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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燕惊龙》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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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髯老者摇摇头笑道:“一夜风帆,何劳之有。”

  说过话,吩咐舱门外四个抱刀大汉,张挂双帆直放岳阳,又令两个青衣童子收了茶点,换上酒菜,和梦寰、霞琳对酌起来。

  杨梦寰和沈霞琳都不会喝酒,喝了几盅,停杯不吃,长髯老者也不硬劝,只管自己酒到杯干,一连喝了有百杯以上,才放上酒杯,和梦寰谈些江湖奇闻,绝口不提一句正事,杨梦寰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前辈邀晚辈登舟时,曾说过有要事赐告,现已酒醉饭足,愿洗耳恭听教言?”

  长髯老者叹口气道:“令师对我有救命之恩,二十年愧无一报,日前传言令师得了武林奇宝藏真图,致引起各派高手云集湘北,风声初传,来人已是不少,大概这几天中三湘水面上就要掀起一场争夺藏真图的风波,为这一幅宝图,百年来不知葬送了多少武林高人性命,江湖恩怨仇杀,常常要株连数代,你既是昆仑门下弟子,难免不被波及,此事真象如何,我也不敢断言,实不相瞒,老朽也是为藏真图奉命而来,二位早离此是非之地,不失上策,令师一代剑侠,必有自保,不过二位今后行藏,应求隐密,炫技自露,无疑是自寻烦恼,江湖机诈,一言难尽,为求达目的,其手段惨酷已极,我能奉告二位的也只有这些,咱们再见面敌友难料,我送二位这一程,谈不上报答令师恩德,只能算聊表寸心,如不是机会赶巧,被我属下先察觉两位行踪,要落在别人眼中,不但要会给令师增加无穷麻烦,二位恐怕也要吃些苦头了。”

  长髯老者一席话,听得杨梦寰又惊又急,忆恩师近半月神态,确实有异,想必和那死去师兄蔡邦雄身上搜出的玉盒白绢有关──再想师父要霞琳和自己离开玄都观的神色,似很急促,前想后想,这件事八成是实,抬头看霞琳正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脸上却是一种茫然无措神色,似乎她把一切祸福都信托在自己的身上。

  杨梦寰想了一阵,剑眉微挑,一脸坚毅神情,笑道:“承蒙老前辈如此爱护,杨梦寰铭感肺腑,家师是否得到藏真图一事,晚辈实无所知,恕难奉告,各派高手云集湘北,准备对付家师和晚辈,那是别人的事,晚辈幼禀恩师慈训,素无犯人之心,但是昆仑派门下弟子,却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事情如迫到头上来,纵然是刀山剑林,晚辈也无所惧,老前辈奉命到此,求藏真图,留晚辈同舟夜谈恐有所不便,我这就告辞了。”说过话,起身一揖和霞琳向舱外走去。

  猛听那长髯老者纵声笑道:“一阳子豪气干云,杨老弟尽承师风,昆仑门下果是不凡,老朽佩服得很,难得这一夜清谈,何以竟决绝求去,顺风扬帆,天亮前可达岳阳,今宵一别,日后敌友难分,我们再有碰面机会,说不定我要讨教老弟分光剑法,无论如何请二位受老朽相送一程,也让我聊尽一点心意──”一说至此倏而住口,长髯颤动,面色凄惶,似有着无限伤感。

  杨梦寰知他此刻心中难过已极,既图报师父当年救命之恩,又不能逆命行事,看他满脸痛苦神情,倒不便执意而去,微笑着重返舱中,落座说道:“老前辈留客情切,晚辈们只好叨扰,武林中偶伸援手,本属寻常小事,老前辈尽可不心为家师当年相助小惠,感到左右为难,再说就是老前辈放心不问藏真图事,别人也不会放过晚辈师徒,不过这藏真图是否真的落在家师手中,晚辈确未听家师说过!”

  长髯老者叹口气道:“杨老弟见识不凡,几句话确不是平常人所说出口,老朽又有幸看见一代人间奇丈夫──”

  说着一顿,又道:“不管怎么样,老朽总是愧对令师,天龙帮规令禁严,来的人又不只老朽一个,二位多珍重!”说完,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此后,两人都不再提藏真图事,秉烛对坐,尽谈些江湖怪闻,沈霞琳坐在梦寰身侧,时而静听那长髯老者讲话,时而秀目含情,深注着梦寰微笑,灯光下看她,愈觉得秀美绝伦,这丫头胸无城府,心若莹玉,她见寰哥哥谈笑自若,竟也是毫无忧虑神色。

  §第二回 险谷剑影

  双帆张风,船行快速,到东方曙色微露已抵达岳阳岸边,长髯老者送梦寰、霞琳登岸,回头看,那四只梭形快艇,如飞而来,左面一只快艇上后面系着梦寰、霞琳原乘小舟,长髯老者直待那小舟靠岸后,才拱手作别,笑道:“老弟多珍重了!”

  杨梦寰想说几句感谢的话,还未开口,人家已跳上大船,扬帆而去,四只梭形快艇,紧随后面,不大工夫,已消失在茫茫烟波之中。

  杨梦寰检点小船上随带衣物,果然丝毫未动,略一收拾,和霞琳弃舟而去。

  这时天色尚未大亮,行人绝迹,两人展开轻功飞纵身法,快逾狂奔怒马,不过一顿饭工夫,已走了二十多里,抬头看,只见三面浅山环抱着一座小村,村前面一溪清流,水声潺潺,村西边山根下,佳木葱茏中隐现出一堵红墙,杨梦寰遥指那红墙笑着:“那红墙中就是寒舍,家父二十年前自宦海隐退,就在这东茂岭安居了下来。”

  霞琳转头一笑,答道:“这地方很好玩,我们没事的时候就到那条小溪里去捉鱼好么?”

  两句话,听得杨梦寰脸上变色,心里一阵疼痛,表情呆滞,半天说不出话来,眼前立即涌现出儿时和表姐玉绢捉鱼溪中的情景,玉绢比他大三岁,很小就死了父母,梦寰母亲以姑妈身份收养了玉绢,两人从小就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日夕一块儿游戏玩耍,玉绢对梦寰爱护的无微不至,梦寰对玉绢那更是言听计从,从牙牙学语到略通人事,吃饭读书一步不肯离开,玉绢秀慧过人,在梦寰小心眼里成了天人,赤子心中情苗早植,当梦寰八岁被一阳子带到玄都观中学艺,这一别就是十二寒暑,虽然这期间杨梦寰也回来过两次,但这两次他都是同师父同来,小住两天就走,和玉绢见面谈话的机会实在太少了,第二次回家是前年,那时杨梦寰十八岁,玉绢已二十一岁,小丫头变成了大姑娘,愈觉着娴雅秀逸,他趁梦寰初回之夜,一阳子和姑丈在客厅挑灯夜话,差小婢银瓶请表弟会晤深闺,两个人都大啦,见着面都有点儿腼腆忸怩,相对无言,默坐良久,最后还是杨梦寰吞吞吐吐说出来想念深情,玉绢含羞流泪劝表弟用心学习武功,她说:一阳子世外高人,能遇得这样好师父千载良机,不要为想念她而分了心神,不管杨梦寰那一天艺满还家,十年,百年,她都会耐心等待。这句话未曾说出以身相许,杨梦寰聪明人,那里会不明白。

  半宵清谈,许下了山盟海誓,第二天杨梦寰又随恩师回玄都观去,如今和霞琳一道回来,恐怕要引起玉绢误会──他想的神往,站在那里忘了走路。

  沈霞琳看梦寰停步出神,觉着奇怪,走到他身边叫道:“寰哥哥,你在想什么?”

  杨梦寰低头看她匀红嫩脸上满是关怀神情,心里又是一跳,淡淡笑道:“我在想师父──”

  话未完,霞琳接道:“嗯!还有我师父,将来我投在昆仑派门下,就不能再叫他师父,那要叫什么?”

  梦寰笑道:“叫师伯。”

  沈霞琳点点头,又是一笑,跟在梦寰身后,向那堵红墙走去。

  两人越渡了小溪,又穿过一段草坪,翠竹佳木环绕中出现一座庄院,大门横题着,“水月山庄”四个大字,一个五旬左右老仆正在打扫庭院,回头看见梦寰,高兴的丢了手中扫帚迎了上来笑道:“少爷回来了!老爷昨天还提起少爷,明天正好是娟姑娘的周年忌辰,你们从小在一起长大──”

  那老仆话还未完,杨梦寰已听得全身冷了半截,转头问道:“杨福,你说什么?我娟表姐死了?”

  杨福摇头叹气道:“皇天无眼,可怜如花似玉的娟姑娘,她倒比老奴先死了?”

  杨梦寰打个踉跄,抓住杨福右臂问道:“她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