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魔》二十七
没有了金字塔。
没有了红狐。
一点声音也没有。
周围尽是耀目的黄光。
一个声音在远处响起,初时细不可闻,渐渐愈来愈清晰。
愈来愈巨大,像暴烈的激雷,一下一下敲进他的耳内。
天地间充斥着那惊天动地的声音。
呼唤着他的名字。
凌渡宇痛苦莫名,偏又不能有任何动作。
他接近崩溃的边缘。
所有的努力也是徒劳无功。
凌渡宇不断叫自己镇定下来,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
只是一个恶梦。
声音开始转由下面传来,由地底无限的深处传来。
事实上他什么也看不见,天地间只有“月色”和召唤自己的“巨音”。
月色逐渐减弱。
巨音慢慢消去。
四周陷进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一点光也没有。
漆黑的上方有一团黄芒迅速扩大,化作一轮满月。
凌渡宇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他的意识回到他的身体内,又可以活动起来。
四周响起奇怪的声响。
愈来愈清晰。
有脚步声和人的呼吸声。
不是一个。
有千百人的呼吸声和步音。
凌渡宇突然间发觉自己置身于奔走的人群里,被挤带得跟着奔跑起来。
天上明月高挂。
说不出的邪恶诡异。
凌渡宇杂在急涌向前的人潮里,在一块长满及膝青草的大平原上,向着一个不知名的目的地推进。
周围的人低头疾走。
他们身上披的是兽皮,眼神呆滞,像一大队行尸走肉。
他们前额平削向上倾斜,眉棱骨怒突于前方、大口,活脱脱就是北京猿人的翻版。
他们不是这时代的人。
是古人类、史前的人。
凌渡宇惊呼起来,他希望这只是幻象,不过一切又是那样真实。
像一刻前病房内面对红狐的那种真实。
庄周在梦中梦到自己化身为蝴蝶,醒来后他问自己,究竟是庄周梦见蝴蝶,抑或是蝴蝶梦见庄周。
凌渡宇一摸身上,触手是粗糙的兽皮,他一声惨嘶。
后面的人撞了他一下,原来他站立不走,阻住了后面古人类的前进。
凌渡宇踉跄扑前,好不容易才站直身子,刻下是欲罢不能。
他不敢摸自己的头脸,怕变成了猿人的模样。
泪水从眼角汨汨流出,染得视线模糊不清。
凌渡宇随着古人类队伍,朝着他们的目的地推进。
从平原穿越过森林,攀山过岭,地势再次平坦起来。
凌渡宇忽地惊觉他走在一条路上,一条阔可容二三十人并排而行的大路上。
两边植着参天的古树,大路一直伸展到平原无限的远处,远方似乎有一黑点,在月色下反映出奇怪的黄光,随着“他们”的前进,不断扩大,黄光愈来愈强烈。
凌渡宇心内震骇,他不相信这条路是由身旁的古人猿建造,他们并不需要这种道路。
一定是由更先进的生物建成,路面铺满碎石,石头的矿质在月光下闪烁不定,情景诡异莫名。
远方的黑点清晰可见,是一支建在地上粗大无比的柱,底部比顶部阔一倍有多,巍然耸立,凌渡宇身旁的古人猿,望着散发着黄芒的黑柱,脸上的神情诡异,带着种宗教虔敬,急步前行。
那是他们的目标。
冷汗从凌渡宇的额上流下,他知道,“幻石”把他从病房的时空,扯回现在这不知多少万年前的时空内,经历当时的情景。
黑柱愈来愈大,凌渡宇倒抽一口凉气,看上去最少有三百尺以上的高度,月夜下壮观无伦。
平原上布满着一些晶莹发亮的半球体,活像地堡一样;中间有一缝,两半可以自动开合。
地堡是由“幻石”那类物质制造,高十五尺,周围差不多有一百尺。
它们的排列很特别,似乎隐藏着某一数学规律。
就在这时刻,身旁的古人类一阵嚎叫,道旁左边远处响起凌厉的风声,凌渡宇扭头望去,一个黑影冲天飞起,他的速度非常惊人。
凌渡宇刚看到黑影时,他已冲上高空变成一个盘旋的黑点。
地上传来轧轧的声响,其中一个半圆体地堡,中间分开,露出了一个大洞,但马上又轰一声合在一起,回复紧闭的状态。
圆体果然是那飞行异物的巢穴。
四周的古人类惊得俯伏地上,剩下凌渡宇孤零零地站立。
视线无阻下,大平原无穷无尽向四面八方扩展开去,这时他才想到,为什么完全见不到其他动物鸟虫的踪影?
一定是这种飞行异物充满无形的邪力,其他生物都不敢接近。
古人类又站起身来,继续前行。
凌渡宇边起边想,终于悟出了道理:从地面那些半球体的设计看来,这种异物的力量,必定来自月亮的能量,一切自然环境,都和月亮配合无间。
想到这里,凌渡宇不禁恍然大悟,掩嘴失叫:“噢,月魔!”
这时,凌渡宇的心反而定下来,决意面对眼前的“现实”,周旋到底。
他再没有别的选择。
凌渡宇站在离黑柱数百尺外。
雄伟的柱身,在月照下黄光浑蒙。
柱身的四周,早围满黑压压的古人类,使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梦。
凌渡宇挪动脚步挤开那些古人类,移向柱台下。
柱台笔直浑圆,东、南、西、北四边各有一道石级,直达柱台顶部。
整座柱台都是用“幻石”同样的物质建成,与那些碎石和泥打成的石级的质地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