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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新修版》十七 青翼出没一笑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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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那人说第一句话时,相距尚远,但第二句话却已是在小屋近旁发出。蛛儿心知事情不妙,已不及抱起张无忌设法躲避,只得屏息不语。

  只听得外面那人冷冷地道:“出来!还能在这里面躲一辈子么?”蛛儿握了握张无忌的手,掀开茅草,走了出来。只见小屋两丈外站着个老尼,身材高大,背脊微偻,小帽下露出未曾剃净的稀疏白发,正是峨嵋派掌门人灭绝师太。她身后远处有数十人分成三排奔来。奔到近处,众人在灭绝师太两侧一站,其中约有半数是尼姑,其余的有男有女,丁敏君和周芷若也在其内。男弟子站在最后,原来峨嵋派向来重女轻男,男弟子不能获传上乘武功,地位也较女弟子为低。

  灭绝师太冷冷地向蛛儿上下打量,半晌不语。张无忌提心吊腕地伏在蛛儿身后,打定了主意,她若向蛛儿下手,明知不敌,也要竭力一拼。只听灭绝师太哼了一声,问丁敏君道:“就是这个小女娃么?”丁敏君躬身道:“是!”

  猛听得喀喇、喀喇两响,蛛儿闷哼一声,身子已摔出三丈以外,双手腕骨折断,晕倒在雪地之中。

  张无忌但见眼前灰影闪动,灭绝师太以快捷无伦的身法欺到蛛儿身旁,以快捷无伦的手法断她腕骨、摔掷出去,又以快捷无伦的身法退回原处,颤巍巍的有如一株古树,又诡怪又雄伟地挺立在夜风里。这几下出手,每一下都干净利落,张无忌都瞧得清清楚楚,但实是快得不可思议,他竟给这骇人的手法镇慑住了,要待救援,不但来不及,也无所措手足,失却了行动之力。

  灭绝师太刺人心魄的目光瞧向张无忌,喝道:“出来!”周芷若走上一步,禀道:“师父,这人断了双腿,一直行走不得。”灭绝师太道:“做两个雪橇,带了他们去。”

  众弟子齐声答应。十余名男弟子快手快脚地扎成两个雪橇。两名女弟子抬了蛛儿,两名男弟子抬了张无忌,分别放上雪橇,拖橇跟在灭绝师太身后,向西奔驰。

  张无忌凝神倾听蛛儿动静,不知她受伤轻重如何,奔出里许,才听得蛛儿轻轻呻吟了一声。张无忌大声问道:“蛛儿,伤得怎样?受了内伤没有?”蛛儿道:“她折断了我双手腕骨,胸腹间似乎没伤。”张无忌道:“内脏没伤,那就好了。你用左手手肘去撞右手臂弯下三寸五分处,再用右手手肘去撞左手臂弯下三寸五分处,便可稍减疼痛。”

  蛛儿还没答话,灭绝师太“咦”的一声,回过头来,瞪了张无忌一眼,说道:“这小子倒还精通医理,你叫什么名字?”张无忌道:“在下姓曾,名阿牛。”灭绝师太道:“你师父是谁?”张无忌道:“我师父是乡下小镇的一位无名儒医,师太不会知道他名字。”灭绝师太“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一行人直走到天明,才歇下来分食干粮。

  周芷若拿了几个冷馒头,分给张无忌和蛛儿。她将馒头递给张无忌时,向他瞧了一眼,便转开了头。张无忌心中一阵激动,再也忍耐不住,轻声说道:“汉水舟中喂饭之德,永不敢忘。”周芷若全身一震,转头向他瞧去,这时张无忌已剃去了胡须,她瞧了好一会儿,突然间“啊”的一声,脸现惊喜,轻声道:“你……你……”张无忌知她终于认出了自己,缓缓点头。周芷若轻声问道:“身上寒毒,已好了吗?”声细如蚊,几不可闻。张无忌轻声道:“已经好了。”周芷若脸上一阵晕红,便走了开去。

  其时蛛儿在张无忌身后,见周芷若蓦地里喜不自胜,随即嘴唇微动,脸上又现羞色,双目中却光彩明亮,待她走开,便问张无忌:“她跟你说什么?”张无忌脸上一红,道:“没……没什么。”蛛儿哼了一声,怒道:“当面撒谎!”

  各人歇了三个时辰,又即赶路,如此向西急行,直赶了三天,看来显有要务在身。一众男女弟子不论赶路休息,若不是非说话不可,否则谁都一言不发,似乎都是哑巴一般。

  这时张无忌腿上骨伤早已愈合复元,随时可以行走,但他不动声色,有时还假意呻吟几声,好令灭绝师太不防,只待时机到来,便可救了蛛儿逃走。只是一路上所经之处都是莽莽平野,逃不多远,立时便给追上,一时却也不敢妄动。他为蛛儿接上腕骨,灭绝师太冷冷地瞧着,也没加干预。灭绝师太从蛛儿的武功之中,料想她必是对头一路,反正带着他们也不碍事,可不能轻易放了。日间休息、晚间歇宿之时,张无忌忍不住总要向周芷若瞧上几眼,但她始终没再走到他跟前。

  又行两天,这日午后来到一片大沙漠中,地下积雪已融,两个雪橇便在沙上滑行。

  正走之间,忽听得马蹄声自西而来。灭绝师太做个手势,众弟子立时在沙丘之后隐身伏下。两人分挺短剑,对住张无忌和蛛儿的后心,意思非常明白,峨嵋派是在伏击敌人,张无忌等若出声示替,短剑向前一送,立时便要了他们性命。

  只听马蹄声奔行甚急,但相距尚远,过了好半天方驰到近处。马上乘客突然见到沙地上的足迹,勒马注视。峨嵋大弟子静玄师太拂尘一举,数十名弟子分从埋伏处跃出,将乘者团团围住。

  张无忌探首张望,见来人共四乘马,乘者均穿白袍,袍上绣着一个红色火焰。四人陡见中伏,齐声呐喊,拔出兵刃,便往东北角上突围。

  静玄师太大叫:“是魔教的妖人,一个也不可放走了!”

  峨嵋派虽然人多,却不以众攻寡。两名女弟子、两名男弟子遵从静玄师太呼喝号令,分别上前堵截。魔教的四人手持弯刀,出手勇狠。峨嵋派这次前来西域的弟子皆是派中英萃,个个武艺精强,斗不七八合,三名魔教徒众分别中剑,落马摔下。

  余下那人却厉害得多,砍伤了一名峨嵋男弟子的左肩,夺路而走,纵马奔出数丈。峨嵋派排行第三的静虚师太叫道:“下来!”步法迅捷,欺到那人背后,拂尘挥出,卷他左腿,劲力甚为凌厉。那人回刀挡架,静虚拂尘突然变招,刷的一声,打中他后脑。这一招击中要害,拂尘中蕴蓄深厚内力,那人倒撞下马。不料那人极是剽悍,身受重伤之下,竟图与敌人同归于尽,张开双臂,疾向静虚扑来。静虚侧身闪开,挥拂尘又击在他胸口。

  便在此时,挂在那人坐骑项颈的笼子中忽有三只白鸽振翅飞起。静玄叫道:“玩什么古怪?”衣袖抖动,三枚铁莲子分向三鸽射去。两鸽应手而落。第三枚铁莲子却给躺在地下的一名白袍客打出暗器,撞歪了准头,一只白鸽冲入云端。峨嵋诸弟子暗器纷出,却再也打它不着,眼见那鸽投东北方去了。静玄左手一摆,男弟子拉起四名白袍客,站在她面前。

  自攻敌以至射鸽、擒人,灭绝师太始终冷冷地负手旁观。张无忌心想:“她亲自对蛛儿动手,那是对蛛儿十分看重了,想是因丁敏君双腕震断之故。这老尼若要拦下那只白鸽,只一举手之劳,有何难处?可是她偏生不理,任由众弟子自行处理。”想起当年静玄带同纪晓芙等人上武当山向太师父祝寿,已可与昆仑、崆峒诸派掌门人分庭抗礼,这些峨嵋派的大弟子显然在江湖上都已颇有名望,任谁都能独当一面,处分大事,对付魔教中的几名徒众,自不能再由灭绝师太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