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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詞話》第六十二回 潘道士解禳祭法 西大哭李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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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藏自家知,  福因由更,

  善到有,  只早;

  中平生事,  思量日所,

  常把一心行正道,  自然天理不相。」

  西李瓶服百般治效,求神、卜、,皆有凶吉,法可。初李瓶〈乍〉〈〉著梳洗,自己下炕坐桶。次後食少,形容消瘦,下流之不止。那消,把花朵朵人,瘦弱的不好看,也不着的炕了,只在褥上草布,恐怕人嫌,教丫著下些香在房中。西他胳膊瘦的相似,守著在房哭泣。衙中隔日去走一走。李瓶便道:「我的哥,你往衙中去,只怕了你公事。我不妨事,只吃下流的。若得止住不流了,再把口放,吃下些食就好了。你男子,常住你在房中守著甚?」西哭道:「我的姐姐,我你不好,心中不的你。」李瓶道:「好傻子!只不死,你的住那些?」又道:「我要你,也你。我不知怎的,但人在房,心中只害怕。恰似影影,有人在我跟前一般。夜要便他,恰似好的刀弄,和我嚷;孩子也在他,我去,反被他推我一交。他那里又了房子,了好遍,只叫我去。只不好你。」西了道:「人死如。年知道他往那里去了?此是你病的久了,下流的你神弱了。那有甚邪魔魍,家外祟?我明日往道官道符,在房上,看有邪祟有!」中,走到前,即差玳安口往玉皇符去。走到路上,迎伯爵和希大,下口,因:「你爹在家?」玳安道:「爹在家。」又:「你往那去?」玳安道:「小的往玉皇符去。」伯爵希大到西家,因道:「子嫂子不好,了一跳,敬安。」西道:「日好些。告身上瘦的,通不相模了。的我上不上,下不下,都怎生的!孩子死了,他了,成夜只是哭,生生出病了。著又不依你,教我有甚法!」伯爵道:「哥,你又使玳安往做甚去?」西悉把李瓶房中人害怕之事,告一遍:「只恐有邪祟,教小道官那里道符,在房中,。」希大道:「哥,此是嫂子神弱,那里有甚邪祟魍?」伯爵道:「哥若遣邪也不,外五岳潘道士,他受的是天心五雷法,遣的好邪,有名做潘捉鬼,常符水救人。哥,你差人他,看看嫂子房有甚邪祟,他就知道。你就教他治病,他也治得。」西道:「等了道官符看。在那里住?奈何,你就小了口,了他。」伯爵道:「不打,等我去。天可嫂子好了,我就著地也走。」了一回,伯爵和希大吃了茶,起身自勾去了。玳安了符,在房中。晚,李瓶害怕,西:「死了的,他和人我。你,躲出去了。」西道:「你休信邪,不防事。昨日二哥,此是你了。他外五岳有潘道士,好符水治病,又遣的好邪。我明日早教二哥去他,看你有甚邪祟,教他遣遣。」李瓶道:「我的哥哥,你他早早。那他恨而去,明日我哩!你快些使人去!」西道:「你若害怕,我使小子接了和你做日伴。」李瓶:「你不要叫他,只怕了他家里勾。」西道:「叫老伏侍你日如何?」李瓶。西一面使安往那房子叫,又不在,了出去了。一丈青下:「等他,好歹教他快宅,六娘叫他哩。」西一面又差下玳安,明日早起,你和伯爵往外五岳潘道士去了。俱不在下。次日,只音庵王姑子跨著一盒粳米 、二十大乳 、一小盒十香瓜茄 看。李瓶他,忙教迎春扶起坐的。王姑子道了,李瓶他坐下,道:「王父,你自印去了,影通不你。我恁不好,你就不看我看?」王姑子道:「我的奶奶,我通不知你不好。昨日他大娘使了大官到庵里,我得的。又印,你不知道,我和薛姑子老淫,合了一好!你老人家印了一,只替他了。背地和印家打了一子,我通一!你老人家作福,老淫到明日阿鼻地!他的我不好了,把大娘的日都了,曾。」李瓶道:「他各人作,他,你休他了。」王姑子道:「和他甚!」李瓶道:「大娘好不你哩,你把他受生的都了。」王姑子道:「我的菩,我不好,敢了他的?在家整了一月受生,昨日了。今日,先到後了他,把我些屈告了他一遍。我不知他六娘不好,甚,盒粳米 和些十香瓜,乳 ,老人家吃粥。大娘教小玉姐我看你老人家。」小玉打盒,李瓶看了,道:「多你心。」王姑子道:「迎春姐,你把乳 就蒸,我看你娘吃些粥。」那迎春一面收下去了。李瓶分付迎春茶王父吃。王姑子道:「我後大娘屋吃了些茶。煎些粥米,我看著你吃些粥。」不一,迎春安放卓,了四茶食,打王姑子吃了。然後拿上李瓶粥,一碟十香甜瓜茄 ,一碟蒸的霜霜乳 ,粳米粥 ,一小牙快,迎春着。奶子如意在旁著,喂了半日,只呷了三口粥,咬了一些乳,就不吃了,教去。王姑子道:「人以水食命。恁煎的好粥,你再吃些不是?」李瓶道:「也得我吃的下去是怎的。」迎春便把吃茶的卓掇去。王姑子揭被,看李瓶身上肌,都瘦的了,了一跳,道:「我的奶奶,我去你好些了,如何又不好了,就瘦得恁的了!」如意道:「可知好了哩,娘原是上起的病。爹了太看,每日服,已是好到七八分了。只因八月哥着了不好,娘夜,那碌,睡也不得睡。指望哥好了,不想了。成日着了那哭,又着了那暗暗在心,就是石人也禁不的,怎的不把病又犯了!是人家有些,人前分解分解也好。娘又不出,着不哩!」王姑子道:「那?你爹又疼他,你大娘又散他。在右是五六位娘,端的著他?」奶子道:「王,你不知道着他?」因使春:「外瞧瞧看,著不曾?路上,草里有人不。俺娘都因著了那五娘一口,他那了哥手,生生的出。爹家那等著娘,只是不。落後大娘了,把那摔了。他不承,俺每煞!八月哥死了,他每日那指桑槐,百般快。俺娘屋,分明,有不的?左右背地,只是眼!因此暗暗,致了一病。天知道了!娘可是好性,好也在心,歹也在心。姊妹之,自有面面赤。有件心的衣裳,不等的人有了,他不穿出。一家子那不叨他娘些?可是的,叨了娘的,背他不道是。」王姑子道:「怎的不道是?」如意道:「相五娘那潘姥姥一遭,遇著爹在那歇,就屋和娘做伴。去,娘他鞋面、衣服、子,甚不他?五娘不道是!」李瓶,便嗔如意:「你老婆,平白只他怎的?我已是死去的人了,他了!天不言而自高,地不言而自卑。」王姑子道:「我的佛,知道你老人家等好心!天也有眼望下看著哩,你老人家往後有好。」李瓶道:「王父,有甚好!一孩也存不住去了。我如今又不得命,身底下弄等疾,就是做鬼,走一步也不得伶俐!我心要王父些子,望你到明日我死了,你替我在家位父,多些血盆,我罪不知多少罪哩!」王姑子道:「我的菩,你老人家忒多了!天可,到明日假若好了是的。你好心人,天自有加。」正著,只琴童迎春:「爹分付把房收拾收拾,花大舅便看娘,在前坐著哩。」王姑子便起身道:「我且往後走走去。」李瓶道:「王父你休要去了,我做日伴,我和你哩。」王姑子道:「我的奶奶,我不去。」不一,西陪花大舅看,李瓶睡在炕上不言,花子油道:「我不知道,昨日大官去,的。明日你嫂子看你。」那李瓶只了一:「多有起!」就把面朝去了。花子油坐了一回,起身到前,向西道:「俺世公公老爹,在南守,的那三七,曾吃不曾?不拘女甚崩漏之疾,用酒五分末,吃下去即止。大姐他手有收下此,何不服之?」西道:「也吃了。昨日本府胡大尹拜,我因起此疾,他也得了方,棕灰白冠花,煎酒服之,只止了一日。到第二日,流的比常更多了。」花子油道:「就了。姐夫,你早替他看下副板他,明日教嫂子看他。」起身,西再三款留不住,作去了。奶子迎春正李瓶草布在身底下,只到,向前道了福。如意道:「人,怎的不看看娘?昨日爹使安叫你去,你著,往那里去?」婆子道:「不得我苦,成日往修法。早辰出去了,是也直到黑,不是也直到黑,家倘有那些和尚、李和尚、王和尚。」如意道:「你老人家,怎的些和尚?早王父在!」那李瓶了,微笑了一笑,道:「子,管只撒!」和意道:「,叫著你不。娘日粥也不吃,只是心不耐。你到,就引的娘笑了一笑。你老人家伏侍娘日,管情娘病就好了。」道:「我是你娘退灾的博士。」又笑了一回。因向被摸了摸他身上,道:「我的娘,你好些也了!」又:「坐子下的?」迎春道:「下得倒好,前遭娘〈乍〉〈〉俺每扶著下。日通只在炕上草布,一日回三遍。」如意道:「本等吃甚大食力,怎禁的等流!」正著,只西,看,道:「老,你也常瞧瞧,怎的去了就不?」婆子道:「我的,我怎不?日菜的候,些菜在屋,遇著人家的障,好他吃。不然我那菜他吃?」西道:「你不我,昨日俺庄子上起菜,三畦你也勾了。」婆子道:「又敢你老人家?」,老那屋去了。西便坐在炕沿上,迎春在旁薰芸香。西便:「你今日心怎?」又迎春:「你娘早辰吃了些粥不曾?」迎春道:「吃的倒好,王父送了乳 蒸,娘只咬了一些,呷了不上口粥,就下了。」西道:「二哥小外那潘道士,又不在了。明日我教保口再去。」李瓶道:「你上著人去。那但合上眼,只在我根前。」西道:「此是你神弱了。只把心放正著,休要疑影他。管情了他替你把那祟遣遣,再服他些,管情你就好了。」李瓶道:「我的哥哥,奴已是得了拙病,那好甚?若好,只除非再世人是的。奴今日人,和你些。奴指望在你身年,死了也是做夫妻一!知到今二十七,先把冤家死了。奴又造化,般不得命,了你去了。若得再和你相逢,只除非在鬼上了!」著,一把拉著西手,眼落哽咽,再哭不出。那西亦悲不,哭道:「我的好姐姐,你有甚,只。」正在屋哭,忽琴童,:「答的爹,明日十五衙拜牌,公座,大放,爹去不去?班好伺候。」西道:「我明日不得去。我帖回你夏老爹,自家拜了牌。」琴童去了。李瓶道:「我的哥哥,你依我往衙去,休要了你公事要。我知道死,早哩。」西道:「我在家守你日,其心安忍!你把心放,不要只管多了。他花大舅和我,教我早你看下副木,你,管情你就好了。」李瓶,便道:「也,你休要信著人,使那憨。就使十子,副熟料材,把我埋在先大娘旁,只休把我化了,就是夫妻之情。早晚我就些水,也方便些。你惹多人口,往後要日子哩!」西不便,了如刀剜肝,挫身心相似,哭道:「我的姐姐,你的是那?」我西就死了,也不肯了你!」正著,只月娘自著一小盒菠,道:「李大姐,他大娘子那,送菠你吃。」因令迎春:「你洗了,刀切你娘吃。」李瓶道:「又多他大娘子心!」不一迎春旋去皮切了,用盛,西月娘在旁看著,拈喂了一,他放在口,只嚼了些味,吐出了。月娘恐怕碌他,安他面朝就睡了。西月娘都出外商。月娘便道:「李大姐,我看他有些沉重。你不早早他看一副材板他,直到那到,又不出甚好板。捉老鼠一般,不是那生的道理。」西道:「今日花大哥也是般。我略他了,他分付:『休要使多了,就副熟板。你惹多人口,往後要日子!』倒把我心了一。我亦潘道士看了他,看板去。」月娘道:「你看分,一人的形也了,口都住,勺水也不,妄想指望好!咱一壁打鼓,一壁磨旗。幸的他若好了,把棺材就人,也不值甚!」西道:「既是恁。」同月娘到後使小叫四,在上他:「家有好材板?你和姐夫子看一副。」四道:「大街上千家,新到了副好板。」西道:「既有好板。」即令:「你後你娘要四大子,你看去。」那少取了五元出,同地去了。直到後晌回。西:「怎的咱?」他二人回:「到千家看了副板,都中等,又不合。回到路上,撞家爹,尚人家有一副好板。原是尚人父在四川成都府做推官,他老人的副桃花洞。他使了一副,只剩下一副。磕底堵俱全,共大小五,定要三百七十子,家爹同俺每去看了板,是比的好板。家做人的了半日,只退了五十子。不是明年上京用子,便也不得。副板看咱要,人家定要三百五十。」西道:「既是你家爹主,三百二十了,休要只打鼓的了。」道:「他那叫了咱二十五十,找他七十子就是了。」一面月娘又要出七十雪花子,二人去了。比及昏分,只多,用大裹著,板,放在前天井。打西看,果然好板。即叫匠人,面香,每五寸厚,二尺五寸,七尺五寸,伯爵看,心喜。向伯爵道:「板也看得了。」伯爵不住口只喝采不已。道:「原是姻板。大抵一物各有一主。嫂子嫁哥一,今日暗受副材板勾了!」分付匠人:「你用心,只要做的好,你老爹你五子。」匠人道:「小人知道。」一面在前七手八,夜造棺不。伯爵保:「明日早五更去潘道士,他若,就同他一答,不可。」,陪西晚夕在前看著做材。到一更分,家去了。西道:「明日早些,只怕潘道士的早。」伯爵道:「我知道。」作出去了。都老王姑子,晚夕都在李瓶屋里相伴。只西前散了,看,要在屋睡。李瓶不肯,道:「的屋的,他每都在,不方便。你往睡去。」西又王姑子都在,遂那金房中去了。李瓶教迎春把角了,上了栓。教迎春著,打箱子,取出件衣服,放在旁。先叫王姑子,了他五一子、一疋子:「等我死後,你好歹位父,我血盆。」王姑子道:「我的奶奶,你忒多了!天可你只怕好了。」李瓶道:「你只收著,不要大良我你子,只我了你疋子做。」王姑子道:「我理了。」于是把子和子接了。又,向枕也四子,一件白,裙,一根掠他,道:「老,你是人,我小你跟我到如今。我如今死了去也,甚一套衣服,并件首,你做一念。子你收著,到明日做棺材本。你放心那房子,等我你爹,你只住著,只替他看房,他莫不就你不成!」一手接了子和衣服,倒身下拜,哭的道:「老身造化了!有你老人家在一日,老身做一日主。你老人家若有些好歹,那著!」李瓶又叫奶子如意,了他一紫子裙,一件披,根金簪子,一件冠,道:「也是你奶哥一。哥死了,我原的教你休撅上奶去,指望我在一日,占用你一日。不想我又死去了!我你爹和你大娘,到明日我死了,你大娘生了哥,也不打你出去了,就教接你的奶。些衣物,你做一念,你休要抱怨。」那奶子跪在地下,磕著,哭道:「小媳指望伏侍娘到,娘自曾大呵著小媳。是小媳造化,哥死了,娘又般病的不得命!好歹大娘,小媳男子又了,死活只在爹娘答了,出去投奔那里?」,接了衣服首,磕了起,立在旁,只揩眼。李瓶一面叫迎春、春跪下,付道:「你,也是你小在我手答一。我今死去,也不得你每了。你每衣服都是有的,不消你了。我每人你金裹簪、枝金花,做一念。那大丫迎春,已是他爹收用的,出不去了,我教你大娘房拘管著。小丫春,我教你大娘家人家,你出身去,省的眉眼,在屋教人主子的奴才!我死了,就出了,你伏侍人,相在我手那等撒撇,好也,歹也了,人容的你?」那春跪在地下哭道:「我娘,我就死也不出!」李瓶道:「你看傻丫!我死了,你在屋伏侍?」春道:「我守著娘的。」李瓶道:「就是我的,供不久,也有的日子。你少不的也出去。」春道:「我和迎春都答大娘。」李瓶道:「也了。」春不知甚。那迎春瓶付他,接了首,一面哭的言不出。正是:

  「流眼流眼,  人送人。」

  夜李瓶都把各人付了,到天明,西走房。李瓶:「了我的棺材了有?」西道:「昨日就了板,在前做材哩,且你。你若好了,情愿人。」李瓶因:「是多少子的?休要使那枉,往後不日子哩!」西道:「多,只了百十子。」李瓶道:「也多了,下我放著。」那西了回出,前看著做材去了。只月娘和李先房,看他十分沉重,便道:「李大姐,你心都怎的?」李瓶著月娘手,哭道:「大娘,我好不成了。」月娘亦哭道:「李大姐,你有甚?二娘也在,你和俺。」李瓶道:「奴有甚?奴娘做姊妹年,又曾了我。承望和娘相守到白,不想我的命苦,先把冤家了。如今不幸我又得了拙病死去了!我死之後,房丫人收拘。那大丫已是他爹收用的,教他往娘房伏侍娘。小丫,娘若要使,留下;不然,夫妻,小人家做媳去,省的教人主子的奴才!也是他待奴一。奴就死,口眼也!又奶子如意,再三不肯出去。大娘也看着奴分上,也是他奶孩一,明日娘十月已生下哥,就教接他奶。」月娘道:「李大姐,你放心,都在俺身上。凶得吉,你若有些山高水低,迎春教他伏侍我,春教他伏侍二娘。如今二娘房丫,不老做活,早晚要打出去,教春伏侍他。奶子如意,既是你他奔,咱家那占用不下他?就是我有孩子孩子,到明日配上小他做房家人媳也了。」李在旁便道:「李大姐,你休只要,一切事都在俺身上。春到明日了你的事,我收拾房伏侍我,等我他就是了。」李瓶一面教奶子和丫,二人磕。那月娘由不得眼出。不一,孟玉、潘金、雪娥都看他。李瓶都留了句姊妹仁之言,不必。落後待的李、玉、金人都出去了,月娘在屋守著他。李瓶悄悄向月娘哭泣道:「娘到明日,好生看著,他爹做根蒂,休要似奴心粗,吃人暗算了!」月娘道:「姐姐,我知道。」看官:自一句,就感月娘的心。後次西死了,金就在家中。住不牢者,就是想著李瓶句。正是:

  「惟有感恩并恨,  千年不成。」

  正中,只琴童分付房中收拾焚下香,五岳了潘法官了。月娘一面看著,教丫收拾房中乾,伺候茶水,焚下百合真合。月娘女,都藏在那床屋。不一,只西了那潘道士。怎生形相?但:

  「戴霞五岳冠,身穿皂布短褐袍。腰色,背上古。穿耳麻鞋,手五明降鬼扇。八字眉,杏子眼,四方口,一道落腮。威,相貌堂堂。若非霞外客,定是蓬玉府人。」

  只入角,影壁,恰走到李瓶房穿廊基下。那道士往後退步,似有呵叱之。四,方左右揭入房中,向病榻而至。睛努力,似慧通神目一。仗手,指步罡,念念有,早知其意。走出明,朝外下香案。西焚了香。潘道士焚符喝道:「直日神,不等甚!」了一口法水去。一狂所,一巾力士于面前,但:

  「抹,紫袍。束狼腰,豹皮被牢栓虎。常路,每罡。洞天福地片,岳酆都指到。作孽,向海底以擒;妖魅殃,劈山穴而提出。玉皇殿上,符使之名;北前,立有天丁之。常在前法,每世上降魔。胸雷部赤牌,手宣花金蘸斧。」

  那位神,拱立前。大言:「召吾神,那使令?」潘道士便道:「西氏中李氏人不安,投告于我案下。汝即我拘坊土地,本家六神,查考有何邪祟,即我擒,毋得!」言,其神不。臾,潘道士瞑目神,端坐于位上。案令牌,恰似事之,久久乃止。出,西至前棚,其所以。潘道士便:「此位娘子,惜乎宿世冤愆所于曹,非邪祟也,不可擒之。」西道:「法官可解禳得?」潘道士道:「冤家主,得本人。可之,官亦不能。」因西貌虔切,便:「娘子年命若干?」西道:「羊的,二十七。」潘道士道:「也,等我他祭祭本命星,看他命何如?」西:「祭?用何香布祭物?」潘道士道:「就是今晚五更正子,用白灰界,建立。以之,以生辰斗,祭以五。不用酒脯,只用本命二十七,上浮以之,他物。俯伏行,道祭之,犬皆去,不可入打。可戒青衣在。」西都一一停,就不敢入。在房中,沐浴戒,了衣。那日留伯爵也不家去了,陪潘道士吃。到三更天,建立完。潘道士高坐在上,下面就是。按青、白虎、朱雀、玄武,上建三台,周列十二官辰,下首是本命,共合二十七。先宣念了投。西穿青衣,俯伏下。左右皆屏去,再一人在左右。煌,一起。那潘道士在法座上披下,仗,口中念念有,望天罡取真,布步。正是:

  「三信焚香三界合,  一令下一雷。」

  但晴天星明朗,忽然一地黑天昏。棚四下皆垂著,臾,起一怪所,正是:

  「非干虎,是吟。彷入穿,定是摧花落。推出岫,送雨川。雁迷失伴作哀,群杪。嫦娥急把蟾官,列子空中叫故人。」

  大所三次,一冷,把李瓶二十七本命,皆刮。惟有一明。那潘道士明明在法座上,一白衣人著青衣人,外。手持著一文,呈在法案下。潘道士看,都是地府勾批,上面有三印信。的慌忙下法座,向前起西,如此般道:「官人,起。娘子已是罪于天,所也。本命已,可救乎?只在旦夕之而已了。」那西了,低首,眼落,哭泣哀告:「望法搭救!」潘道士道:「定逃,以搭救了!」就要告。西再三款留:「等天明早行。」潘道士道:「出家人草行露宿,山栖止,自然之道。」西不之,因令左右捧出布一疋,白金三,作。潘道士道:「道奉行皇天至道,天盟誓,不敢受世,取罪不便。」推再四,只令小童收了布疋作道袍穿,就作而行。付西:「今晚官人都忌不可往病人房去,恐及汝身。慎之,慎之!」言,送出大,拂袖而去。西到棚,看著收拾。救星,心中甚。向伯爵坐的,不眼出。伯爵道:「此乃各人的,到此地位,求不得,哥也少要。」因打四更分,道:「哥,你也辛苦了,安歇安歇。我且家去,明日再。」西道:「教小送你去。」即令安取了,送伯爵出去,上。那西自一坐在房,掌著一枝,心中哀,口只吁。思道:「法官戒我休往房里去,我怎坐忍得!可我死了也,得守著,和他句。」于是入房中,李瓶面朝睡。西,翻身,便道:「我的哥哥,你怎的就不了?」因:「那道士的怎?」西道:「你放心,上不妨事。」李瓶道:「我的哥哥,你哄我哩。那著人,又在我根前了一回,道:『你法遣我,我已告准在司,不容你!』恨而去,明日便我也。」西了,交流,放大哭道:「我的姐姐,你把心放正著,休要理他。我指望和你相伴年,知你又了我去了,教我西口眼了,倒也等割肚!」那李瓶手抱著西脖子,咽咽,悲哭半日,哭不出,道:「我的哥哥,奴承望和你相守,知奴家今日死去也!趁奴不眼,我和你句。你家事大,孤身靠,又手,凡事斟酌,休要那一性。大娘等,你也少要了他的。他身上不方便,早晚替你生下根,庶不散了你家事。你又居著官,今後也少要往那去吃酒,早些家,你家事要。比不的有奴在,早晚你。奴若死了,肯只的苦口你?」西了,如刀剜心肝相似,哭道:「我的姐姐,你所言我知道。你休我了。我西那世短,今世你夫妻不到?疼我也!天我也!」李瓶又:「迎春、春之事,奴已和他大娘,到明日我死,把迎春伏侍他大娘,那小丫,他二娘已承他。房人,便教伏侍二娘。」西道:「我的姐姐,你的。你死了,人敢分散你丫?奶子也不打他出去,都教他守你的。李瓶道:「甚!回神主子,五七了了。」西道:「我的姐姐,你不要管他。有我西在一日,供你一日。」之,李瓶催促道:「你睡去,咱晚了!」西道:「我不睡了,在屋守你守。」李瓶道:「我死早哩!屋,薰的你慌。他每伏侍我不方便。」西不得已,分付丫:「仔看守你娘。」往後上房,月娘,悉把祭不之事,告一遍:「我到他房中,我他伶俐。天可,只怕熬出了也不得!」月娘道:「眼眶也塌了,嘴唇也乾了,耳也焦了,好甚?也只在早晚了。他病,是恁伶俐,!」西道:「他了咱家年,大大小小,曾惹了一人。且是又好性格,又不出,你教我得他那些!」起,又哭了。月娘亦止不住落。不西月娘。且李瓶迎春、奶子:「你扶我面朝略倒倒。」因道:「天有多咱分了?」奶子道:「未叫,有四更天了。」叫迎春替他了身底下草布,他朝被停睡了,人都熬了一夜,曾睡。老王姑子都已先睡了。那屋著。迎春春在面前地坪上搭著,那睡倒。半辰,正在睡思昏沉之,李瓶下炕,推了迎春一推,付:「你每看家,我去也。」忽然醒,卓上尚未。向床上之,面朝。摸了摸,口已矣!不知多咱分,呼哀哉,身亡!可惜一美色佳人,都化作一春!正是:

  「王叫你三更死,  怎敢留人到五更。」

  迎春慌忙推醒人,照。果然了,身底下流血一,慌了手。走去後,知西。西李瓶死了,和月娘步做一步奔到前,揭起被,但面容不改,尚微,然而逝。身上止著一件抹胸。西也不的甚身底下血,手抱著他香腮著,口口只叫:「我的救的姐姐,有仁好性的姐姐,你怎的了我去了!可教我西死了,我也不久活于世了,平日活著做甚!」在房地跳的有三尺高,大放哭。月娘亦哭涕不止。落後李、孟玉、潘金、雪娥合家大小丫鬟娘,都起房子也一般,哀地哭起。月娘向李、孟玉道:「不知晚夕多咱死了,恰好衣服也不曾得穿一件在身上。」玉道:「娘,我摸他身上的,也去了不多回。咱不趁不替他穿上衣裳,等甚?」月娘因西磕伏在他身上,那等哭,只叫:「天了我西了!姐姐,你在我家三年光景,一日好日子,都是我坑陷了你了!」月娘了,心中就有些不耐了。道:「你看韶刀,哭去手了!一死人身上,也忌,就著哭。倘忽口,著你是的!他好日子,好日子?人死如。半晌,不借留的住他倒好。各人到了,人不打路!」因令李、孟玉:「你匙,那屋他防的衣服出,咱他眼看著,他穿上。」叫:「六姐,咱把整理整理。」西又向月娘:「多出套他心的好衣服,他穿了去。」月娘分付李、玉:「你他新裁的大段遍地,柳遍地金裙,他今年家去那套丁香色花衫,翠拖子裙;并新做的白,子裙出。」下迎春著,孟玉匙,了床屋,拔步床上的第二描金箱子,都是新做的衣服。揭箱,玉、李了半日,出三套衣裳。又出件身紫小一件,白子裙一件,大小衣,白女,花膝腿。李抱屋,月娘瞧。月娘正金下替他整理髻,用四根金簪,一方大青手帕,旋停。李因:「甚色鞋,他穿了去?」潘金道:「姐姐,他心只穿那大遍地金摘桃白高底鞋,只穿了多遭,倒那鞋出,他穿了去。」月娘道:「不好,倒的穿上司,好教他跳火炕。你把前日外往他嫂子家去,穿的那紫遍地金高底鞋,也是扣的摘桃鞋,出他了去。」李了,走向他盛鞋的四小描金箱百十鞋,翻遍了都有。迎春:「俺娘穿了,只放在。怎的有?」走下春。春道:「我看娘包放在箱坐里。」扯坐子,有一大包,都是新鞋。出了。人七手八都停。西率小,在大上,收,上屏。把李瓶用板出,停于正。下褥,上覆被。安放几筵香案,起一身。委小在旁侍奉,一打磬,一炷布。一面使玳安:「快徐先生看批。」月娘打出衣服,就把李瓶床房了。只留炕屋,交付丫娘。那了主,哭的三鼻眼。王姑子且口喃喃,替李瓶念密多心、、解冤、楞并大悲中道神咒,引路王菩,他接引冥途。西在前,手拘著胸膛,由不的尸大,哭了又哭,把都呼了。口口,只叫我的好性有仁的姐姐不住。比及著,就叫了。玳安了徐先生,向西施,道:「老爹!奶奶了在于甚候?」西道:「因此候不真。睡下之,已打四更。房中人都困倦睡熟了,不知多咱分了。」徐先生道:「此是第位奶奶?」西道:「乃是第六的小妾,生了拙病,淹淹,也些了!」徐先生道:「不打。」因令左右掌起,上揭被看,手五更。道:「正五更二,丑。」西即令取,徐先生批。徐先生向下打青囊,取出年通看,了姓氏并生八字,批下:「一故衣西夫人李氏之,生于元辛未正月十五日午,卒于政和丁酉九月十七日丑。今日丙子,月令戊戌,犯天地往亡日,重之日,煞高一丈,向西南方而去。遇太煞迎之局。避本家,忌哭,成服後妨。入之,忌、虎、、蛇四生人,外人不避。」月娘使出玳安,教徐先生看看黑上,往那方去了。徐先生一面打秘看,道:「今日丙子日,乃是巳丑。死者上瓶,下地。前生曾在州王家作男子,打死胎母羊。今世女人羊。性柔婉,自幼之事。父母亡,六靠,先人家作妾,受大娘子。及至有夫主,又不相投,犯三刑六害。中年招夫,常有疾病,比肩不和,生子夭亡。主生疾,肚腹流血而死。前九日魂去,托生河南汴梁封府袁指家女,不能度日。後至二十,嫁一富家,老少不。中年享福,至四十二,得而。」看黑,女了,皆各息。西教徐先生看破土安葬日期。徐先生:「老爹停放?」西哭道:「突突,怎就打出去的!放五七好。」徐先生道:「五七有安葬日期。倒是四七,宜十月初八日丁酉午破土,十二月辛丑巳安葬。合家六位本命都不犯。」西道:「也。到十月十二日引,再那移了。」徐先生殄榜,伏死者身上,向西道:「十九日辰大,一之物,老爹里下。」于是打徐先生出了,天已。西使琴童口往外花大舅,然後分班差家下入各眷。又使人往衙中假,在家整理事。使玳安往子街取了二十桶漂白,三十桶生眼布,教裁了多裁,在西房先人造幕子卓,并入衣衾,各房女人衫裙。外小伴,每人都是白唐巾,一件白直裰。又了一百子,教四往外店摧了三十桶魁光麻布,二百疋孝。一面又教搭匠在大天井搭五大棚。西因想起李瓶止行藏模,心中忽然想起忘了他神,叫保:「那有真好,一神。我就把件事忘了!」保道:「咱家屏的先,他原是宣和殿上的士,革退家。他的好神。」西道:「他在那里住?快我。」保去了。西熬了一夜睡的人,前後又了一五更,心中已著了悲,神思恍,只是好,丫、踢小,守著李瓶首,由不的放哭叫。那玳安在傍亦哭的言不的不的。月娘正和李、孟玉、潘金在子後,打夥分散各房丫并家人媳。看西只哭起,把喉音也叫了,他茶也不吃,只好。月娘便道:「你看恁叨!死也死了,你的哭的他活!哭手了,只扯哭起了!三夜睡,也梳,也洗,了恁五更,辣水著,就是人也禁不的。把梳了,出吃些甚,有主。好小身子,一摔倒了,都怎的!」玉道:「他原梳洗哩。」月娘道:「洗了倒好。我使小他後洗,他把小踢,再他!」金接道:「你他屋衣裳,教我是不是倒好意他,都相恁一死了,你恁般起,把骨肉也了。你在屋吃些甚,出去再也不。他倒把眼了的,我:『狗攮的淫,管你甚事!』我如今日不教狗攮,教攮哩!恁不合理的行子,只人和他合!」月娘道:「突突死了,怎不疼?你就疼,也放心。那就般出!人也死了,不管那有,就口著那口那等叫,不知甚致!吃我了句。他可可三年,一日好日子?日教他挑水挨磨?」孟玉道:「娘不是等。李大姐倒也了,甚,倒吃了他爹恁三等九格的!」金道:「他得好日子,那偏受用著甚哩?都是一跳板上人。」正著,只手拿著九疋水光:「爹教娘每剪各房手帕,剩下的娘每做裙子。」月娘收了娟,便道:「姐夫去你爹扒口子,咱七八待晌午,他茶水著哩!」道:「我是不敢他,小他吃,差些一踢了。我又惹他做甚?」月娘道:「你不他,等我另使人他吃。」良久叫玳安,道:「你爹吃,哭一日了。你拿上去,趁先生在,陪他吃些。」玳安道:「二爹和爹去了,等他,娘使人拿上去,消不的他句言,管情爹就吃了。」月娘道:「嘴的囚根子!你是你爹肚蛔虫?俺每老婆倒不如你了!你怎的就知道他吃?」玳安道:「娘每不知,爹的好朋友大小酒席,那遭少了他?爹三,他也是三,爹二星,他也是二星。爹怎的著了,只他到略句,爹就眉花眼笑的。」了一回,棋童了伯爵、希大二人到,倒前地下,哭了半日,只哭:「我的有仁的嫂子!」被金和玉道:「油嘴的囚根子!俺每都是仁的。」二人哭,扒起。西他回,又哭了,道:「哥!」一面至房秀才坐下。先是伯爵道:「嫂子甚候了?」西道:「正丑。」伯爵道:「我到家已是四更多了。房下我,我:『看,嫂子病已在七八了。』不想睡就做了一,哥使大官我,家吃官酒,教我急急到。哥穿著一身大衣服,向袖中取出根玉簪我瞧,:『一根折了。』教我瞧了半日,哥:『可惜了,折了是玉的,完全的倒是硝子石。』哥:『根都是玉的。』俺正睡著,我就醒了。教我此做的不好,房下我只咂嘴,便:『你和?』我道:『你不知,等我到天告你。』等到天明,只大官到了,戴著白,教我只跌。果然哥有孝服!」西道:「我前夜也做了恁,和你一。京翟家那寄送了六根簪,有一根〈石否〉折了。我:『可惜的!』教我夜告房下。不想前了,好不眼的天,撇的我真好苦!可教我西死了,眼不就了。到明日一半霎想起,你教我怎不心疼?平我又曾欠了人,天何今日吾所之甚也!先是一孩也了,今日他又伸子去了,我活在世上做甚!有北斗,成何大用!」伯爵道:「哥,你就不是了。我嫂子你是那夫妻,突突死了,怎的不心疼?耐你惹大的家事,又居著前程,一家大小太山也似靠著你。你若有好歹,怎了得?就是些嫂子都主。常言:『一在三在,一亡三亡。』哥你明,你伶俐,何消兄弟每。就是嫂子他青春年少,你疼不越不他的情,成服令僧道念卷,大送葬,埋在,哥的心也了,也是嫂子一的事,再要怎的?哥,你且把心放。」被伯爵一席,的西心地透澈,茅塞,也不哭了。臾拿上茶吃了,便玳安:「後去,看,我和你二爹、父、爹吃。」伯爵道:「哥原未吃哩。」西道:「自後你去了,了一夜,到如今甚!」伯爵道:「哥,你不吃,就糊突了。常言道:『可折本,休要。』孝上不的:『教民以死生,不性。』死的自死了,存者要日子。哥要做主!」正是:

  「君子路,  片言醒中人。」

  竟未知後如何,且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