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飞燕惊龙 » 飞燕惊龙全文在线阅读

《飞燕惊龙》一六七

关灯直达底部

  朱若兰忍伤痛,垂泪说道:“师父纵然想死,也望对兰儿说明原因──”说着话,用力一带,立时把琵琶夺了过来。

  那身披蓝纱少女忽然想起,那支琵琶,是她母亲遗物,要被别人砸碎,实在太可惜了。急道:“这位姊姊,你不要砸碎我的琵琶,这是娘的遗物,我想我娘时,就要在她的坟上,弹给她听──”

  青袍老人因心中悔恨交集,抓住琵琶的手,忘了用力,被朱若兰抢了过去,听得那少女之言,忽的两手一伸,又把琵琶抓住,道:“兰儿,有话好说,这琵琶是万万砸它不得!”

  朱若兰心中一动,道:“不要我砸碎这琵琶也好,但师父得把这中间隐密告诉我听!”

  青袍老人听得一皱眉头,沉吟不语,反复忖思一阵,道:“这件事得让我好好想想。”

  那身披蓝纱少女,似被朱若兰几句问话,触动心事,竟然仰起脸儿,颦起黛眉,忖道:自我记事后,从未见我娘离开过百花谷中一步,不知怎会和这位老伯伯结下仇恨?

  她心中一起疑窦,往事纷至而来,侧脸望了朱若兰一眼,忽然从怀中摸出一幅白绢,摊展在草地上。

  只见那白绢之上,绘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子,头梳双辫,身披轻纱,一个二十余岁身穿宫装的美丽女人,满脸微笑,站在那女孩身后,背景楼阁耸云,不知是什么所在?

  朱若兰看那白绢上的小女孩子,颇似自己,不禁呀了一声!

  那青袍长须老人,望了那白绢一眼,老泪忽地夺眶而出,全身颤抖。

  身披蓝纱少女目光在朱若兰脸上呆看了一阵!忽然叫道:“兰黛公主,兰黛公主──”

  朱若兰细听那少女口中所呼,分明是自己闺讳和小名混称,只是下面加了公主二字,却是想不透是何原因?

  但见那青袍长须老人忽地仰天长叹一声,霍然跃起,对着朱若兰拜了下去,说道:“老奴罪该万死──这十余年来一直──”

  朱若兰吃了一惊,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这是干什么──”急跃而起,对着那老人还拜下去。

  那青袍老人,右手捧胸,左手乱颤,口中叫道:“慢来,慢来,你这等重礼岂不要折煞──”忽的一口鲜血,从他嘴中涌出,挺身跃起,绕着草地疾走起来。

  月光照耀之下,但见他脸上汗水滚滚而落,捧胸绕奔,神情极是痛苦。

  大约有一刻功夫之久,他脸上汗水才逐渐消去,神情亦渐正常,重又落坐草坪,道:“我内伤很重,只怕已难久活人世──”

  那身披蓝纱少女幽幽一叹,移近那青袍老人身边,黯然泣道:“老伯伯!你当真受伤很重吗?”

  青袍长须老人,流露出满脸慈爱之色,拂着她头上秀发,笑道:“我伤势虽然很重,但一时之间,还死不了。这几十年来,我日夜都在想着一件事情,只是想不通原因何在?”

  他把目光转投到梦寰身上,叹息一声道:“现在我明白了,可是太晚啦,你娘有没有什么遗言?”

  身披蓝纱少女道:“我娘在弥留之际,对我说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兽,而是你心里喜欢的男人。若你心里喜欢那个男人之时,就赶快把他杀掉。”

  青袍老人说道:“你娘说的不错,她若不是喜欢我,怎么会跑到这深山大泽之中受了二十几年苦!

  “抛下锦衣玉食,冒着抄家灭门的危险,和我逃到括苍山来,住在这幽谷岩洞之中,整日的见不着人迹,和毒蛇猛兽为伍,为的是什么?只因她太喜欢我了,她为我坚拒皇妃之位,为我受尽鞭鞑之苦,情爱是何等深厚,而我却没有使她快快乐乐的过过一天。

  “这些事积压在我的心中,已是十几年了,我虽然日夜费心去想,但总是有些难明之处,现下看到那受伤的少年,使我多年心中不能明白的,陡地了然了。

  “我虽没有打过她一掌,骂过她一句,但我加诸她的,却是最难使她忍受的孤寂──”

  朱若兰脑际,忽然闪掠过一幕幕的回忆。但只不过是片片段段。不能想到全盘,当下问道:“师父你说的是谁呀?”

  只听那青袍老人,又微微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我本不愿把这些往事告诉你们,又怕我死去之后,这桩事要成为一桩千古悬案。又怕你们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我死了也不能瞑目泉下──”

  那身披蓝纱少女接道:“你既然知道我娘以往之事,想必和我娘相处时间不短──”

  青袍老人道:“唉!你娘有没有提过你父亲的事?──”

  蓝纱少女道:“没有,她一直没有和我提过,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了父亲,闹着非要她说出我父亲在什么地方──”

  那青袍老人喜道:“她可对你说过吗?”

  蓝纱少女道:“我一提此事,娘的脸色,立时大变,她平日十分疼我,从不肯骂我一句,但那次却把我责骂一顿,并且告诉我说,父亲是个很坏的人,要我答应以后不要再提到他。”

  青袍老人哈哈一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你父亲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不但朱若兰看出了师父和这少女之间有着很微妙的关系,而且从铺地白绢之上,回忆起很多儿时情形,目光盯住在师父脸上,心中却在推想着很多不明的疑点。

  只见那青袍老人合掌望着天上星辰,口中喃喃自语了一阵,突然把目光转投到朱若兰脸上,说道:“先请公主恕了老奴忤逆国法大罪,老奴才敢直陈。”

  朱若兰急道:“师父有什么话?但请吩咐就是,你这等神态对我,反使我心中不安!”

  青袍老人叹道:“世人均知先皇孝宗无后,因而在先皇驾崩之后,拥立兴宪王世子厚璁即位,却不知先皇的至亲骨肉,被我和翠蝶带到了深山大泽之中。──”

  朱若兰回头望了仰卧在地上的梦寰一眼,道:“在皇宫中有什么好?这些往事不谈也罢。”

  青袍老人笑道:“这些年来你已知道了一点蛛丝马迹,但你却一直不肯追问你的身世来历,也许你不愿把咱们师徒名份破坏,唉!这件事我作的是错是对?到现在我还是分辨不清──”

  朱若兰道:“师父做的一点不错。”

  青袍老人微微一笑,接道:“我幼年嗜武如狂,到处访求名师,艺成后,游踪京都,得一位同门师兄介绍入东厂,三年后,入选为先帝孝宗近身侍卫──”

  他目光忽然转投那身披蓝纱少女身上,黯然一叹接道:“就在那年,我认识了小蝶的妈妈,那时,她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刚刚被选入宫中──”

  只听那身披蓝纱少女,啊了一声,道:“你认识我娘,那你──”

  青袍老人点头笑道:“我是你生身父亲,因你娘恨我太深,所以她不愿告诉你,唉!这也不能怪她。”

  月光下但见两滴泪珠由他脸上滚落下来。

  朱若兰掏出一块绢帕,送交那青袍老人手中,他接过绢帕,抹去脸上泪痕,说出了一番往事。

  原来那青袍老人,名叫赵海萍,本是明孝宗的贴身侍卫,因武功高强,甚得孝宗宠信,经常随皇帝出入后宫,孝宗念他日夜卫护辛劳,就后宫佳丽中选出一位名叫翠蝶的宫女相赐。那知赵海萍生平嗜武如命,不愿接受女色,翠蝶虽有绝世姿容,也没法动摇他铁石之心,两人相处了年余时间,赵海萍始终未对翠蝶生出半点情怀,可是翠蝶却对他由敬生爱,深植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