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绝刀》一二
黑袍人左手提起飞叟胡梅的衣领,右掌“啪”的一声,击在胡梅的背心之上,紧接又推拿了他一十二处穴道。
胡梅那紧闭的双目,缓缓微动,静止的心脏,也开始跳动起来。
黑袍人伸出右掌,轻轻落下,按在飞叟胡梅的顶门之上,一股热流,循掌而下,侵入了胡梅的穴道之中。
但闻胡梅长长叹息一声,睁开了双眼。
黑袍人冷冷说道:“胡兄把这位女娃儿给了在下,在下救了胡兄一命,那是足以报答胡兄了?”
飞叟胡梅心知只要自己稍有辩白,略露不满的口风,他只要一发掌心内力,立时将震碎自己的“天灵”要穴。此人在江湖上,向以心狠手辣著称,二十年来,伤亡在他手下的武林人物,已不知凡几,想到自己已一番舍命苦战,好不容易擒得了这左文娟,要以此女交换九大门派绝技,却不料落得一场空欢喜,心中虽不愿意,但口中又不敢说出来,强忍下心头怒火,道:“齐兄说的不错,正当如此,才算公平。”
黑袍人缓缓收起按在胡梅头上的右掌,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此别过了。”抱起左文娟,纵身一跃,人已到了一丈开外,接连几个飞跃,已走的踪影不见。
数十道目光,望着那黑袍人,但却无一人敢于出手拦住。
飞叟胡梅缓缓站起身子,捡起那黑袍人放在地下的长剑,一连挥动,长剑打闪,斩断身上索绳,倒握剑尖,把剑柄递到金钟道长的手上,道:“兄弟这次死里逃生,都是道兄所赐,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兄弟要先走一步了。”纵身而起,如飞奔去。
群豪转眼望时,那少林和尚亦早已走的不知去向了。
原来他身上带着左鉴白的首级,生恐别人动手抢夺,趁群豪注意那黑袍人时,悄无声息而去。
金钟道长挥剑自断身上索绳,长剑点地而去。
群豪回望了那“生死桥”一眼,但见黑雾迷蒙,谁也没有胆子,再冒那恐怖的死亡之险。
且说左少白茫然的踏上了“生死桥”,缓缓向前走去。家破人亡,父母惨死,这些惨重打击,使他心胆俱碎,神经麻木。他唯一记得的一件事情,就是要过这“生死桥”去。
桥下黑雾翻滚,冒上来阵阵的冷风,飘吹起他的衣袂。
桥身逐渐的降低,黑雾掩没去了他的全身,寒气更加凛冽,刺肤透肌。
这些恐怖的景象,都没有引起左少白的注意,也没有激起他的运气御寒的念头。
他此刻早已是魂断心碎,早已不知死亡之可怖,就算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在他的面前倒了下来,他也不知闪避。
他这茫然失神的缓步而行,正好暗合了这漩转气流的顺势。这是一股奇怪的气流,由那千里绵延的山势,和一地道层下暗流所形成,地层下的暗流在这道绝壑中,暴出地面顺流而下,澎湃汹涌,但又被几道曲转的山壁阻挡,激流回身,往返激荡,构成了这一段奇怪漩流。
那沿着山势而来的气流,被两侧山势压挤,曲转的山壁阻挡,和地层中随着暗流排出的沼气,混在一起,被谷中激流冲击上漩,形成了一片弥漫在谷中的黑雾,曲转的山势终年有规律地阻挡气流,集成一股“回旋风”。
这股奇异的“回旋风”,随谷底激流旋动,愈向上愈是轻微。
但那轻微的风势中,却潜蕴无与伦比的威力,一遇突来的阻力,威势立时增强,如果那承受之人能够置之不理,全不抗拒,风力随强随消,保持着轻淡的强度;如若稍受抗拒之力,使那终年规则旋转的风势,旋速变逆,立即将产生不可挡的威力。这种大自然的威势,实非任何武功高强之人,所能抗拒。
左少白心痛父母惨死,长兄罹难,茫然行来,竟然被他渡过了凶险无比的“生死桥”。
桥的这一边,景物突然一变,一列山峰,拱围着一片数百亩大小的盆地。
遍地山花,一片绚烂,几竿修竹,混生在山花丛中。
这片不大不小的盆地之中,已然有人开辟出一片田园,种植了五谷、菜蔬。
绚烂山花、蔬菜五谷,都未能引起左少白的注意,他仍是茫然向前走着。
一棵高大的胡桃树下,坐着一个发髯皆白的老人,面前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摆着四碟菜肴、一杯酒、一副杯筷,自斟自饮,神情怡然自得。
左少白缓步由那树下行过,似是根本不知道树下有人,连头也未转动一下。
他这冷漠的神态,反而引起了老人的好奇,重重的咳了一声,叫道:“小娃儿!”
左少白恍如未闻,仍然慢步向前走去。
那老人一皱眉头,突然屈指一弹,一缕凌厉的指风,直袭过去,击中了左少白右腿膝间的“曲泉”穴。
在那老人想来,这弹指一击,只用出三成力道,未必能够击中,纵然击中,也未必能够伤人,却不料左少白右腿一屈,扑摔在地上。
左少白茫然迷乱的神智,也吃这老人弹指中穴的一击,突然醒了过来。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发髯苍白的老人,一步步走了过来,不禁暗暗一叹,忖道:“我已然走过了那‘生死桥’,总算未负父母之命,死在这老人手中,也好早在黄泉路上,和爹娘、长兄相见。”当下闭上双目,望也不望那老人一眼。
他迷乱的神智,虽已清醒,但尚未尽复,还未想到父母为什么要再三嘱咐他越渡那“生死桥”。
但觉右腿又被人拍了一掌,被点的穴道,突然解开,睁眼看去,只见那老人带着和霭的微笑,站在身边,神情之间,毫无恶意。
左少白缓缓坐了起来,四外打量一阵,叹息一声,道:“老伯,你为什么不杀我呢?”
那老人笑道:“你这小娃儿,讲话颠三倒四,老夫为什么要杀你?”
左少白道:“八年之中,我遇上的尽都是要杀我们一家的人。”
那老人笑容一敛,道:“有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