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铃》二五
九个穿蓝衫、带面具的人,突然抱拳一礼,仍是未发一言。伍元超心中暗道:这些人,不但把面貌掩去,甚至连话也不肯说出一句。这时,张总管已吩咐上菜。但见十几个一色粉红衫裙的女婢,手托木盘,川流而上。因为群豪分开而坐,酒菜也是每人一份。每人面前放置一个很大的银盘,里面分有很多的小格子,放着各种不同的佳肴、美味。每人一个玉瓶,大约有半斤左右的酒。黄衣人举杯敬了各人一杯,笑道:“能喝的,多喝点酒,不能喝酒的,多吃点菜,咱们免俗了,不用互相敬酒。”
这一来,又使得伍元超的计划落空,他原想借敬酒和那些蓝衫人攀谈几句,但互不敬酒,使得伍元超没有了和人谈话的机会。但他心中对九个戴着面具的蓝衫人,一直存着很大的关怀。
酒过三巡,黄衣人突然吩咐道:“召歌姬来。”
片刻之后,细乐声起,两队歌姬,分成两行,行入了厅中。伍元超暗中数了一下,这两队歌姬,一着粉红衣裙,一着水绿衣裙,每队有一十二个人。那一队水绿衣裙的人物,进入厅中之后,紧靠着大厅一角坐了下来,那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少女,却在细乐中翩然起舞。细看这些歌姬,长的都很匀称,但红、绿两队歌姬,有一个很明显的区别,那就是穿着水绿衣裙一队歌姬,似乎是身材高大一些,那身着粉红衣裙的歌姬,身材似乎是娇小一些。从口音上分别,那娇小的歌姬,似都是江南佳丽,那些水绿衣裙的歌姬们,声音清脆,似乎都是北地胭脂。十二个歌姬翩翩起舞中,突展歌喉,十二个樱桃小口中,汇合出一缕宛转的清音。音乐娇柔,配合着摇摆的柳腰、娇躯,翩然起步,看上去十分动人。
伍元超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等场面,不禁看的一呆。侧脸看去,只见铁成刚也看的全神贯注。这一队歌姬的妙舞清歌,足足有一顿饭工夫之久,才陡然停下舞步,收住歌声,欠身一礼,退到一侧。紧接着那一队水绿衣服的歌姬,婷婷入场。乐声扬起,一队绿衣少女,立时随着移步起舞。这一队歌姬,和上队有着很大的不同,连音乐听来也不一样。伍元超目光微转,听出那乐声由一个屏风后面传出。但却无法看到击鼓、敲板,吹奏管笛的人。这一阵乐声,有些粗犷,绿衣歌姬的动作,也有些大开大合的味道。她们大举腿,大扬臂,大转身,大幅度摇动着杨柳腰肢。这是带着一种原始性的狂舞,有着一种粗犷的诱惑。和刚才那种碎步轻摆,完全是两种大不相同的风味。但两种歌舞,殊途同归,对男人都有着很强烈的诱惑。铁成刚看呆了,伍元超也看的有些出了神。
伍元超心生警觉,暗暗的吸一口大气,镇定了一下迷乱神志,偷眼向四下看去。只见九个戴着面具的蓝衫人,也都看的十分神往。连张总管,也看的目不转睛。出人意外的,是两个青衣童子,站在黄衣人的身边,微微闭着双目,看也不看那场中横飞玉腿一眼。忽然间,响起了清脆的钟声,乐声和曼舞陡然间停了下来。红绿两队歌姬,轻移莲步,错身并排而立,面对群豪。黄衣人轻轻咳了一声,道:“诸位,兴致高的,可以选一红一绿两位,也可以任选一位,请她们陪诸位喝几杯。”
伍元超心中暗道:张总管夸说武家堡的歌姬,个个娇美如花,果然不错,这二十四名歌姬,虽然不足和金萍、玉兰比美,也算是少见的美人了,尤其是经过刚才一番歌舞之后,看她们轻盈舞姿,妙曼体态,心中更留着一份难忘情怀,更增人心中对她们的绮念。
九个 面人纷纷离位,各选了一红一绿两个歌姬,九人选去了十八个,还留下三红、三绿六个人站在那里。这些歌姬身材相若,面貌也不相上下,都是千挑百拣的美人儿。被人选走,固然是好,留下是也未必是坏。伍元超、铁成刚、张总管原坐未动。黄袍人目光一掠铁成刚、伍元超,道:“两位怎么不选择一个歌姬陪陪?”
伍元超抢先站起了身子,一欠身,道:“在下等未近过女色,而且,头伤未痊。”
黄衣人点点头,笑道:“好,来日方长,武家堡有近百歌姬,都属绝世美色,两位日后有得玩的……”
挥挥手,六个未被选中的歌姬,悄然退了出去。他神色突然转变得十分严肃,目光盯注伍元超和铁成刚的身上,接道:“两位觉着这武家堡如何?”
伍元超道:“洞天福地,人间仙境。”
黄衣人道:“两位见识的也不过是武家堡中十之一二……”
声音突转严厉道:“你们是否决心留在这里?”
伍元超道:“希望堡主慈悲。”
黄衣人笑一笑,道:“好!你们这身武功,难当大任,既然决心留此,我自然要成全你们,我要替你们引见两位长者,如若两位能够被他们看中,收列门墙,两位就造化大了。”
铁成刚本想大声抗辩,话到口边,又咬咬牙,忍了下去。伍元超却欠身一礼,道:“堡主要替我等荐师学艺?”
黄衣人笑一笑,道:“不错,我们一直想找两个人,但选来选去,始终未找到适当的人选,一见两位,本座就决定请两位留下,因为,两位是我见之人中,最为适当的人选了。”
伍元超心中暗道:看起来,事情是愈来愈复杂了。口中却说道:“堡主看上了我们,我等何幸之有,但那位长者,却未必会看上我们了。”
黄衣人笑一笑,突然改变了话题,道:“两位吃好了吗?”
伍元超道:“吃好了。”
黄衣人道:“那咱们到里面谈谈。”
目光一掠张总管,接道:“你在这里陪陪他们,等他们酒足饭饱之后,送他们去安歇。”
张总管哈腰点头,连声应是。
黄衣人却站起身子,悄然退席。伍元超、铁成刚紧追在两位青衣剑童的身后,转入了一座屏风之后。只见好好的墙壁上,突然开了一个圆门。一时间,恍然大悟,原来这大厅壁间留有暗门,举一反三,就可了解那黄衣人,何以会穿墙越壁,通行无阻了。进入壁间暗门,是一条甬道。行约十余丈远,转入一座密室。此室四周无窗,但却没有气闷之感,显然,是经过精密设计的建筑。木案上,高燃着两支火烛。黄衣人在首位坐了下来,两个剑童,分侍两侧。伍元超暗暗忖道:大概要谈正题了,赶紧聚精会神,准备应付。果然,黄衣人挥挥手,道:“两位请坐。”
伍元超欠欠身,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黄衣人道:“两位只怕不知道已经变成了我武家堡很忠贞的属下了。”
伍元超道:“可是和我们头上开这一刀有关?”
黄衣人笑道:“不错,这大概是世间最高明的医术了,两位只要能够永远听从本座的令谕行事,决无任何影响,也不会影响到两位的才智,和习练武功的进境。”
铁成刚道:“堡主,我们可以赌咒对武家堡效忠不二,但如在脑袋中放个东西,心里总是不舒服。”
黄衣人笑一笑,道:“两位现在不妨运气,看看有什么不适之处?”
伍元超道:“铁兄,堡主这么看得起咱们,别说在脑袋中放一件东西了,就是再多放几件,有何不可。”
铁成刚先是一怔,继而回过意来,微微一笑,道:“伍兄说的是,在下只是想请教堡主,怎能会在咱们脑袋里放了东西,而咱们又全无感觉。”
黄衣人微微一笑道:“敝堡中有很多罕闻罕见的事,两位加入本堡之后,慢慢就知道了。”
伍元超道:“堡主,在下心中有几件不解之事,不知该不该问?”
黄衣人略一沉吟,道:“好,你问吧。”
伍元超道:“堡中有很多领队,每个人,都和我们一样,要动过一次手术吗?”
黄衣人摇摇头,道:“用不着,为本座器重之人,才有此荣幸。”
伍元超心中暗道:在人头上开了一刀还算荣幸之事,当真是可恶的很。口中却说道:“堡主这等器重,不知是否别有原因?”
黄衣人道:“自然有原因,不过,两位现在还用不着知道,而且此事,对你们大为有益。”
伍元超道:“大为有益?”
黄衣人脸上突然间,变的十分严肃,冷冷说道:“我要把你们两人,造就成江湖上出类拔萃的人物,比你们现在这点微末之技,强胜何至十倍。”
伍元超道:“那不是需要很多的时间吗?”
黄衣人道:“时间倒不需很长,你们都具有了极好的习武骨格,但传授你们武功的人,却要下很大的工夫。”
伍元超道,“那岂不是太过劳累堡主了。”
黄衣人道:“我只是其中之一,还有本堡中几位长老,都要他们把数十年苦心练成的绝技,传授给你们,这是千古奇遇,也是你们的造化,本堡中有此造化的,只有四人,除了两位,另外两人已经下了半年功夫,你们要多用些心,追上他们。”
伍元超恭敬地说道:“谢谢堡主的栽培。”
黄衣人道:“你们如不愿意,现在还来得及回头……”
伍元超恐铁成刚开口,急急接道:“此等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等岂有不愿之理。”
黄衣人道:“你们现在去休息一下,明天开始。”
伍元超道:“多谢堡主。”
黄衣人高声说道:“哪一个当值?”
但闻一个娇脆的声音应道:“小婢金萍。”
随着回答之声,人也缓步走了过来。黄衣人道:“带他们去怡红院中休息。”
金萍欠身一礼,回头对伍元超、铁成刚道:“两位跟我来吧。”
一路上,金萍没有多言,伍元超等,也未多问。直待到了怡红院,伍元超才低声问道:“金姑娘,这武家堡中还有什么长者?”
金萍笑一笑,道:“自然是有,小婢恭喜两位了。”
伍元超心中明白,口中却故意说道:“金姑娘恭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