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甚至站起来走到一扇前窗去看下面的广场因为如果星期一是拍卖牲口和交易的日子那星期六肯定是收音机和汽车的日子;星期一来的大多是男人他们开着车来把汽车和卡车停在广场四周直接进入交易棚待到一定的时候回到广场来吃饭然后又回交易棚待到该出来的时候坐上汽车或卡车赶在天大黑以前回家。但星期六不一样;这一天有男有女有孩子有老人有娃娃还有为了明天在乡村教堂举行婚礼而来买结婚证书的年轻伴侣,进城来买一星期内所需要的香蕉两毛五分钱一听的沙丁鱼机器做的蛋糕与馅饼之类的食品和美味小吃还有衣服袜子饲料化肥和犁具零件:买这些东西对任何人都用不了很长的时间对某些人更是不花什么时间因此有些汽车永远不是真正地停在一个地方大约一个小时以内别的汽车就会加入他们的队伍不间断地排着队前进由于车流的密度常常挂在二挡绕着广场转一圈又一圈然后到那树木茂密的住家的街道去掉头又回来绕广场转圈仿佛他们从远处周围的居民区十字路口的商店孤零零的农场一路开车过来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来享受那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和彼此相认来感受那像和风一样平滑的铺好的大街小巷来欣赏那小巧整齐的院子和花床和花园装饰品中间的新上过油漆的干净整齐小巧玲珑的房子近几年来这些房子多起来了像沙丁鱼或香蕉似的排列成行;由于这样的情况收音机就得比平时开得更响通过那能量过足的扩音器响得盖过了汽车排废气的呼呼声轮胎的沙沙声换挡时的咔嚓声还有那没完没了的喇叭响,所以你离着广场很远就听见了不但无法分辨出哪一家收音机停了哪一家又开始了甚至根本不必去分辨他们放的是什么或者他们想卖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但今天似乎是个比星期六还要热闹的星期六因此舅舅也很快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走到另一扇窗户跟前,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俩都在路喀斯到办公室来(虽然他还没到)以前看到了他;他还是一个人(他以为如此)站在窗户前往下看广场他几乎不记得广场以前曾经有过如此拥挤如此人山人海的情景——灿烂的阳光明媚的几乎灼热的空气充满了县政府大楼那盛开的洋槐树浓郁的花香,人行道上熙熙攘攘挤满了慢腾腾的人黑人白人今天都进城来好像一致决定来聚集从而不仅从平衡一致的角度而且从记忆方面来解放只有七天以前的那个星期六一个黑人老头落到了让他们不得不相信他谋杀了一个白人的境地从而剥夺了他们的星期六——那个星期六星期天和星期一才过了一个星期可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因为没有任何痕迹留了下来:文森和他兄弟克劳福德(躺在他自杀的坟墓里在以后的许多星期里陌生人会打听约克纳帕塔法县的监狱和县治安官是什么样的能让一个犯了谋杀罪被关起来的人仍然有办法搞到一把卢格尔手枪尽管枪里只有一粒子弹而且在那么许多的星期中约克纳帕塔法县里没有一个人能把这一点给他讲清楚)并排躺在卡里多尼亚教堂墓地里离他们母亲的墓碑不远的地方杰克·蒙哥马里到了克洛斯曼县那里有人要了他理由可能跟这里有人要了克劳福德一样哈伯瑟姆小姐现在坐在自己的厅堂里补袜子补到该喂鸡的时候艾勒克·山德就在下面广场里穿一套花哨的出客衬衣和一条紧身的阻特裤手里拿着一把花生米或香蕉而他则站在窗前观望那摩肩接踵的不慌不忙也无法催促的人群和威利·英格伦姆的帽徽上那忙碌的几乎无所不在的闪烁光亮但观察得最多的主要是那熙来攘往的活动和闹声,那收音机和那汽车——杂货店台球房和咖啡馆里的自动投币电唱机和店门外高声吼叫的扩音机不仅在唱片和散页乐谱商店而且在陆海军用品商店和那两个饲料商店(为了使他们也许会犹豫一下)的墙外面还有一个人站在县政府大楼院子里的一条长板凳上对着一个带着固定在一辆汽车上的像攻城加农炮的炮口那么大的扩音机发表演说,更别说家庭妇女或使女在铺床扫地准备做饭的公寓和住宅里的那些响着的扩音机因此在这个镇子最远的最大的社区范围内没有一个地方会有一个男人女人孩子公民客人或陌生人受到一秒钟的安静的威胁;还有汽车的声响因为坦白地说他根本看不见那广场:只看得见那密集的无法穿越的汽车顶和车篷成双行像蜗牛似地绕着广场爬行在刺鼻的看不见的一氧化碳的气息中在呜呜的喇叭声中在轻微的断断续续的保险横杠的撞击声中慢慢地一辆又一辆地进入和离开广场的街道而对面那一行以同样缓慢的速度一辆又一辆地驶进广场;密度之大速度之慢像暗榫一样形成相互扣住的马赛克其行动缓慢得都不配用这个字眼慢得你可以在车顶上行走来穿过广场——甚至可以这样在汽车顶上走到镇子的边缘甚至可以骑着马这么走,比如说棒小伙子对它来说从一个车顶纵身越过那中间的车头到另一个车顶这五六英尺的距离没什么了不起或者如果说在那简直没有动的车顶上铺一块光滑的连续不断的木板像桥一样让一匹马不是棒小伙子而是会用特定步态走路的马或者会用某一种步法走路的马:像鸟一样在七英尺高的空中小步快跑像老鹰或大雕那样飞快行进:他觉得胃的深处有一种仿佛一整瓶的热汽水忽然爆炸的感觉想着一匹马在一座两英里长的松动的木板桥上向任何方向小步跑时发出的威武美妙壮丽的声响突然舅舅在另一扇窗子前说:
“美国人其实什么都不爱只爱汽车:首先爱的不是他的妻子孩子也不是他的国家更不是他的银行存款(事实上他不是像外国人喜欢想的那样热爱他的银行存款因为他会把它的一部分甚至全部用来买几乎任何东西只要那东西确实没有价值)爱的只是他的汽车。因为汽车已经成为我们国家的性象征了。我们已经不能真正享受任何东西除非是偷偷摸摸的。然而我们整个背景教育训练都不允许诡秘机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所以我们只好今天跟妻子离婚为了从情人的身上去掉情人的臭名为了明天跟妻子离婚为了从情人身上去掉臭名,等等。因此美国女人变得冷漠性特征不发达;她把她的里必多发射到汽车里不仅因为汽车的光彩小巧的机械和可动性迎合了她的虚荣心和不会行走(由于她只穿全国零售协会下命令要她穿的衣服)的能力而且因为汽车不会对她粗手粗脚乱来一气,把她搞得浑身是汗衣衫凌乱。因此为了能够仍然抓住她控制她美国男人只好把汽车变成他自己的。这就是为什么让他住在租来的耗子洞(虽然他必须如此)里他还是会不光有一辆汽车还得年年更新换一辆处女般纯洁的新车,不把它借给任何人,不让任何别人的手知道那踏板那控制杆的最终的秘密那永远纯洁永远淫荡的秘密,他自己没有地方可去即便有的话他也不去那些可能会刮着它弄脏它让它破相的地方,花星期天整个上午洗它给它上光打蜡因为做这些事就等于抚摩那早就不让他上床的女人的身体。”
“这不是真的。”他说。
“我已经五十多岁了,”舅舅说,“我花了中间十五年的时间在裙服下面乱摸。我的经验是她们中很少有人对爱情或性感兴趣。她们就是要结婚。”
“我还是不相信。”他说。
“没关系,”舅舅说,“别相信。即使到了你五十多岁的时候,还是不要相信。”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也许是同时看见路喀斯——那歪戴的帽子那歪斜的金牙签的纤细而强烈的闪光他说,“你认为在整个那段时间里这牙签在什么地方?我从来没看见。那天下午他肯定是带着的,星期六那天他不光穿那套黑衣服,甚至还带着手枪?他肯定不会在离开家的时候不带这牙签的。”
“难道我没告诉你?”舅舅说,“汉普敦先生走进斯基普沃思先生的家,斯基普沃思先生用手铐把路喀斯铐在床柱上,路喀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牙签交给汉普敦叫他保留到他去取的时候。”
“哦,”他说,“他要上这儿来。”
“是的,”舅舅说,“来得意一番。噢,”他很快说,“他是个绅士;他不会当面来提醒我我错了;他只是来问我他请我做律师他欠了我多少钱。”
于是他坐回到冷水器边上的椅子舅舅又一次坐到桌子后面他们听见楼梯上传来的长长的嗵嗵声和吱吱嘎嘎的响声后来是路喀斯连续不断但不慌不忙的脚步声接着路喀斯走了进来这一次没打领带甚至都没戴领子除了有颗扣子但在黑西装里穿了件老式的不是污迹斑斑而是有点脏的白背心还挂着陈旧的金表链——还是四年前那个早晨他浑身是水从冰凉的小溪里爬上来第一次看见的那张脸,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在这脸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连岁月的变化都没有——他走进门时正在把牙签放进西装背心的一个上面的口袋,随口说:
“先生—们,”然后对他说,“年轻人——”彬彬有礼而难以对付,并非平淡而没有个性:简直有点兴高采烈,边说边摘下那歪戴的趾高气扬的帽子:“你最近没有再掉进小河里,对吗?”
“对,”他说,“我正等着你往你的河里再放些冰呢。”
“欢迎你往里掉,你用不着等霜冻。”路喀斯说。
“坐吧,路喀斯。”舅舅说。可他早已经打算坐下了,坐在门边上同一把除了哈伯瑟姆小姐以外没人肯坐的硬背椅子,两手有点叉腰仿佛在摆姿势等拍照,帽子的顶部向上横放在小胳臂上,还是看着他们两人,又说一遍:
“先生—们。”
“你上这里来不是让我告诉你你该干什么可我就是要告诉你。”舅舅说。
路喀斯很快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看着舅舅。“我不能说我来是要你告诉我该干什么。”接着他高高兴兴地说,“可我总是准备听取好建议的。”
“去看看哈伯瑟姆小姐。”舅舅说。
路喀斯看看舅舅。这一次他眨了两下眼睛。“我可不是个好串门的人。”他说。
“你也不是个好上吊的人,”舅舅说,“但你用不着我来告诉你你差一点就给吊死了。”
“对,”路喀斯说,“我想我用不着。你要我跟她说什么?”
“你不会说的,”舅舅说,“你不知道怎么说谢谢。我把这件事已经安排好了。给她带点花去。”
“花?”路喀斯说,“莫莉去世以后我就没花可谈了。”
“还有一点,”舅舅说,“我会给家里打电话的。我妹妹会准备好一束花。契克开我的车送你去取花再把你送到哈伯瑟姆小姐家的大门口。”
“用不着,”路喀斯说,“我拿到花以后可以走着去。”
“那你还可以把花也扔了,”舅舅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做这件事但我想你跟契克坐在汽车里是没法做另外那件事的。”
“好吧,”路喀斯说,“要是别的事情都不能使你满意的话——”(他回到镇子总算在三条街区以外找到了停车的地方又登上楼梯舅舅正划了根火柴,一边把火凑到烟斗上一边穿过烟雾带着烟雾进入烟雾说:“你和布克·托·华盛顿,不,错了,你、哈伯瑟姆小姐、艾勒克·山德、汉普敦县治安官和布克·托·华盛顿因为华盛顿只做别人希望他做的事情因此没有什么理由说明他为什么居然会那么做而你们做了非但没人要你们做的事情而且如果他们及时知道的话整个杰弗生镇和约克纳帕塔法县会积极一致地站起来阻止你们即便再过一年有些人还是会带着反对和反感的心情想起来(在他们想起来的时候如果他们想起来的话)不是想到你们是盗尸体的人也不是想到你们公然蔑视你们的肤色因为他们对每一点都会宽容的而是你们侵犯了一个白人的坟墓去拯救一个黑鬼因此你有一切理由应该那么做。只是不要停止。”而他说:
“你总不至于认为因为正好是个星期六的下午有人就躲在哈伯瑟姆小姐的茉莉花丛的后面拿着手枪瞄准着她等路喀斯走上前门的台阶。何况路喀斯今天没有带手枪何况克劳福德·高里——”舅舅:
“为什么不会呢,那边卡里多尼亚教堂地下埋的是克劳福德·高里上星期六有那么短短的一两秒钟的时间里路喀斯几乎把他的肤色带进千万种比他聪明的人会避免的处境,比他肤色浅一点的人在那个叫路喀斯·布香的人上星期六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差一点也进入了他的卡里多尼亚教堂的地底下以后是会逃避一万次的处境,因为上星期天夜里本来会阻止你艾勒克·山德和哈伯瑟姆小姐的那个约克纳帕塔法县其实是对的,路喀斯的生命、呼吸、吃饭、睡觉并不重要就像你我的生命一样不重要但他的在和平与安全中生活的不容怀疑的权利却很重要,事实上这个地球要是少了许多各种肤色的布香、史蒂文斯和莫里逊倒会舒服得多要是有什么并不痛苦的办法可以消除的话就好了不是消除那碍手碍脚的占去很多地方的尸体因为这是可以做到的而是消除那做不到的记忆——那无法驱除的永恒的记忆知道自己曾经生存过,一万年以后在对不公正和痛苦的一万次回忆中这种记忆仍然存在,我们实在太多了,不是因为我们占去太多的地方而是因为我们为了我们称之为自己的缘故愿意把自由以随便什么不值钱的价钱全部卖光,其实那是宪法规定的法令性的执照使人人都能无视悲伤与代价追求他个人认为应该有的幸福与满足甚至到了因为我们不喜欢某个人的肤色或鼻子就把他钉上十字架的地步,这一切可以有办法对付,只要有少数几个人相信人的生命是有价值的因为生命有权利继续呼吸不管他的肺吐出什么样的肤色或什么样的鼻子吸进了空气,愿意不惜任何代价保卫这个权利,这要不了多少人比如上星期六夜里三个就够了甚至一个也足够要是有足够的人愿意感到悲哀与羞耻那路喀斯就不必再冒那事先没有警告就需要有人救他的危险。”于是他说:
“那天夜里也许不是三个人。一个大人两个半大的人更接近事实。”于是舅舅说:
“我说过可以骄傲。甚至吹牛都可以。只是不要停止。”——来到桌子前面,把帽子放在桌子上从上衣里面的口袋摸出一个皮革的带揿钮的钱包磨得亮亮的像银子似的大小跟哈伯瑟姆小姐的手提包差不多,他说:
“我相信你有一个小小的账单要给我。”
“为什么?”舅舅说。
“为了代我打官司,”路喀斯说,“说个数吧,只要合情合理。我要付给你。”
“不是我,”舅舅说,“我什么都没做。”
“我找的是你,”路喀斯说,“我委托你的。我欠你多少钱?”
“你没有欠,”舅舅说,“因为我不相信你。那个孩子才是你今天还能到处走动的原因。”
现在路喀斯看着他,一手拿着钱包另一只手正要去解揿钮——那同一张脸不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而是拒绝接受任何事情;现在他打开钱包。“好吧。我就付给他。”
“那我就要把你们两人都抓起来,”舅舅说,“因为你腐蚀未成年人而他因为没有执照就做律师的工作。”
路喀斯回头看他的舅舅;他看着他们两人四目对视。接着路喀斯又眨巴两下眼睛。“好吧,”他说,“我就付那些费用。随便什么费用,说个合情合理的数目。让我们把这事了结了。”
“费用?”舅舅说,“对,我有笔费用上星期二我坐在这里想把你最后告诉我的话写下来写得让汉普敦先生觉得有道理可以把你从监狱里放出来可我越想写好那些事情却越糟糕而写得越糟糕我就变得更糟糕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的钢笔笔尖朝下像支箭似的插在了地板上。当然纸张是县里的可钢笔是我自己的而换个新笔尖花了我两块钱。你欠我两块钱。”
“两块钱?”路喀斯说。他又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他又眨巴了两下眼睛。“就是两块钱?”现在他只眨一下眼睛,然后他在呼吸上做了点事:不是叹了口气,只是把气吐了出来,把大拇指和食指放进了钱包:“这在我看来并不多可我是个种地的而你是个律师,至于你是不是懂你那一行我想这不是我的红色大车就像那电唱机里说的用不着我来教你别的办法:”于是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那纸币被揉成比一个干瘪的橄榄大不了多少的纸团把它展开到可以读的地步然后把它继续打开放在书桌上接着从钱包里掏出半块钱放在书桌上然后从钱包往书桌上一个个地数了四个一角和两个五分的硬币接着用食指又数了一遍,把它们一个个地移动大约半英寸,胡子下面的嘴唇努动着,另一只手里的钱包仍然打开着,然后他拿起两个一角的和一个五分的硬币把它们放到拿着打开的钱包的手里又从钱包里拿出一个两角五分的硬币放到桌子上飞快地看了一眼所有的硬币就把两个一角的和一个五分的硬币放回到书桌上拿起那五角的硬币把它放回钱包里。
“这才七角五分钱。”舅舅说。
“甭管那个。”路喀斯说着拿起那两角五分的硬币放进钱包把揿钮又按上他看着路喀斯意识到那钱包至少有两个不同的夹层也许还更多一些,第二个差不多有小胳臂那么深在路喀斯的手指头下面打开了路喀斯站着往里看跟你往井里看倒影的情景一模一样后来从夹层里面拿出一个打着结的脏兮兮的布做的放烟叶的口袋看上去鼓鼓囊囊挺结实的扔在桌面上发出哐啷一声闷响。
“这就成了,”他说,“五毛钱的分币。我本来打算去银行换的不过你可以省了我走一趟。你要数数吗?”
“是的,”舅舅说,“但你是付钱的人。该由你来数。”
“一共五十个。”路喀斯说。
“这是买卖。”舅舅说。于是路喀斯解开口袋上的结把分币都倒在书桌上一个个地数起来把它们逐一推到前面那一小堆五分和一角的硬币里,出声地数了一遍,然后把钱包关上放回上衣里面的口袋里用另一只手把那一整堆硬币和皱巴巴的纸币推过来一直到那桌上的吸墨纸把它们挡住为止于是从上衣一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手绢擦擦手又把手绢放回口袋然后又一次站直身体倔强而平静现在并不看着他们这时候那固定的收音机的吼声那汽车喇叭的呜呜声还有那全县星期六的一切其他轰鸣声都随着那明亮的下午响了起来。
“还要什么?”舅舅说,“你现在还等什么?”
“我的收据。”路喀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