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飚》六八
震声缭绕耳际之时,大殿中灯光也突然一闪而熄。
胡柏龄久经大敌,愈是险恶环境,愈能沉得住气,当下剑拐一合,护住身子,静站在原地不动。
他内功精深,目力本有过人之能,略一停息,已可在暗中辨物。
缓缓转动目光望去,那白衣少妇已不知何时离去,守在两侧门内的大汉,也同时失了踪迹,两座侧门,也不知何时被人闭上,大殿中幽暗如漆。
在这等鬼气森森的环境之中,任是何等胆大之人,也不禁生出恐惧之感,胡柏龄虽然身负绝世武功,也不觉有点阴森森的感觉,暗道:“他们把两侧的木门关闭,不让一丝天光透入,定要施展什么歹毒的阴谋,可惜我进这大殿之时,未留神四周景物,如若有人隐在四周暗影之中,施展那些无声无息的歹毒暗器,下手施袭,那可是防不胜防的事;我如破门冲出,只怕要被他们耻笑,眼下之策,只有先把那熄去的灯火点燃再说。”
心念一转,探手入怀,摸出火折子来,随手晃燃,暗运内劲,抖手投到另一具棺木之上,凝神静站了片刻,仍然不见一点动静。
但见那投在棺材上的火折子,熊熊燃烧起来,火焰渐大,胡柏龄缓缓举步走了过去,每一举步落脚,所踏之处的砖地,深陷下半寸多深的脚印,直待走到那棺材旁边,才举起右手长剑,挑起棺材上面的火折子,燃起旁侧熄去的灯火。目注棺木,举起手中铁拐,在棺盖之上敲了几下,冷冷说道:“你如再躺在里面装死,我就一拐劈下,你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了。”
声音甫落,果闻“嚓”的一声,那棺盖突然飞了起来,首先飞出一块锦锻,紧接着跃出一条黑影,飞离那棺木七八尺处,才落在实地之上。
胡柏龄凝神看去,只见那人方面大耳,正是躺在棺材中装死之人,再瞧他身上伤痕,宛然尤在,不觉一皱眉说道:“你装死装的一点不像,但不知身上那剑创,怎么做成?几乎瞒过了我!”
那人跃出棺木之后,双目一直呆呆的瞪着,身上僵直而立,对胡柏龄相问之言,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胡柏龄见他久久不应自己问话,不禁大怒,双肩一晃,直欺过去,大声喝道:“你听到我的问话没有?”
只见那人口齿微动,鲜血顺口淌了下来,还未说出一句话,人已倒了下去。
胡柏龄机警无比,一见情形不以,立时疾向旁侧闪去,果然那人倒向地下之时,身后暗影中,突然飞过来四把四寸长的柳叶飞刀,刀身蓝芒闪闪,一望即知是经过毒药淬炼的绝毒暗器。
四把柳叶刀,划起了几缕尖风而过,但闻啪啪几声,钉在对面壁间。
胡柏龄正待凝目向那发刀暗影中探看,耳边又响起暗器啸风之声,转头看去,只见六道白光疾射而到,来势劲急,一闪而至。
在这等阴风森森,险象环生的境遇之中,胡柏龄早已暗中运气戒备,那手中长剑一挥,立时幻化出一片剑幕,一阵叮咚之声响过,飞来暗器全被剑光击落。
就在他挥剑扫打暗器的同时,另一处殿角暗影中,疾射来两支镖枪,一阵劲风过后,灯火应声熄去。
胡柏龄武功虽高,也无法兼顾到七八尺外的灯火,大殿上骤然又恢复一片漆黑。
但闻一声尖锐刺耳,声若狼嗥的怪笑声,起自胡柏龄身后殿角,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才停了下来,笑声过后,一片寂然,却不闻说话喝问之声。
胡柏龄一面留神戒备,一面忖思对敌之策,他胆气过人,任何惊怖的环境,均无法扰乱他的心神,那怪笑声虽然来的惊心动魄,但他仍然凝立不动。
峙立了良久时光,大殿中仍然是毫无动静,沉寂形成了一种恐怖的紧张。
胡柏龄终于忍不住这使人窒息的沉闷,放声大笑一阵,说道:“隐起身形,暗施算计,岂是大丈夫的行径,如再不肯现出身来,可莫怪我胡某人要走了。”
他声如洪钟,这时大喝起来震得全殿都是回鸣之声。
只听那狼嗥之声的怪笑,重又响起,道:“胡柏龄,你已陷身绝境,这大殿四周,早已埋伏下数十个高手,识时务者,赶快放下手中兵刃,尚可保全一命,如敢妄图逞强突围,只要我一声令下,立时有数十种绝毒的暗器同时打出,任你武功绝世,也难在夜暗中逃过这密如骤雨的暗器袭击,只要你中了一针一箭,立时将横尸大殿。”
胡柏龄听那声音起自大殿后壁之处,似是那发话之人隐藏在神像后面,心中暗暗忖道:“他这话虽是吓唬之言,但如细想起来,也是实情,这大殿中黑暗如漆,目难视物,如果他施用的都是梅花针之类的歹毒暗器,闪避确也不易,敌暗我明,先自吃了大亏,如逞一时豪勇之气,正中他人激将之法,实非上策。”
心念一转,暗中移动身躯,到了那棺木之前,提足真气,陡然大喝一声,一脚向棺木踢去。
这一脚乃是他生平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整个的棺材应腿而起,直向那大殿后壁之处飞撞过去。
胡柏龄在踢飞棺木的同时,右手长剑一挥,幻化出一片剑影,护住侧翼,右手铁拐一抡,疾向大殿门口冲去。
一声轰然大震,那飞起的棺木正撞在后壁之上,立时震得屋动瓦滚,积尘纷纷如雨。
他早已暗中相度好停身之处和那殿门之间的距离,这时就藉铁拐一抡之势,双足点地,一式“春燕穿云”,疾如飞丸,直向门外飞去。
他这一式的身法快迅无比,身子刚出了殿门不到二丈的地方,陡然间,一阵腥风挟着“沙沙”之声,迎风扑罩而来。
这时胡柏龄身势仍在飞跃之际,听得对面风声有异,急忙一吸丹田之声,身子猛的往下一坠,在身子将要触及地面之际,上身往后一倒,悬空挫腰长身,硬把一个疾向前冲的身子,平贴着地面,重又跃飞到大殿之内。
他这坠身倒跃,少说也有四五丈开外,待他落地之后,才知迎面喷罩而来的,竟是腥风刺鼻的毒雨,胡柏龄见了这等布置,不由打了个寒战。
那狼嗥之声又在另一殿角之处响起,胡柏龄略一喘息,暗暗忖道:“眼下环境,已非单恁武功能以应付得了,强敌隐身暗处,施用各种毒水、毒针之物,合力施袭,我武功纵然再强一些,也难保万无一失,必得想个出敌不意的脱身之法,才可冲出重围,或是设法先毙敌人,以寒敌胆──”
只听那狼嗥般的怪笑之声,缭绕耳际,不绝如缕,全殿回音震耳,尽都是尖锐刺耳的怪笑之声,有如冰窖地狱中吹出来阵阵阴风,使人如置身鬼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