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箫》二五五
袁孝看着刀光剑影愈来愈密,心中大为焦急,暗暗地忖道:“如若这等冲打下去,不知几时才能冲得过去。”当下长啸一声,拔身而起,一跃两丈多高,凌空翻身,打了两个跟头,横越那重重拦路的黑衣人而过。
滚龙王的目光一直投注在袁孝的身上。欧阳统、铁木大师等名重一时的高人,他并未放在心上,但对袁孝和上官琦却似有些畏惧之心,恨不得早把两人杀死。眼看袁孝由自己头顶之上翻过,立时扬手劈出一掌。
一股强厉的暗劲,应手疾涌而出,猛向袁孝撞击过去。
袁孝看去猴头猴脑,其实灵活得很,身悬空中,仍能兼顾到八面四方,目睹滚龙王扬掌劈来,立时挥掌下击。
两股强力一撞,人却借势再起,落入穷家帮的阵式之中。
嗖嗖嗖几支长箭划空而过,射向袁孝,但袁孝已借滚龙王掌势反弹之力,去势速快,长箭射到时,他人已落入阵中。
袁孝脚落实地,金睛闪动,望了两人一眼,立时疾向上官琦奔了过去。
这时,上官琦已被连雪娇平放在一丛荒草之中,运气在他身上推拿。
袁孝蹲下身子,急急问道:“连姑娘,我大哥伤得──很重,很重么──”
他口齿本就不大清楚,在情急之下,更是语音不清,叫人难以听懂。
连雪娇听声判意地答道:“不要紧,休息一会就好了。他连和高手相搏,硬拼掌力,内腑中气血受了震动。”
袁孝说话口齿虽然不清,但别人说的话,他却全能听懂,一面点头,一面伸手向上官琦前胸推去。
连雪娇情急救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也顾不得男女之嫌,接住上官琦,在他身上开始推拿起来。眼看袁孝到来,上官琦已可交他照应,当时缓缓站了起来,向后退去。
袁孝抬头望了连雪娇一眼,道:“连姑娘,你等一等。”
连雪娇微微一愕,停下了脚步不动。袁孝又低下头去在上官琦前胸推拿起来。
这时,那环绕在四周的黑衣人突然开始向后退去。这班人来得像潮水一般,蜂涌而至;退走时也去得像飘风一般,眨眼间走得无影无踪。
荒野上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寂静,鲜血在日光下闪闪生光,堆积的尸体有如一座座突起的坟墓。
欧阳统长长叹息一声,道:“好一场残忍的屠杀!”
只听木车之中传出了唐璇的声音,道:“请问诸位,如若滚龙王再率人手攻来,可有再战之力么?”
欧阳统微微一怔,道:“先生,此言何意?”
唐璇道:“有一件事,出了在下的意料之外。一着之失,可能满盘皆输了。”
欧阳统道:“什么事?”
唐璇道:“那黑衣女人──”
费公亮道:“怎么?难道她的武功还能强得过滚龙王么?”
只听一阵轧轧之声,那重重掩遮的木板,突然自动裂现出一座门来,缓步走出手握折扇的逍遥秀才。他脸上一片困倦,似是耗去了极大的精神。
欧阳统缓缓迎了上去,低声问道:“先生识得那黑衣女人么?”唐璇面容严肃地说道:“我虽然没有看到过她的真正面目,我推想定然是她。”
欧阳统道:“谁?”
唐璇仰脸望天,沉吟不语,似是考虑着一件异常庄严的事。
只听上官琦长长吁一口气,坐了起来,伸展一下双臂,说道:“兄弟,你几时回来了?”
袁孝咧嘴一笑,道:“回来不久啦──”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颗丹丸,道:“连姑娘的药丸。”大步向连雪娇走了过去,伸手递过丹丸。
连雪娇略一犹豫,伸手接过,说道:“我身中附骨毒针,已蒙那位老前辈代为取出,这药丸已经用不着了──”
忽听一声沉重的叹息由一片草丛中传了出来,一个青衣老人,抱着长发散垂的少女慢步走了出来。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老人面色忧伤,两行老泪垂下双腮。
欧阳统急急拱手一礼,道:“兄台,这位姑娘伤势好了一些么?”那青衣老叟目中神光如电,缓缓扫掠了几人一眼,突然仰天大叫道:“我救了无数世人,可是谁能救活我的女儿,谁能救活我的女儿──”字字句句,都似脱弦之箭,射向高空,响彻云霄。
唐璇身子一颤,从沉思中醒了过来,高声接道:“令媛的伤势,可否容在下查看查看?”
那青衣老叟停下大喝之声,缓缓把目光投注唐璇的身上,冷冷地说道:“当今之世,医道一门,能够精过老夫之人,绝无仅有。”
唐璇淡然一笑,接道:“令媛之症,阁下亦自觉无能相救,让在下瞧瞧她的伤,有何不可?”
那青衣老叟沉吟了片刻,终于把怀抱中女儿平放在草地上。
一阵清风吹来,吹飘起了她的衣袂,也送过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
唐璇挥动了两下折扇,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把目光移到那姑娘的脸上。
只见她微微地闭上双目,似是熟睡过去一般。虽然她脸色一片苍白,但却无损于她的美丽。那秀丽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弯弯的柳眉,无不配合得恰到好处。
唐璇放下手中折扇,左手拖过来那姑娘一只玉腕,右手却把在那姑娘腕脉之上。
那青衣老人两道炯炯的目光,一直盯注在唐璇的身上,似是在监视着他的举动。看样子,只要唐璇一有什么轻薄的行动,或是动了什么邪念,立时将出手对付唐璇。
只见唐璇缓缓闭上双目,不住地摇头晃脑,似是借摇头来帮助他运用智慧。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突然睁开了眼睛,目注那青衣老人,说道:“令媛的脉象,已入了虚脱之境,非出奇药,难以疗治。”
青衣老人道:“奇药易出,但只怕她体弱难胜。”
唐璇沉吟了良久,道:“在下有一句不当之言,不知该不该说?”青衣老人道:“你说吧!”
唐璇道:“看情形,令媛不只是身受内伤,而且她未受伤前,已然身罹重病。”
青衣老人点点头,道:“不错,她身体娇弱,但又偏喜名山胜水。我为了不愿使她终日落落寡欢,才带她遍游天下的名山胜水,却不料她难受旅途劳累之苦,不服水土,罹得重病。”
唐璇目光环扫了四周一眼,欲言又止,抬头望天沉思了一阵,道:“如若老前辈能够信得过在下,唐某人愿以金针过穴之法,使她垂危之命,多延几日。”
青衣老人沉忖不言,脸上的神情十分激动,显然,他内心正有着剧烈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