗?怎么回事?别走了!带我走吧!在你一丁点儿大的时候,你一哭,我就把你抱在怀里,用我的xx头逗你笑;你把我的奶吸干了,主子!"她拍着自己干枯的胸脯说,"现在我老了!对你没什么用处了!你不喜欢我了!你痛苦也不对我说,你看不起你的奶妈!"她又心疼又生气,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流进她脸上所刺的花紋里。
"不!"萨朗波说,"不,我爱你!别难过了!"塔娜克带着像老猴子的鬼脸一样的微笑,又干了起来。依照沙哈巴兰的指点,萨朗波叫老女奴把她打扮得漂亮一点。于是女奴便照着蛮族人的口味,将她妆饰得既考究又朴。
她里面穿一件葡萄酒色的极薄的长内衣,加上第二件绣有鸟羽的长内衣。腰间宽阔的腰带上贴着金质的鳞片,腰带下面垂着有波浪的蓝底银星衬裤。然后塔娜克给她穿上一件宽大的长袍,袍子用白底绿条纹的赛尔绸制成。肩头系了一块绛红方巾,方巾下坠着一粒粒闪色宝石;然后在这所有衣饰外面罩上一件拖着长裾的黑披风。于是女奴上下打量着她,对自己的杰作颇感骄傲,不禁说道:
"你结婚的郎夭也不会比今天更美了!"
"结婚那天!"萨朗波重复了一句;她把胳膊肘支在象牙塔娜克将一面铜镜立在她面前,那面铜镜又大又高,她能在里面照见全身。于是她站了起来,用手指轻轻一碰,将一个垂得太低的发环向上推了推。
她的头发上擻了金粉,前刘海鬈曲着,脑后卷成长长的螺旋形垂到背部,末桷系着珍珠;烛台的光焰使她面颊上的脂粉显得更加鲜艳,衣衫上的金片光瓦闪烁,皮肤白皙:她的腰肢、臂膀、双手和脚趾上戴着无数珍珠宝石,钥镜圻射着她身上的珠光宝气、看上去像个太阳;萨朗波站在侧身张望她的塔娜克身边,光彩照人地微笑着。
尔后,她又在^间里镀来镀去,不知道该如何打发动身前的空闲时间。
突然间鸡叫了。她赶忙将一条很长的黄色面纱别在头发上,脖子上围了一条披巾,脚上套了一双蓝色的小皮靴,对塔娜克说道:
"去看看香挑木树那里是否有男人牵着沔匹马。"
塔娜克刚回来,萨朗波就沿着饰有船磨的阶梯走下去了。
"主子!"乳母叫道。
萨萌波0过头来,将一个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她注意保密,不要妄动。
塔娜克悄悄地沿着那些船艏一直溜到平台下面。她借着月光远远望见林薛大道上萨朗波的左边有个高大的影子歪斜地跟着她走。这是死亡的预兆。
塔娜克0到上边的房间,扑倒在地上,用指甲抓着自己的脸,拔自已的头发,使劲地尖声号哭起来。
她忽然想到别人会听见她的哭叫,便住了口。她双手抱住头,脸贴在石板地上,轻轻地呜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