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一一四
高彦嚷道:“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由昨晚开始失踪,现在忽然出现,整个人竟像焕然一新,比之在边荒集的燕飞,令人有更深不可测的感觉。”
燕飞不理他叫嚷,轻描淡写的道:“坐到榻子中央去,让我为你疗伤!看看能否明天起程到边荒集去?”
高彦大喜道:我的娘!你竟然恢复了内功!难怪我熟悉的那个在边荒集打抱不平的燕飞又回来了。嘿!话说在前头,不见过纪千千,我是绝不肯死心回集的。”
燕飞硬迫他坐到榻子中央,于他背后盘膝坐下,失笑道:“我真不明白你,难道你认为自己可以令纪千千倾心吗?最后若落得带着单思症凄凉而回,又是何苦来由呢?”
高彦气道:“和你这种对女人没兴趣的人说这方面的事,等如对牛弹琴。你明白甚么呢?我从少便有一个梦想,就是要娶得最动人的女人为妻。纪千千会否倾情于我,我根本不会去考虑,因为至少我曾遇上过。明白吗?”
燕飞苦笑道:“你又能明白我多少?快给老子收摄心神!我立即要为你疗伤,若你今晚能走路坐船,便可以还你夙愿,见到纪千千。带路的是谢玄。”
高彦欢呼一声,急道:“还不立即下手治疗彦少爷我!”
燕飞心中一阵温暖,自己终可以为高彦做点事。随着他双掌接上高彦背心,高彦体内的情况,立即纤毫毕露的展现在他心头,而从受伤的轻重位置,他几可在脑海里重演高彦当日在饺子馆遇袭的经过,那种感觉玄乎其玄,难以解释,只可用通灵作为解释。
他不敢有任何一点“蓄意而为”的举动,只隐隐守看泥丸宫和丹田两大分别代表进阳火和退阴符的窍穴,体内先天真气自然运转,全身融融曳曳,说不出的平和宁美,充盈一种自给自足,不假外求的舒畅感觉。不由心中暗喜,晓得凭《参同契》开宗明义的两句话,已令他掌握行气的法门,是个非常好的开始。
高彦催道:“你在干甚么?为甚么还没有料子送过来。噢!”
沛然莫测、至精至纯,或真如谢玄所猜测的来自宇宙本源,尚未扭转乾坤前的天地能量,源源不绝地送入高彦的经脉里,高彦登时说不下去,乖乖闭上眼睛,行气运血。
燕飞排除杂念,全心全意为高彦疗伤,再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他不但在医治高彦,同时也在感受和探索本身真气的功能和特性,正面的面对体内来自“丹劫”的庞大能量,无为而无不为。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厢房外走廊足音响起,其位置、轻重、远近浮现心湖,使他几可勾勒出刘裕的样子。他的脚步稳定有力,轻重如一,显示刘裕对本身充满自信,大有一往无前的气势。虽然他并非正与人动手,燕飞却清楚感觉到他无时不处在戒备的状态下,没有紧张和慌忙,只是一种无法言传、却是高手所独有的节奏。
燕飞停止意守泥丸和丹田两宫,真气收止,放下按在高彦背上双手,缓缓睁开眼睛,厢房一片昏暗,原来太阳刚好下山,不经不觉已为高彦进行了近两个多时辰的疗治,却没有真元损耗的疲倦感觉。
高彦仍处于冥坐的状态,对外间发生的事物无知无觉。
燕飞心忖,高彦正在行功的紧要关头,最好不要让人惊扰,这个想法刚在脑袋出现,他的人已从榻上飘起,行云流水的一个翻腾,落到厢房门口,刚好见到刘裕正要跨步进入厢房。
刘裕见他突然现身,吓了一跳,止步呆瞪着他。
燕飞趋前把他扯出去,来到四合院的游廊处,道:“你不是据守石头城吗?为何可分身回来?”
刘裕抓着他双肩道:“玄帅没有说错,你果然恢复内功,且更胜从前。”
燕飞欣然道:“恢复内功尚言之过早,不过却有个很好的开始,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刘裕笑道:“玄帅交给我的事,我当然办得妥妥贴贴。石头城已兵不血刃落入我们手上。守城的主将是司马道子的人,制着他便等若取得石头城的控制权,因为守兵的心都在玄帅的一边。玄帅使人来召我,说要请我参加今晚的庆功宴,顺道与你和高彦小子好好聚旧。唉,久别相逢,却直到此刻才能与你私下说话。我真的很高兴,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希望你不会醒过来,如今则担忧尽去。”
两人挨坐栏杆,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燕飞道:“玄帅在那里。”
刘裕道:“我刚见过他,他忙得要命,正安排明天与安公离开建康的事宜。听他讲,司马曜请出王坦之,三度到这里请安公入朝见驾,安公适才入宫去了。”
燕飞呆道:“这不是太冒险吗?若司马曜铤而走险,硬把安公软禁宫内,我们岂非缚手缚脚?”
刘裕道:“这方面我反同意玄帅的看法,司马曜兄弟绝不敢轻举妄动。石头城既落入我们手上,假若他们稍有异动,我们便可长驱直进,攻打宫城,司马曜的皇位立即不保。现在双方尚未撕破脸皮,我们进驻石头城后,还依足规矩向司马曜呈报情况,司马曜无奈下已颁令批准,变成我们是依皇令行事。”
接着展出胜利的笑容,道:“司马曜已经在让步,否则他会下旨召玄帅入宫。一旦玄帅进宫,立即定他违抗圣旨的大罪。现在司马曜只传召安公,正表示大家尚留转圜的余地。明天之后,是分裂还是团结,就要看司马曜兄弟如何对待建康的谢家。”
燕飞可以想象,建康都城此刻在暗里进行的政治角力是如何激烈,更想到谢安和桓冲乃支持南晋稳定的两大栋梁。后者已逝,若司马曜敢对谢安不敬,国家立即分裂,谅司马曜兄弟暂时仍没这个胆量。想到这里,稍微安心道:“我有件事尚未告诉你,就是安玉晴并不是真的安玉晴,而是逍遥教的妖后青 。”
刘裕听得有点不知所云,燕飞再不隐瞒,把整件事情说将出来,包括在没有选择下吞掉丹劫的经过。
刘裕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短短数日间,竟有这般惊心动魄的事发生在燕飞身上。
燕飞最后道:“逍遥教的人由上至下行事邪恶虽测,你要小心提防。至于丹劫的事,你可以转告玄帅,我并不想瞒他。”
刘裕冷哼道:“我才不怕他们!这几个月来我的刀法得玄帅亲自提点,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反恨不得有人来给我试刀。说到阴谋诡计,我大概不会差他们多少,自会见招拆招。”
然后用心地看着他,沉声道:“你现在究竟有没有与人动手的把握?”
燕飞苦笑道:“确是非常难说,最怕我积习难改,不能保持自然之法,那就糟糕。你有甚么主意?”
刘裕笑道:“我只是想重温与老哥并肩作战的乐趣。既然你不宜动手,此事作罢。”
燕飞猜到他是想除掉孙恩,正要说话,高彦从厢房一拐一跌的滚出来,见到两人方松一口气,拍着胸口道:“还以为你们想撇下我私自去会纪千千呢,算你们吧!哈!刘裕你怎会在这里的,该是随玄帅回来的吧,对吗?”
刘裕惊异的瞧着他,道:“又说你爬不起来,甚么私会纪千千!你是否仍病得糊里胡涂?”
燕飞欣然道:“这小子倒不是吹牛皮!玄帅安排的庆功宴将于今夜在纪千千的雨坪台举行。”
刘裕尚未有机会说话,梁定都一脸兴奋的赶来,道:“大少爷有请燕公子和刘副将。”又两眼上翻,强忍着笑道:“高公子则请回房继续静养。”
高彦怒道:“去见你的大头鬼。”
说罢领路先行,一副惟恐给撇下的情状,惹得作弄他的梁定都和燕刘两人不禁哄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