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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剑・新修版》第十九回 嗟乎兴圣主 亦复苦生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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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承志道:“洞里的路径只有我熟。我一个人进去吧。”在衣上撕下两片小布,塞住鼻孔,点燃火把,缒绳下去。两头巨猿在峭壁上乱叫乱跳,搔头挖耳,似乎十分焦急。

  袁承志刚到洞口,便见一阵浓烟冒出,当下屏住呼吸,直冲进去,奔至狭道,只见一人横卧在地,凑近一看,竟是青青。

  这一下惊喜交集,忙摸她口鼻,呼吸已甚为微弱。眼见内洞微有火光,尚有一人躺在那里,正是何红药,还想人去相救,突然间胸口作恶,便欲昏倒,忙弯身抱起青青,奔出洞来,抓住绳子。

  哑巴和洪胜海一齐用力,吊起两人。承志见四周已无毒烟,深深吸了两口气,突然忍耐不住,在半空中大呕起来。

  众人在峭壁上甚是担忧,只怕他中了秽气毒雾,一个失手,两人都跌入深谷之中。哑巴和洪胜海战战兢兢地缓缓提拉,崔秋山、崔希敏叔侄在旁护持。

  袁承志只因吸入洞中秽气多了,脚一着地,头脑晕眩,立足不稳,登时软倒。木桑忙给两人推宫过气。过了一会儿,袁承志悠然醒来,调匀呼吸,只觉倦乏万分。又过一阵,青青也醒来了,见了袁承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众人见两人醒转,这才放心。青青神志渐复,断断续续地把洞中情由说了。

  承志黯然点头,道:“青弟的母亲遗命要和丈夫合葬,现今两人虽尸骨化灰,但终于合葬在一起了。”青青道:“那恶婆娘虽然凶恶,但她对我爹爹一往情深,我爹爹对她负心,甚是不该。”向承志道:“大哥,我们该当救她性命。”承志点头道:“甚是!”崔希敏自告奋勇,入洞救人。承志嘱咐洞内秽气有毒,救了人立刻出来。

  崔希敏进洞后不久即出回上,说道:“山风厉害,洞里秽气已大半吹散。那婆娘已经断气了。我怕洞里不能久耽,只把她尸体胡乱埋在坑里。”青青点头道:“她跟我爹爹、妈妈同葬一穴,她如死后有知,心中也必欢喜。但盼他们三人不要吵架才好。”承志道:“你放心,你爹爹一定帮你妈妈。”青青怒道:“我妈比她美貌,所以我爹爹一定帮我妈妈。将来你也这样,是不是?”承志奇道:“什么将来我也这样?”青青反掌打去,承志和她乍见重逢,正自大喜,见她反掌打来,便不闪避,啪的一声,重重打中脸颊。青青哭道:“将来你只帮阿九不帮我,我还是死了的好!”

  安小慧要岔开话题,抚摸着两头巨猿头顶,说道:“幸好大威和小乖发现得早,要是迟得些时候,只怕青姊姊和承志大哥在洞里中秽气之毒更深。”众人都说的确好险,幸亏畜生的知觉灵敏,远远的就察觉有异。众人一路谈论适才的险事,一路上山。安大娘和安小慧扶青青走进石屋,给她洗脸换衣,扶上床去休息。

  青青内功不及承志,吸的秽气又多,次日仍不痊可,有时神志糊涂起来,又哭又闹,昏迷中只骂承志负心无义,喜新弃旧。

  众人见承志一副尴尬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担心,怕他为难,都悄悄退了出去。承志柔声安慰,坚称矢志靡他。青青脸上一阵红一阵黑,不住呕吐黑水。袁承志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束手无策,只有在卧榻旁垂泪的份儿。山洞或井底久不通风,秽气不泄,贸然入内,往往中毒,以致丧命,行走江湖之人见过不少。如非当场殒命,获救之后通常渐渐苏醒,但青青脸色有异,呕吐黑水,似乎除密洞秽气外,另中了何红药或金蛇郎君身上所染奇异毒药。袁承志只盼何惕守便在近旁,她或能知救治之法,更携得有解药。

  众人在外面纷纷议论,都说青青这样一个好姑娘,虽然爱使小性子,心地却好,倘若就此不治,可真叫人难过,承志更不免伤心一世。众人唉声叹气,愀然不乐。

  将到黄昏,两头巨猿先叫了起来,外面一阵人声喧扰,原来是归辛树夫妇领着梅剑和、刘培生、孙仲君等六名弟子到了。归二娘抱着儿子归钟,小孩儿笑得傻里傻气的,身子可大好了。归二娘得知青青中毒,忙把儿子未服完的茯苓首乌丸拿出来给她服下一颗。青青安静了一阵,沉沉睡去。

  天黑后,黄真的大弟子领着八名师弟、两个儿子到了山上。他先向木桑道人行礼,然后叩见师父、二师叔、二师娘。他见袁承志年纪甚轻,自己大儿子还大过他,要跪下向他磕头,实在有点不愿,叫了一声“师叔!”不禁有点迟疑。

  袁承志见这师侄四十多岁年纪,虎背熊腰,筋骨似铁,站着几乎高过自己一个头,先暗暗喝了声彩,心想大师哥英雄了得,确要这般威风的人物才能做他掌门弟子。崔希敏人既莽撞,武功又差,跟这位师侄可差得远了。见他作势要跪,忙伸手拦住,向黄真其余八名弟子摆了摆手,说道:“大家别多礼啦!”崔希敏在一旁介绍,说道:“我这位大师兄姓冯名难敌,江湖上人称八面威风。”袁承志道:“冯兄定是得着大师哥真传了。”

  黄真眼见冯难敌不对小师叔下跪,心想他已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也就不加勉强。他向来滑稽玩世,于这些礼数也并不考究,当下笑道:“师父算盘精,教出来的徒儿也就爱占便宜,向小师叔磕几个头,又未必有见面钱,可就太吃亏了。”

  冯难敌给师父说得不好意思,便要向袁承志跪倒。袁承志急忙拦住。冯难敌当下命大儿子冯不破、二儿子冯不摧向木桑道人与归、袁两位师叔祖以及梅剑和等师叔依次拜见了。袁承志没见面钱给不破、不摧兄弟,微觉尴尬。

  冯不破今年二十三岁,冯不摧二十一岁,两人在甘凉一带仗着父亲的名头,武林中个个让他哥儿俩三分。他二人手下也确有点真功夫,这时候见袁承志不过二十岁左右,居然长着自己两辈,心中好不服气,又见他红肿了双眼,出来见客时泪痕未干,心想此人不知什么事吃了亏,这般哭哭啼啼的,脓包之极,英雄好汉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哪有受了人欺侮便哭的?对他更加瞧不在眼里。他二人和归辛树门下的弟子个个交好,知道就中孙仲君最是心傲好胜,武功也强。当晚哥儿俩偷偷商议,要挑拨孙师姑去和这小师叔祖比试一场,让他出个丑,万一给父亲或师祖知道了,也怪不到兄弟俩头上。

  第二天两兄弟一早起来,溜到外面去找孙仲君,迎面撞见八师叔石骏。他也是个年少好事之人,武功和冯氏兄弟在伯仲之间,喝道:“喂,你们哥儿俩探头探脑地找什么?”冯不摧笑道:“我们在找孙师姑呢,听说她在山东干掉了不少渤海派的人,要请她说来听听。”石骏喜道:“好啊,刚才我见她在山那边,正跟梅师哥练武呢。”

  三人兴冲冲地赶往山后。冯氏兄弟心中盘算,用什么话来挑动孙仲君去找那袁小师叔祖比武。冯不摧悄声道:“要是孙师姑还在练剑,咱们就说是那姓袁的说的,这一路、那一路都使得不对。”冯不破笑着点头。

  刚转到山后,忽听得孙仲君正在厉声叫骂,这一下大出三人意外,忙拔足赶去,只见孙仲君挺着单钩,正在追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