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鹤谱》九
宋老邪冷笑道:“老夫如不说出,你定然无法了解其中道理
方雪宜道:“正要请教指点?”
宋老邪道:“其实,老夫说出来,却也平常得很,只因那身在魔道的邪恶人物,个个都是贫生怕死之徒,试想一个怕死之人,又哪有胆量跟武功高过自己太多之人结仇呢?”
方雪宜笑道:“老丈果然有些见地。”
宋老邪摇头接道:“老弟,欲知正邪之分,就得看他在生死利义之间的选择,他见道义所在,虽明知不可为而仍然不稍却步,这等人就是侠义之士,反之,只懂因时就势,自私保命,乃至视名节如儿戏的家伙,就是邪魔之辈……”
这一番话,只把方雪宜听得心中大震,暗道:“这位老丈是何许人物,竟然判断人心善恶,大有一针见血,入木三分之概?看来此人是大可交往的高人。”心念一定,立即笑道:“晚辈受教了。”
宋老邪这才转怒为喜地笑道:“不必客气,你既然承认老夫所说之后,你杀了田远,岂非是错了吗?”
方雪宜原只道这位宋老邪说明个中道理,就不会再提及到自己杀那田远是否有错的问题,而可能是会询及自己的出身、来历,怎么老邪偏又转回了田远身上,令他觉得不将昔日之事说出,必难从得此老谅解了。他略一沉吟,苦笑道:“老丈可是仍然不信晚辈早与田远结有怨恨吗?”
宋老邪冷笑道:“老弟,老夫不是适才已经阐明正邪之分的通理给你听了吗?那田远乃是魔刀,沾了一个魔字,自是算不得正道人物,一个怕死的魔徒几时会拿自己性命去争气来着?老弟,你明明在哄骗老夫……”
方雪宜不觉微微一笑道:“老丈,晚辈没有骗你啊!”
宋老邪道:“老夫不信!”
方雪宜苦笑连声道:“老丈,晚辈与田远之间仇怨,乃是结在上一代人物身上……”
不等方雪宜把话说完,宋老邪哈哈大笑道:“好啦!老夫明白了!”笑声一敛,接道:“不过,老弟啊!你该知道,如今的田远,已经有了靠山,杀了他不大要紧,引出了他那靠山,你老弟又怎生对付的得了?说来说去,你还是因为杀了田远,才犯了第一错。”
方雪宜听他自称明白之后,依然咬定自己剑诛田远,乃是一错,不觉微微一征,忖道:“他硬要指责我错,即使多费唇舌,恐怕也没有用处,何不先问问他所谓再错何指,也许能找出他的漏洞……”转念及此,笑道:“老丈关心晚辈,实令人感激,但不知晚辈又错了哪一桩事?”
宋老邪瞪眼道:“答应那大块头,留在这儿三日。”
方雪宜道:“这也算不得什么错,老丈误会了,晚辈答应那高无敌留下,乃是,乃是……”忽然想到,我与这老人并非深交,自己的心事,又怎么可以随便说出来呢?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宋老邪哼了一声道:“乃是什么,大不了你老弟想仗着一身武功,扬名闯万独斗那个大魔主,是不是?”
方雪直接道:“不敢,晚辈不会如此冒失?应允于他,不过是想跟他交朋友而已!”
宋老邪大笑道:“你想交这等朋友吗,老弟,他可也是五大魔主手下之人呵!”
方雪宜点头道:“这一点晚辈没有忘记。”
宋老邪接道:“既是明白,就不该与他交往。”
方雪宜忽然长叹一声,道:“老丈,也许晚辈是不当与他结交,但是,晚辈却发现,其人良知未泯,尚非无可救药之辈。”
宋老邪怔了一怔,道:“怎么,你……”忽然哈哈大笑,接道:“想不到啊!原来你老弟乃是一位有心之人。”
方雪宜拱手笑道:“晚辈人微才轻,只怕难以使他幡然觉悟,本费工夫,老丈莫要见笑。”
宋老邪道:“不会,老夫一万个不会。”语音一顿,接道:“老弟这片仁义之心,老夫多少已经明白,如果老弟不弃,老朽深愿助你完此功德。”
方雪宜闻言,暗道:他倒硬是找上门来了,我如是拒绝于他,定会引起他的不快,反正师父说过,扶持武林正义,必得多结合几个回道,我何不答应于他呢?心念一定,立即笑道:“多谢老丈成全相助之意,但不知老辈怎么称呼?”
宋老邪大笑道:“老夫的名号,庄捷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怎地你还不曾猜出来?”
方雪宜心中大震,脱口道:“原来你老就是大漠鬼――神手宋老前辈呀!”他为人忠厚,只觉那大漠鬼手的鬼字出口十分不雅,是以即时灵机一动,把个鬼改成了神字。
大漠鬼手宋孚哈哈大笑道:“不妨事,我老邪名号,向来是没有什么忌讳可言的,老弟台莫要不安了。”
方雪宜见他这等说话,知道他乃是武林奇人一流,不拘小节,当下只得抱拳道:“老前辈豪爽过人,晚辈从命便是了。”
宋孚赞许的点了点头,接道:“老弟,你竟敢答允那高无敌,留下三日,可是你有着必能胜过五大魔主的把握吗?”
方雪宜道:“这个……晚辈尚不敢这等托大。”
宋孚微笑道:“老弟,你既知那五大魔主不好对付,你怎可随口应允下来?”
方雪宜道:“老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正是要见那五大魔主,有此机缘,怎能放过?”
宋孚间言呆了一呆,道:“你要见那五大魔主?为什么?”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这个……”
宋孚听说说出要见五大魔主,心中本是犯疑,此刻见他沉吟不语,更是觉得不对,脱口道:“老弟,你与那五大魔主有仇吗?”
方雪宜道:“也说不上有仇,不过……”
宋孚道:“不过什么?”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势不两立。”
宋孚大力意外地一怔道:“你……这般年纪,怎会与那五大魔主有了仇怨?”
方雪宜道:“晚辈本身与他们并无仇怨,但晚辈却不容他们为害武林。”
宋孚两眼暴睁,哈哈一笑,竖起拇指,道:“好!老弟竟然有着这等雄心壮志,叫老朽好生敬佩!”话音一顿,接道:“五大魔主的武功,各有所长,据老朽所知,当世武林之中,除了剑神陈大侠而外,尚无一人能够胜了他们,老弟的雄心固然可嘉,但如是仅凭一腔热血,徒逞匹夫之勇,却是智者所不取……”
方雪宜闻言,也不说明,只是一笑道:“老前辈金玉良言,晚辈记下了。”
宋孚眉梢微现喜色,但又甚是不解的问道:“听老弟之言,莫非仍要在此等三天?”
方雪宜道:“丈夫无志不立,言而无信不行,晚辈既已答应了高无敌,自是不可反悔的了。”
宋孚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一瞬不瞬的半晌,终于摇头一叹道:“老弟决心冒险,老朽还有什么好说的?”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接道:“这么办,老朽也在这儿小住三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