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花红剑》七十七
常世伦猛地抬手一拍茶几,险些把茶几拍翻,沉声道:“你还敢问,为父派常福到司马山庄送讯,他千里迢迢走到以后,你竟连顿饭都不肯留他吃,畜生,即使他是个要饭的,你也应当拿点东西打发打发,照这样看,即使有一天你娘和你大哥到司马山庄去,你也必定六亲不认了。”
常玉岚这才想起不久前常福到司马山庄去,他确是连饭都不曾留他吃一顿。
想到这里,怎不令他惭愧。如今父亲出言责骂,他也实在无言可答。
说起来这也是他在司马山庄庄主做久了,很多事情都不需自己操心。
当时只认为常福下去之后,必定在庄上吃过饭,或者歇息一晚再走,而这事也必定有下人招呼。
岂知常福非常有骨气,当然他心里也有气,自己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三少爷,竟然如此相待,干脆便饭也不吃就走了,偏偏别人也忘记招呼他。
如此看来,常玉岚的确不是一位称职的庄主,一年三次的桃会他能招待数百上千的外人,自己家里派来的老家人,他竟毫无照顾,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常世伦的一番责骂,他又如何能不哑口无言。
常世伦余怒未息,抬手又拍着茶几,道:“混账东西,有了直着抱的就不要横着抱的,你被那女人迷住了不想回家也就算了,大不该还给家里添麻烦。”
常玉岚终于嗫嚅着说道:“爹可是说的南蕙不辞而走的事?”
常世伦转头道:“把桌子搬过来给这畜生看看。”
常玉峰应了一声,连忙从墙角边搬过一张方桌来。
那方桌上蒙着一块蓝布,而蓝布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中间高出桌面足有七八寸。
“掀开!”常世伦喝道。
常玉峰依言揭去蓝布,但见桌面上赫然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并且另有一张纸也被匕首穿在桌面上。
“把那张纸拿给他看!”常世伦冷声吩咐。
常玉峰拔出匕首,把那张纸递给常玉岚。
常玉岚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来,上面竟写着四句似诗非诗的话:
金陵何曾有世家,
霸占开封称司马。
欲知今夜留刀事,
且问常三与桃花。
常玉岚明白,常三指的是他自己,桃花则指的蓝秀,他双手把那张纸交还常玉峰,顿了一顿,问道:“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玉峰叹口气道:“爹命常福要你回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这人插刀留书那晚上,家里所有的人,连下人在内,竟然没有一个发觉的,来人武功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常玉岚呆了一呆,再问道:“这张桌子当时放在什么地方?”
常玉峰道:“就在这里,里面就是爹的寝室,你是知道的,所幸来人没闯进爹的寝室去,否则,爹在熟睡之中,后果就实在难以想象了。”
常玉岚如受雷击,连头脑也有被炸裂的感觉,默了许久才说:“从那以后,可还有什么动静?”
常玉峰道:“这一次就够了,还问的什么另有动静。”
从常玉峰的语气里,显然也对这位在外起炉灶久不归家的三弟极为不满。
只听常世伦道:“我们常家不知哪一代祖先烧过牛粪,会养出你这样的畜生来。”
常老夫人忙道:“消消气吧!别只顾骂了,他是我养的,你也有份儿。”
常世伦根本不理会老伴在说什么,继续在骂:“十年前你在外胡作非为,为了一个黄毛丫头,竟然一切都不顾了。”
“后来又甘心受那淫贱女人什么百花夫人驱使,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窝囊到这种地步,我看你不如碰死!”
常老夫人实在听不过去,带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老爷,你这话就不对了,百花夫人和我曾相处过一段时日,人家可是正正派派的人。”
“她不但对咱们常家有过大恩,十年前司马长风那场乱事,没有她联合武林同道,只怕当时的浩劫大难,还不知要延到什么时候呢?就以你来说,还不是她设法从司马山庄地牢里救出来的。”
常世伦冷笑连声,越发怒不可遏的道:“她是个正正派派的女人,你可知道她的身世吗?”
“妾身当然知道,她是当年大司马岳撼军的夫人,为了替夫报仇,所以才必须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司马山庄本来就是岳大司马的产业,她能除去司马长风收回司马山庄,正可证明她是个有始有终了不起的人。”
常世伦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她凭什么做岳大司马的夫人?
她不过岳大司马不知排名第几的小星而已,如果我预料不差,当年岳大司马满门抄家的事,说不定祸根就由她而起。”
“你说话可要有根有据,不能随便诬蔑好人?”
“我这还是嘴上留德呐?否则岂肯说这些就算了。”
“就算你说的对,可是人家并没做出对不住咱们常家的事呀!
她把唯一的女儿都给了咱们的儿子,连司马山庄也陪嫁过来,这能说是坏吗?”
常世伦全身颤抖,不屑的摇摇头道:“当真是妇人之见,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使咱们常家祖先蒙羞。”
常老夫人不服的道:“即使她没把女儿交给咱们岚儿以前,她对岚儿也不错呀!”
“她叫这畜生不要父母,替她卖命,她当然要对他不错,夫人,儿子既是你养的,他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孝顺你,反而去孝敬她,不但孝敬,连卖命都干,这原因你可曾仔细想过吗?”
常老夫人吁口气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并没吃什么亏。”
“还说没吃亏?咱们的庄院,是为什么被烧的?老二玉岩是怎么死的?我被囚禁在司马山庄地牢里是因何而起?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他说到伤心之处,不禁也老泪纵横,几乎接不下去。
常老夫人和二少奶奶林氏因常世伦提起常玉岩之死,也都不禁掩面啜泣起来。
常杨伦默了一默,继续说道:“畜生,十年前你也是二十开外的人了,为什么会笨到受人利用而不自知的地步,为了追逐一个黄毛丫头,连父母也不要了。”
“想想看!当时你闯了多少祸事,烧毁了庄院可以花钱再盖,你二哥的一条命由谁来赔?你二嫂为什么要守寡一辈子?我这一条老命又险些送在你手上,你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