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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詞話》第五十七回 道老募修永福寺 薛姑子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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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性明道自通,  番身跳出中,

  修成那非容易,  就生俗同,

  清番,  仞任西,

  逍年,  一神光永注空。」

  那山平府地方,向有永福寺,起建自梁武帝普通二年,山是那老祖。怎叫做老祖?因那老父七八的,有哥上,音信不通,不知生死。因此上那老娘思想那大的孩,掉不下的心,常在家啼哭。忽一日,那孩子著母道:「娘等清平世界,孩又的打你。小米,咱家也挨的。恁地哩你掉下?娘你咱,咱也好分哩。」那老娘就:「小孩子,你不知道老人家的苦哩!自你老去世,你大哥到上去做了官,四五年地信也不捎一家。不知他死生存亡,教我老人家怎生的下?」了又哭起。那孩子:「早是等,有何哉?娘,如今哥在那?咱做弟郎的早晚走去,抓著哥,信回覆你老人家,不是好?」那婆婆一哭,一笑起,道:「怪呆子!起你哥在恁地,若是那一百二百里程途,便可去的。直在那地面,去此一里,就是那好子,也走得要不的。直要四五月到哩。笑你孩家怎去的?」那孩子就:「嗄!若是果在,也不在天上,我去去,哥就回也。」只把鞋好了,把直裰整一整,望著婆拜揖,一溜去了。那婆婆叫之不,追之不及,愈添愁。也有舍街坊婆女,捱肩插背,送水,道短,前解。也有的是的,道:「孩怎去的?早晚回也。」因此婆婆也收著眶眼,的坐地。看看日西沉,西舍,一煮,一上榻。那婆婆探探,那眼珠一直向外,恨不的上去。只的望那黑影有一小的也。那婆婆就:「靠天靠地,靠著日月三光,若得俺小的子也,也不了俺修吃素的念!」只那老祖一忽地跪到跟前,:「娘你未睡炕哩。咱已到抓著哥,的平安家信也。」婆婆笑道:「孩你不去的正好,免教你老人家心。只是不要著,哄著老娘。那里有一里路程朝暮往的?」孩道:「娘你不信?」一直里卸下衣包,取出平安家信,果然是那哥手。又取出一件汗衫回洗的,也是那婆婆手的,毫厘不差。因此哄了街坊,叫做「回」。日後俗出家,就叫做回老。果然是道德高妙,神通大。曾在那後皇帝石虎跟前,吞下升;又在那梁武皇殿下,在上取出舍利三。因此建那永福寺,做那回老祖的香火院。正不知了多少。正是:

  「神僧出世神通大,  主尊隆深。」

  不想那月如梭,移事改。只那老祖天寂,那些得皮得肉的上人,一多化去了。只有的和尚,撇了百丈清,婆,吃酒 ,咱事不弄出?打哄了苦葱,咱勾不做?被那些皮虎,常常作酒抵。不一,把袈裟也了,、磬多典了,殿上一椽了,人要的了,、瓦酒吃了。弄得那雨淋刮,佛像倒了,荒荒。香的也不了。主徒、做道的、荐亡的,多是大王豆腐,鬼也的上了!一片鼓道,忽做荒衰草!地里,三四十年,那一扶衰起?原那寺里有道老,原是西印度出身。因慕中清,心要到上方行。打那流沙河、星宿海、水地方,走了八九年,才到中。迤到山地方,卓在破寺院面。面壁九年,不言不。真是:

  「佛法原文字障,  工夫好向定中。」

  忽一日,念,道:「呀!寺院坍塌的模了。你看些蠢村胸的,止吃酒口童。把古佛道,弄得赤白白地,不可惜!那一得一半尾,重整家?常的古人得好:『人地。』事到今日 咱不做主,那做主?咱不出,那出?且前日山有西大官官,居衣之。他家私巨,富比王侯。家中那一件有?前日送未西廉御史,曾在咱酒席。他因咱寺宇,就有舍布施,鼎建重新的意思。咱那口不言,心里已有下分了。今日呵,若得那檀越主作倡,管情早晚把咱好事成就也!咱自家去走一遭。」起法子徒,打起,敲起鼓,集大,上堂宣此意。那老怎生打扮?只

  「身上衣猩血染,  耳是金,

  手中杖光如,  百八胡珠耀日明;

  明路金,  提起凡夫亦醒,

  眉眼,  道是西天老僧。」

  那老宣已,就教行者文房四,磨起香,,展,著一篇疏文。先那始末根由,後人作福。的行行端正,字字清新。好老真是古佛菩身,此了大,著上了鞋,戴上斗篷笠子,一壁直奔到西家府里。且西了伯爵,到後,直到棚下卸了衣服。走到月娘房,把那伯爵荐水秀才的事,了一番。就道:「咱前日京去的,多那些朋咱把。如今少不的也要整些小酒回答他。倒今日空,件事,就把事完了也。」下就叫了玳安拿了,到十市街坊下些品,羊肉。腌嗄之。分付了,就分付小分去各位。一面拉者月娘一同走到李瓶房看官哥。李瓶笑嘻嘻的接住了月娘、西。西道:「娘看孩子哩。」李瓶就叫奶子抱出官哥。眉目稀,就如粉成一般,笑欣欣直到月娘里,月娘把手接著,抱起道:「我的,恁地乖。大定是明伶俐的。」又向那孩子:「大起,恁地奉老娘哩?」那李瓶就:「娘那里?假子成,的一官半,也先向上封起。娘那冠霞帔,先到娘哩!好生奉老人家。」西接口便:「,你大,文官。不要你家老子,做西班出身。有,十分尊重。」正著,不想那潘金正在外,不的怒心上起,就道:「廉耻弄脾的臭娼根!偏你子哩!也不曾三梅,四夏至;又不曾成十五六,出幼,上堂。是水的泡,王合音在的。怎的就做官?就封那老夫人?我那怪囚根子,廉耻的,怎地就的要他做文宦,不要像你?」正在叨叨,喃喃洞洞,一一著的,只那玳安走,叫五娘,道:「爹在那?」潘金便:「怪尖嘴的囚根子!那得你什爹在那?爹怎的到我屋,他自有五花官的太奶奶,老封婆,八珍五鼎奉他的在那?那著我?」那玳安就的不是路了,:「是了。」望六娘房便走。走到房前打咳嗽,朝著西道:「二爹在上。」西道:「二爹送的他去,又做甚?」玳安道:「爹自家出去便知。」西只得撇了月娘、李瓶,仍到那棚下面,穿了衣服,走到外迎接伯爵。正要,只那募的老已到西首了。高叫:「阿陀佛!是西老爹首?那掌事的管家吾一?道扶桂子,保,求福有福,求有,京募的老求。」原西平日原是一散漫好使的子。又是新得官哥,心下十分喜,也要些好事保佑孩。小也通得,不嗔道作,一壁西。西就:「且教他看。」只管家的三步那步走,就如子活佛的一般,慌忙了老,那老到花面,打了,道:「僧出身西印度,行到京汴梁,卓在永福寺,面壁九年,心印。止那殿宇,琳倒塌。僧想的起,佛弟子,自然的佛出力,不然到那身上去?因此上僧了念,前日老檀越,行各位老爹的,悲怜本寺,也有良心美腹,要和本寺作主。那佛菩,已作盟。僧的佛上的好:『如有世善男子,善女人,以金喜佛像者,主得桂子,端美貌,日後早登科甲,子封妻之。』故此特叩高,不拘五百一千,要求老檀那疏心,成就善果。」就把展,取出那募疏簿,手上。不想那一席,早已把西的心打了。不的天喜地,接了疏簿,就叫小看茶。揭疏簿,只道:

  「伏以白象教,竺衍法宗。大地生,不皈依佛祖;三千世界,皆若。看此瓦,成甚名山境?若不慈悲喜,何佛子款人?今有永福寺古佛道,焚修福地。建自梁武皇帝,山是祖。制恢弘,彷那孤金地;雕精,依希似洹舍白玉。高摩空,旃檀直接九霄表;基地,大雄殿可容千僧。翼嵬峨,是琳宇;廊房,果然精洞天。那鼓宣,道是寰中佛;只流楚,也像界人天。那知久年深,一瞬地移事。莽和尚酒撒,首清;道人惰眠,不行打。成寂寞,徒。以致凄,罕稀瞻仰。兼以鼠穿,那堪雨漂?宇摧,一而二,二而三,支摩,垣塌,日日,年年,振起人。朱,拾煨酒煨茶;合抱梁,拿去米。吹金消,雨打陀化作。吁嗟乎金碧炫,一旦灌莽榛。然有成有,否泰。幸而有道老之虔,不忍梵王之。大弘,遍叩檀那。伏咸起慈悲,。梁柱椽楹,不拘大小,喜到高姓字;布,嬴,投日疏簿名。仰仗著佛祖威,福、、、永永百年千;倚靠他伽明,父子原高官。瓜瓞,森挺三槐五桂;庭奕奕,煌金埒山。凡所求,吉祥如意。疏文到日,各破心,疏。」

  看,西就收好,入那套。把插,拴著,恭恭敬敬放在卓上面,叉手面言,老:「不相,在下不成人家,也有,忝居武,交世有。不想偌大年,未曾生下子。房下也有五六房,只是放心不下,有意做些善果。去年第六房累,生下孩子。咱事已是足了。偶因俺友,得到上方。因宇,有才助建的念。蒙老下,西那敢推?」著兔毫妙,正在躇之,那伯爵就:「哥,你既有片好心愿,何不一力成,也是小可的事!」西著,哈哈哩笑道:「力薄!力薄!」伯爵又道:「少也助一千。」西又哈哈地笑道:「力薄!力薄!」那老就口道:「老檀越在上,不是僧多口,止是我佛家的行,多要喜,不人所。分但老爹心便是。此外友,更求檀越,吹吹。」西又道:「是老亮,少也不成。」就上五百,了兔毫。那老打了。西又:「我里官太,府巡,一多我相好的。我明日就拿疏簿去,要他。的,就不拘三百、二百、一百、五十,管教老成就件好事。」日留了老素,相送出。正是:

  「慈悲作豪家事,  保福消父母心。」

  又有一首,道那有施主的事:

  「佛法多止在心,  瓜果是根因,

  珠和玉珀和珍,  人得君?

  善之人也好,  豪家枉,

  若使年身可,  董卓活到今。」

  西送了老,到上,伯爵坐地,道:「二哥,我正要差人你,你的正好。我前日因往西京,多友咱把。今日分付小的,你家大嫂安排小酒人回答,要哥在此相陪。不想遇著老,鬼混了一。」那伯爵就道:「好老,想是果然有德性的。他中,咱也心起,做了施主。」西道:「二哥,你又曾做施主的?疏簿又是的?」伯笑道:「咦!道我出口的不是施主不成?哥,你也不曾佛?佛上第一重的是心施,第二法施,第三才是施。道我傍掇的,不心施的不成?」西又笑道:「二哥,又怕你有口心哩!」人拍手大笑。伯爵就:「小弟在此等待客。哥有正事,自嫂子商去。」只西了伯爵,到院。只那潘金唔唔,揪,不的睡魔,打了〈口弟〉,走到象牙床上,一忽地睡去了。那李瓶又孩子啼哭,自那奶子、丫鬟在房中坐地看官哥喜笑。只有那月娘雪蛾伴在那里整嗄。西走到面前坐地,就把那道老募那自己疏的事,月娘了一番。又把那伯爵笑打的,也了一番。天喜地,大家嘻笑了一。只那月娘,竟是正的人,不慌不忙,不思不想,下句,到是西上。正是:

  「妻每致警,  款常石言。」

  竟那怎?月娘道:「哥,你天大的造化,生下孩。你又起善念,良。不是俺一家的福分?只是那善念他怕不多,那念怕他不。哥,你日後那回,正,婆,搭煞,好色的事,少也好。下些功那小的子也好。」西笑:「娘,你的醋又了。不道天地尚有,男女自然配合。今生偷情的、苟合的,都是前生分定,姻簿上名,今生了。道是生刺刺胡扯歪斯做的?咱那佛祖西天,也止不要金地。司十殿,也要些楮求。咱只消家私,善事,就使了常娥,和了女,拐了,了西王母的女,也不我天富!」月娘笑道:「笑哥狗吃屎,原道是香甜的,生血在牙,怎生改得?」正在笑,只那王姑子同了薛姑子提一合子,直。也似朝月娘道福,又向西拜拜了:「老爹,你到在家里?我自前日了,因有些小事,不得空,不曾看得你老人家,心子吊不下。今日同薛姑子看你!」原薛姑子,不是幼出家的。少年曾嫁丈夫,在成寺前居住,蒸生理。不料生意薄,那薛姑子就有些不不尬,一那些寺里的和尚行童嘴弄舌,眉眼去,短。弄的那些和尚的中,是硬的。乘那丈夫出去了。茶前酒後,早那和尚刮上了四五六。也常有那火 、波波 、、栗子,拿奉他。又有那付,他花。地的布,送他做裹。他丈夫那里得?以後丈夫得病死了,他因佛情熟,等就做了姑子,一在些士夫人家往,包。又有那些不要偷子的人,叫他引和尚,他就做八六,多得。的那西家里豪富,他侍妾多,又思想拐些用度,因此往。那西也不的,三姑六婆人家最忌出入。正是:

  「年行是窠,和尚黎。中打扮念陀,口就西方路。尺布裹,身穿直裰,,早晚捱傍。金是叮心,竟胡。算不是好姑姑,清名被污。」

  又有一歌道得好:

  「尼姑生皮光,拖子和尚夜夜忙。三光,好像父、兄并弟,只是何在里床?」

  那薛姑子坐就把那小合揭,道:「咱有什孝,得施主人家供佛的子,新。」月娘道:「要竟便了,何苦要你心?」只那潘金睡,得外有人,又是前番光景,便走向前看。那李瓶在房中弄孩子,因得王姑子在此,也要他商保佑官,同到月娘房中,大家道福,各各坐地。西因李瓶不曾的,又把那道老募,那自家疏,替官哥求福的事情,重新又一番。不想道了潘金抽身竟走,喃喃,一溜竟自去了。只那薛姑子站起,合掌著手,叫:「佛阿!老爹,你等好心作福,怕不的年千,五男二女,七子。只是我有一件,你老人家,因果什多?更自福量咦!老檀越,你若了件功德,就是那老瞿雪山修道,迦尊散地,二祖可投崖虎,孤老地金,也比不的你功德哩!」西笑道:「姑姑且坐下,甚功果?我便依你。」那薛姑子就:「我佛祖留下一卷陀,一人法西方土的。佛:那三天、四天、切利天、兜率天、大天、不周天,急切不能即到。唯有西方世界,是阿陀佛出身所在。有那春夏秋冬,也有那寒暑,常常如三春侯融合天。也有夫男女,其人生在七池中,金上。」西道:「那一朵花有多大?生在上,一,怕不骨碌碌吊在池里?」薛姑子道:「老爹你不的,我依那上。佛家以五百里一由旬。那一朵花好生利害,大的,大的,大的五百由旬。衣至,玉食自天。又有那些好和,如笙簧一般。委的好境界!因那肉眼凡夫,不知去向,不生尊信,故此佛祖演此,人心念佛,竟往西方了阿陀佛。自此一世、二世,以至百千世,永永不落。那佛祖的好:『如有人持此,或此印刷抄,一人,至千人持,福量。』且此面,又有童子咒。凡有人家生育男女,必要此心,方得易易,去福。如今付板在只人印刷施行。老爹你只消破些工料,印上千卷,完成,普施十方,那功德,真是大的!」西道:「也不。只不知一卷,要多少布札?多少工夫?多少印刷?有,好。」薛姑子又道:「老爹你一呆了,那里去等起?止消先付九子,交付那坊,要他印造千卷,完,以後一果算他工食布札就是了。怎地要算出?」正的,只那要西,跟了好一回不。那玳安,在月娘房里。走到棚底下,巧遇著了那潘金凭笑猛然抬起,了,就是了,一心心要啖他下去了。不的把一天愁,多改做春和。乘著有人,手相偎,做嘴咂舌。下肉麻,好生了一回。因恐怕西出撞,那算的事情也不吆呼,眼又像老鼠了,左右盼提防著,又方便,一溜自出去了。且西了薛姑子的,不心上打了一片善念。就玳安取出拜匣,把汗巾上的小匙了,取出一封子,准准三十足色松,便交付薛姑子那王姑子:「即便同去,分那里坊,我印下五千卷。待完了,我就算找他。」正,只那童忙忙的道:「的各位客人多到了。」少不的是大舅、花二舅、希大、常一班,多各整整一到。西忙的不迭,即便整衣出外迎接升堂。就叫小下卓,放下小菜。大舅上坐了,人一行分班列次,各幼,各各坐地。那些腌、煎熬、大大肉、 、品,一多捧出。西又叫道:「那麻菇酒。」只酒逢知己,形多忘。猜枚的、打鼓的、催花的、三拳的,歌的歌,唱的唱,月,道是杜工部、乘春;掉文袋,也的玉局,直,赤壁清。投的定要那正、拗、八仙海;色的又要那正、拗、入菱窠酒的要喝滴,不怕你玉山倒,嬴色的又要去,你倒著接罹。不少年光景,不了醉日月。正是:

  「秋月春花有,  心事此同,

  百年若不千醉,  碌碌是空。」

  竟未知後何如,且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