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箫》七八
上官琦随在杜天鹗身后,袁孝却是处处模仿上官琦,两人刚刚拜罢起身,泉涌人潮已近棺木。
但见彼起此拜,络绎不绝,足足有两个时辰之久,奠祭之人,才逐渐少了。
这时,庭院中仍有着百人以上,而且似乎都是武林中稍有身分之人。
金少和急急地跑了过来,低声对铁木、凡木大师等说道:“闵老爷子的灵柩,现下就要发引出殡了,几位近天未进食用之物,我看不必护送灵柩了。西跨院已替诸位备好了酒饭,几位请那边坐吧!”
铁木、凡木两人相互望了一眼,还未及答话,雷名远已抢先说道:“在下和闵兄相交了几十年,岂有不送灵之理,外人我不管,我非得走一趟不可!”
金少和望了雷名远一眼,说道:“雷兄说的也是──”他目光扫掠过铁木、凡木大师,和青城双剑,接道:“大师、道长不必去了吧!”
铁木大师低宣了一声佛号,道:“贫僧奉谕而来,岂有借故偷懒之理。”
杜天鹗一拉上官琦,转过脸去,根本不望金少和一眼。
片刻之后,灵柩发引,十六个全身黑衣的精壮大汉,分抬灵柩而行。
大门外早已有十二班乐手等待,一见灵柩,立时吹奏起来,当先开道。
这时,已是夕阳将下时分,落日余晖,幻起一片彩霞。
灵柩行经之处,两侧人山人海,但气氛却异常肃穆。不少人跪在道上,燃烧着金箔银花。看来这闵老爷子,生前甚得人望,恩泽遍布,才有这等感人的场面。
人潮蔓延十里,灵柩行足了三个时辰,待道旁无人相祭时,已到了郊外荒野。
这时,天色已到二更时分。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满天寒星,闪烁微弱的光芒,夜风轻啸,荒草沙沙作响。
那素服少女玉掌轻轻一挥,棺木立时停了下来,转脸望着那重孝少年低声说道:“哥哥,咱们已快到了安葬父亲的墓地,别让人家送了。”
那身披重孝少年似是对素服少女十分尊重,当下点点头说道:“妹妹说得不错。”当下回过头去,对随在棺木之后的群豪抱拳一礼说道:“家父已快到安葬之地,不敢再劳诸位相送了。”
群豪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大感意外,全都怔在当地。
铁木大师一合什,高宣了一声佛号,道:“小施主既如此说,贫僧等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告退了。”
凡木大师随着铁木大师一合掌,两人一齐转身而去。
群豪纷纷对那棺木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片刻之间,已散去十分之八九,棺木附近只余下雷名远夫妇、上官琦、杜天鹗、袁孝和阴阳双绝等人。
那身披重孝少年目睹散去的群豪,心中忽生不安之感,双手抱拳,高声说道:“诸位请回寒舍小坐片刻,晚辈葬过家父之后,立即赶回。”
那素服少女柳眉轻轻一擎,望了那重孝少年一眼,低声说道:“哥哥,请雷伯伯他们也回去吧!”
那重孝少年略一沉忖,抱拳对雷名远、杜天鹗等说道:“夜寒露重,不敢相劳诸位再送,各位也请回去吧!”
雷名远环目圆睁,道:“我和令尊交结了数十年,如不亲目看到老友入土,心中难安──”
那身披重孝少年侧目望了妹妹一眼,皱皱眉说道:“这个,这个──”他一时想不出相拒的理由,“这个”了半天,仍然“这个”不出个所以然来。
雷名远哈哈大笑一阵,拂髯说道:“贤侄如若不愿意老叔叔相送故友入土,老朽自是不能太过勉强;只要贤侄肯应老朽一事,老朽立时回头就走──”
那重孝少年说道:“不知是什么事?”
雷名远道:“老朽想一睹那棺木中的老友遗容。”
那重孝少年向后退了两步,摇头说道:“那棺木已封,如何能够再启?雷叔叔的隆情,晚辈心领了。”
那素服少女抬手一招,十几个抬棺的大汉,立时抬棺木向前奔去。
雷名远冷哼一声,举步欲追,那素服少女一侧,横跪两步,拦住去路,说道:“雷叔叔已在后宅见过家父遗容,大可不必再看了──”
雷名远冷笑一声,道:“老夫是何等之人,岂能轻易被骗──”
那素服少女突然一扬柳眉,截住了雷名远的话道:“雷叔叔和家父相交素笃,晚辈不愿对你失礼。我们闵家的事,雷叔叔最好不要多管。”
雷名远怔了一怔,道:“如若老夫定要破棺一看究竟,贤侄女要怎么办?”
那素服少女柳眉一蹙,眉宇间泛现怒意道:“家父遗体既已入棺,岂能再容开棺折腾!雷叔叔似乎也没有强开棺木的权势,纵然是有,晚辈也不愿再暴家父遗体。”
上官琦愈听愈胡涂,暗暗忖道:“闵老爷子明明地坐在那地下密室之中,怎的这少女一口一个家父遗体?”只觉疑窦重重,但一时之间,却又思解不透其中原因何在,不禁回头望了杜天鹗一眼。
杜天鹗淡淡一笑,微微摇首,示意上官琦不要多管闲事。
只见雷名远拂髯一笑,道:“不错,你们闵家父子、父女之事,老夫本不该插手多管。不过令尊生前和老夫有过结盟之义,照武林道义而论,老夫就不能不管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不住回头打量娇妻脸上神色。
如是那风韵犹存的雷夫人,出口一拦,雷名远决然不敢违拗夫人之意。哪知大出意外的,雷夫人竟是静静地站在一侧,看着事态发展,不闻不问。
那素服少女目光缓缓由雷名远身上掠过,冷冷说道:“如我执意不让雷叔叔启开棺木,雷叔叔又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