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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笔点龙记》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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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堑却是另一种想法。觉着自己这突然发难既快速又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实是不应该被人躲过、但竟被俞秀凡封开了自己的剑势,心中甚是敬佩。俞秀凡封开了方堑的剑势之后,并未还击,仍然采取守势。方堑却在剑势被封开之后,立时又展开反击,长剑摇颤,一口气攻出了十二剑。这十二剑快速的攻势,有如闪电一般的迅捷,且在极短的时光连绵而至。十二声金铁交响,俞秀凡封开了方整十二剑快攻。但因剑和剑的接触太快,撞击的声音溶成了一片,听上去,有如一次金铁撞击。俞秀凡虽然把十二剑一齐封架开去,但心头却震骇不已,只见此人出剑之快,和自己相差极微。同时,也使得俞秀凡惊觉到这一个神秘组合中,确是藏龙卧虎,不可轻视。

  但闻一声长叹,传了过来,方堑突然弃去了手中的长剑,道:“你能封开我闪电十二剑,那的确比我高明,你如对我方某人,还有一点好感,那就给我一个痛快,一剑刺入我的心脏,或是斩下我的脑袋,让我少受一点痛苦,方某人就感激不尽了。”言罢,闭上双目。俞秀凡还剑入鞘,缓缓说道:“方兄,你虽然未能杀了我,但你是我俞秀凡出道以来,所见到最快的剑手。”方堑缓缓睁开眼睛,凄凉一笑,道:“多谢俞兄,我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力量。虽然,我早已知道你有着很好的反击机会,而没有出手,那已给了我很大的机会,但我们的技艺,有着显明的差别,我不想再试了。”说完话,又闭上了眼睛,一副坚决求死的神情。

  俞秀凡冷冷接道:“一个人,不可能永远不会失败。兵法也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败了,送上门的四条命,任凭处置,你输了,应该交出解药。”方堑道:“解药在玉瓶中。但我不敢保证这是真的解药。其实,这些话我可以不说,但我觉着对你俞兄这样的人,似乎应该先说明白。”俞秀凡嗯了一声,道:“为什么?”方堑道:“也许,我以为没有机会说了。因为,我们这一战,不同于我的属下和你动手。”俞秀凡道:“你是说,咱们这一战很凶险。”方堑凄凉一笑,道:“对我而言,确然如此。我不愿作一个失败的剑手,所以,这一战,咱们一定要分出生死。”俞秀凡道:“男子汉大丈夫输了要服,败了要认,第一等的剑手,不该作生死之搏,”方堑笑一笑,道:“那是你的看法,在我而言,这一战的意义,有着很大的不同。”俞秀凡接道:“你受不起失败的打击?”方堑道:“因为,我败了,不但失去了荣耀,也失去了我拥有的地位和权威;另一个人,会取代我的位置,生命对我已无意义可言。”

  俞秀凡突然放声大笑。方堑呆了一呆,道:“你笑什么?”俞秀凡道:“那就难怪了。”方堑怒声接道:“俞秀凡,你敢讥笑我?”俞秀凡道:“我不是讥笑你,我只是觉着你对生命意义的误解太深了。”方堑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俞兄不但是武林中第一等的剑手,而且也是满腹经纶的高人了。”俞秀凡道:“兄弟倒也是读过几年书,至少不会把生命的意义,误解成就是一个人的权威、地位。”方堑道:“一个人活在世上,如若平平庸庸,生命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何况,我已经得到了权位,竟要在这一战之中,全部化为乌有,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很难忍受的打击。”俞秀凡道:“听方兄的口气,似乎是在你手中,已经挫折了不少武林高手。”方堑道:“不错,我亲眼看到过:很多不可一世的武林高手,在失败之后,流露出的悲惨形象,前后的不同,有如霄壤之别。我害怕失败的悲惨,所以我不愿失败。因此,咱们这一次动手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俞秀凡叹息一声,道:“方兄把生命的价值作如是观,那就难怪你方兄无法解脱这份痛苦了。其实一个人――”方堑淡淡一笑,接道:“俞兄,我不想听你的高论,彼此的处境不同,我们的看法,当然有很多不同之处。而且,此时此情,也不是我们谈论是非的时间。”

  俞秀凡冷笑一声,道:“方兄,你一味求死,不觉着太过轻贱自己么?”方堑猛然一瞪双眼道:“我活下去,这世间也没有我立足之地,人存名亡,虽生犹死。”俞秀凡接道:“方兄只要自己愿意活下去,天下之大,又何愁无立足之处。哀莫大于心死,方兄的心,早已被人收买而去,你所认为的权势、地位,其实,只不过是人家的工具而已。一个人活要活得心安理得,死要死得重如泰山,留名要留千秋名,这地方僻处江湾,绝谷,世人有几个知晓你方兄的大名,江湖上又有几人知道你的权势,威权不出绝谷,威名不达江湾,竟使你如此留恋。”方堑突然一伏身,捡起长剑,反向前心刺去。俞秀凡早已有备,右手一抬,长剑递出,当的一声,封住了方堑的长剑。方堑叹息一声,道:“俞秀凡,你要整得我求死不能么?”俞秀凡道:“兄弟希望你方兄好好活下去,等到非死不可的时间,再死不迟。”方堑奇道:“什么时刻是非死不可的时间?”

  俞秀凡道:“这个很难说了。兄弟的看法,也许不完全对,譬喻说吧,我一人之死,可救千万人之命,那就是非死不可的时刻。”方堑似是悟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多谢俞兄指点。”俞秀凡暗暗呼一口气,举步行近木案,取出解药,道:“方兄,兄弟请教一事。”方堑道:“什么事?”俞秀凡道:“如若你这解药是假的,我要到什么地方去讨取真的解药。”方堑道:“如若解药是假的,中毒的人等不及你再去取解药!”俞秀凡一皱眉头,沉吟不语。方堑道:“这解药是真是假,我也无法确定。俞兄,你何不打开试试?”俞秀凡道:“打开试试?”方堑道:“是的!也许它是真的解药呢!”俞秀凡略一沉吟,打开瓶塞。王翔大步行了过来,道:“公子,给我一粒试试。”

  俞秀凡倒出一粒药物,托在掌心之上,瞧了一阵,道:“兄弟,这解药……”王翔接道:“公子,是真的,自然是好;就算是假的,也没有什么;反正我们已等不及解药了。”接过一粒解药,吞了下去。俞秀凡道:“快些坐下去,运气调息一下,试试看能否解毒。”王翔依言盘膝坐下,运气调息。方堑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却十分紧张,双目凝神,盯住在王翔的脸上瞧着。过了一盏茶工夫,王翔突然睁开了双目,摇摇头,道:“公子,是假的。”俞秀凡还未来得及答话,方堑突然大声喝道:“来人!”守在大厅门外的红衣黄衣剑士,闻声急奔而入。方堑神情冷肃,缓缓说道:“你听到了么?”两个武士面面相觑,不知方堑问的什么。

  大约方堑也知道问得太急了一些,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这解药是假的!”连几个断碗的剑士,也包扎好了伤势,二十四个人,一个不缺。十二个红衣剑士,点点头,不知如何接口,十二个黄衣剑士,更是神情木然,瞠目不知所措。方堑冷冷说道:“咱们败在了俞秀凡的剑下,却没有真的解药交给人家,咱们如何对人交代?”二十四剑士,肃立静听,但却没有人接口。方堑微微一皱眉头,道:“你们听到了我的话么?”二十四个剑士齐齐一欠身,道:“听到了。”方堑道:“你们既然听到了,对此事看法如何?”红、黄两队剑士,听得齐齐垂下头去,不知如何回答。方堑冷冷说道:“你们都听到了,为什么不讲话呢?”红衣剑士中,为首一人,低声说道:“剑主决定如何,属下等无不遵从。”方堑道:“你们都败在俞少侠的手中,是不是败得心服口服?”二十四剑士齐声应道:“俞少侠剑招精绝,咱们败得心服口服。”方堑道:“我们奉命对付俞少侠,答应要付人家的解药,但这解药竟然是假的。”二十四剑士,个个垂首不语。

  方堑道:“你们都是江湖上第一等的剑士,总不能眼睁睁的欺骗人家,我这身为剑主的人,更不能做出这等不信不义的事。”俞秀凡眼看事情突然间有了惊天动地的变化,索性住口不言。为首的红衣剑士,低声说道:“剑主的意思是………”方堑道:“咱们死在俞少侠的剑下,那是怪咱们学艺不精,咱们可以为上司卖命,但不能作欺骗人的事情。所以咱们要想法子取得真正的解药,交给俞少侠,然后,咱们再合力和他一拚。”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本剑主之意如此,但不知诸位意下如何?”二十四剑士齐声应道:“剑主所命,我等自然遵从。”方堑道:“为了维护一个剑士的信用,咱们这作法,也许有些过分,因此,我也不愿强迫你们,愿意去的,跟我一起走;不愿去的,任凭尊便。”

  目光转注到俞秀凡的脸上,缓缓接道:“俞秀凡,事先我确不知这解药是真是假,现在,既然证明了这解药是假的……”俞秀凡叹息一声,接道:“方剑主,事实上,这也怪不得你。”方堑接道:“咱们不谈道理,你胜了我和我统领的剑士,我就应该交给你真正的解药。现在,我尽我的力量去取,但能不能取得到,我无法保证,不过,俞少侠,我会对你有一个交代。取不到解药,我会为你几个属下偿命。”说完话,举步向外行去。二十四个剑士,相互望了一眼,齐齐跟在方堑的身后,举步向前行去。俞秀凡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王尚,扶着王翔,咱们也去瞧瞧。”王翔突然挺身而起,道:“公子,用不着扶我,那瓶中的药物,虽然不是解药,但也不是毒药,不能解去我身中之毒,但也没有伤害到我。”俞秀凡神色凝重的低声说道:“你们都记着,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横里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