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箫》四九
略一沉思,首先把那黑猿抱起,投入水池之中。
那黑猿受水一激,忽清醒过来,在水池中洗去了血污,重又爬了起来,看了上官琦一眼,低啸一声,摇摇颤颤向外奔去。
黑猿去后,上官琦又把那金猿丢入水池之中,过了一阵,那金猿也清醒过来,洗洗血污,爬上岸来,望望上官琦,向外走去。
上官琦紧随那金猿之后,出了石洞,他心中已暗自打好主意,如若两猿再要相斗,就不惜施展武功,把两猿分别制服。
出了石洞,但见白雾弥目,那金猿路途甚熟,越过溪水,穿过了白雾。上官琦紧随那金猿身后,出了那白雾蒙蒙的盆地。
离开那盆地之后,三只小猿早已候在出口之处,一见金猿和上官琦一齐出洞,个个雀跃三尺,对着上官琦低啸三声,护着那金猿而去。
上官琦望着那金猿背影消失不见,才回到那疏林藤室之中。那中年妇人早已烤好了鹿肉等待他,一见上官琦回来,心中十分快乐,笑道:“相公伤势已愈,不知何时动身?我已与孝儿谈好,他已愿相随相公而去。”
上官琦一面接过鹿肉食用,一面答道:“我想立刻动身,但只有一事放心不下,还得夫人相助。”
那中年妇人奇道:“相公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小妇人如能做到,定当全力以赴,决不使相公失望。”
上官琦道:“请夫人约束尊夫一点,别让它和前山金猿相斗。”
那中年妇人凝目寻思了片刻,忽然流下泪来,说道:“相公只管放心去吧!小妇人当为此事,再苟安偷生几年岁月,替相公完成心愿──”言下泪珠如泉。
上官琦听她之言,心中忽然警觉,暗道:“她再三恳求于我,把袁孝带离此地,原来早存了自绝之心。我怎的事先竟未想到?如非我这一问,只怕要延误她一条性命。”
当下也不揭破,正容说道:“此事拜托夫人了。在下离此绝壑之后,只怕还要在此附近留上一段时间,一有空暇,当和袁孝来此探望夫人。”
那中年妇人抹去脸上泪痕笑道:“我已身为兽妻,不愿再见生人,相公来不来看我,都是无关紧要之事,纵然要来,也只望你一人来此──”
上官琦接道:“在下当谨记夫人之言,我要就此拜别了。”
那中年妇人道:“待我唤孝儿来,替相公引路吧!”
上官琦原想自己先到那古寺之中拜见过那吹箫老人之后,再设法重回绝壑,带着袁孝同行。但听得她一说,一时又不好推托,只好点头说道:“不知袁兄弟现在何处?”
那中年妇人说道:“他刚才还在此地,现在不知哪里去了。想必就在附近,我唤他一声试试。”走到藤室,高呼了两声孝儿。
余音未绝,耳际已响起袁孝回应之声,一个黑影疾如电奔而来。
但见他纵身而起,抓住下垂的树枝一荡,人已飘回藤室。
上官琦仔细瞧去,不禁哑然一笑。
原来袁孝不知在哪里弄到很多宽大的树叶,用葛藤穿了起来,披在身上,把全身大部份掩盖起来。
那中年妇人看了袁孝一身装着,回头对上官琦道:“这等深山之中,既无绢布,又无针线,无法替他作几件衣裤穿着。”
上官琦道:“袁兄弟身材和我大致相仿,那古寺之中,我尚存放有几件衣服,可先给他穿着。好在那古寺离此不远,这等大山中,人迹罕至,我要离那古寺之时,自当代袁兄弟做上几件衣服。”
那中年妇人微微一笑,回头对袁孝说道:“孝儿,你随上官相公走后,万事都要听他吩咐,不可擅自行动。”
她说的全是人言,袁孝如何能听得懂,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望着母亲,满脸愕然之色。
那中年妇人轻轻叹息一声,又用人言合以兽语,重新对他说了一遍。
袁孝一面点头,一面用人言答道:“孝儿听话──”
那中年妇人转脸望着上官琦道:“此子尚未全通人言,日后能否学会,还难预料,随侍相公,只怕麻烦之处太多了。”
上官琦道:“以我所见,袁兄弟十分聪明,想来学说人言,定然不会有何困难。夫人但请放心,在下定当尽我之力,照顾于他。”心中却暗暗想道:“日后我在江湖之上行走,带着这样一个人不人、猿不猿的怪物,定然要引的路人注目。”
那中年妇人笑道:“相公请恕我不能远送了。”
上官琦纵身跃下藤室,大步向前走去。
袁孝对母亲拜了一拜,紧随上官琦身后而行,不时回头向那藤室之内张望。
直待那藤室隐入疏林之中,袁孝才陡然加快了脚步,抢在上官琦前面带路。
走约二里之遥,已到山壁之下。袁孝停下脚来,回头望望上官琦,指了指那矗立的峭壁,纵声长啸,一跃而起,抓住壁间垂下的葛藤,向上攀去。
上官琦看那峭壁,愈高愈险,十五六丈之后,已是寸草不生,心中甚是惊奇,暗忖:难道袁孝就是从这片峭壁爬上去么?心中虽感惊异,但人却纵身而起,跃在袁孝身后,向上攀去。
袁孝不时回过头来张望,似是生怕上官琦爬不上去。
攀到十五丈,壁间垂藤已尽,上面石壁如削,滑难留足,上官琦暗自发起愁来。因他自估轻功,如无借力之处,决难攀登那近百丈的峭壁。
正感发愁之际,忽见袁孝向旁边一折,身形立时隐去。
上官琦一提真气,脚下突然加快,觑准落脚之处两个纵跃,已追到袁孝停身之处。
仔细看去,只见袁孝正站在一道山谷中,手中拿着一朵红色的鲜花,对上官琦不停地招手。
原来这山壁之间,有一道丈余深浅、四尺宽窄的一道山沟,沟中满生着红白山花,青草碧绿,和两岸上石如刀削、寸草不生的情景,有如两个天地。
上官琦纵身而下,暗叹造物神奇,如若这山壁之间没有这一道谷沟,任是何等的轻捷灵猿,也难爬得上去。这处风景幽丽的世外桃源,也永远无人知道了。
袁孝一见上官琦飞落沟底,咧嘴一笑,转身直向上面攀去。
这条沟道之中,满生着花草之类,虽然倾斜的坡度大,但手足都有了着力之处,在一个身具武功之人来说,攀登自非什么难事。
但是行程弯弯曲曲,盘旋而上,不知有多久多远。袁孝当先带路,手足并用,上官琦紧随身后,亦步亦趋,累得满身大汗。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登峰顶。
抬头看蓝天无际,丽阳西斜,已然是申时光景。
上官琦略一打量四周景物,辨认了方向,立时又和袁孝向峰下行走,一面走一面留下暗记,准备他日重来之时,辨识路径。
下了高峰,又登上一座岭脊。太阳已快落入西山,晚霞绚烂中,遥见数里外屹立的寺院。
上官琦长长吁了一口气,回头望了袁孝一眼,心中暗暗忖道:“那吹箫老人脾气十分古怪,我在未与他说明之前,擅自带着袁孝见他,不知他是否能够见容?万一不肯见容,那可是一大麻烦之事──”不禁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