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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森林》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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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双收义女喜得明珠

  老人说时,黄山都吃双珠一挣一抖,痛得手指骨极似要断裂神气,由不得喊了一声,又觉此举丢人,总算荡妇讨好得快,抢前将他扶起。心疑双珠闹鬼,再一细看,对方也是满面惊慌,如非山兰扶住,人已倒地,丝毫看不出为敌之意。心中奇怪,忽听老人这等说法,又见对方被山兰扶坐一旁,面有负痛之容,又用一手捏脚,仿佛方才被他捏痛,业已怀恨,连头都不曾回,老人口气又极严厉,照例不敢违抗,只得忍痛惊疑而去。

  山兰毕竟聪明得多,一听老人这等说法,再想起方才扶抱双珠时,稍一沾身,人便立稳,和未扶她一样,丈夫却已跌坐地上,痛得抱着一只手乱甩,双珠又在自己手上捏了一把,好似有心做作神气,再想起她孤身一人深入森林,连经奇险,许多惊人的英勇奇迹,当时醒悟,忍不住含笑看了她一眼。双珠仍装伤病疲倦惊恐之状,坐定还在微微喘息,满脸惊恐之容,又托自己代为解说,说她独脚难支不曾立稳,不知酋长怎会跌倒,无心冒犯,请告义父等语。忙照所说,向老人说了一遍。

  老人性虽粗野,人却聪明,又知汉人武功好的,往往人一沾身便为所伤,和会法术一样。先见双珠宝剑暗器无不锋利,黄昏后回来探看,包中除各种特效膏丸外,并有山人所用毒弩,如非本领真高,所行一路毒蛇猛兽最多,并有吞人毒蟒出没,乃黑森林中最危险之处,便是自己,也非带了多人、样样均有准备不敢前往,何况孤身!就说地震之后,林中蛇兽多半逃窜,当地并未波及,末了一段连树也未震倒一棵,照着平日经验,猛兽只有更多,她却安然无事。

  后来虽然受骗昏迷,困在藤夹之内,救她时节,手上那么坚韧的藤麻竟被挣断,并用毒弩由藤夹缝中连伤数人,始终没有丝毫胆怯。休说汉家少女,便是多么凶悍的野人,处到这等境地,就不吓昏过去,落在自己这样异族中人手中,也必惊慌胆怯,她却若无其事。听那山民说:“此女一身惊人本领,未到飞泉崖以前,并还杀过一条白美人,本领之高可想而知。”

  心疑黄山都妄动色念,将对方激怒,受了暗算,暗中查看,因双珠装得极像,山兰做通事,话又说得巧妙,又觉不似。虽然疑念未消,表面上却未露出。

  双珠随即请求,要与昨夜引了野人救她的山民相见。那山民名叫伊瓦布,老人先当是双珠情人,直到夜来三次往探,人已清醒,方始问出并非情侣,只是痛恨食人蛮,又因此女善于医药,救过他的性命,意欲报恩,便不遇自己和同行壮士,也必与食人蛮一拼。

  双珠听老人说:“那山民非但不是阿成,并且不是菜花寨来的土著,名字虽与土著相仿,但是江这面的好些种族的姓名,末了多有一个布字,声音又多相似,不是细心,听不出来。”

  由菜花寨起身之后,一则人多,记不过来;二则头目另有称呼,一直不曾留意他的名姓,只以“大”、“二”两字分别。中间虽有几个常在身旁,稍通言语,比较接近的壮士,姓名末了一字非蚌即布,容易相混。仔细寻思,那相识十几人,记得姓名的并无此人,何况所说救命之恩,又指医病而言。心虽失望,还想前往探看,向其致谢,并看那人是何来历。

  后听老人说:“山民伊瓦布所中乃是土人毒刀,初救回来时,人已周身浮肿,伤口腥血四流,臭气难闻,污秽不堪,连我们都难近身。如不是我走时心喜此人忠义,曾下严令,无论如何都要保他回来。因那伤血奇毒,旁人沾上一点就烂,甚而送命,早已弃之而去,等到抬回,我在花林塘树腹之上被角声惊醒赶来,人已神志昏迷,苦痛不堪。总算他不该死,非但这类解毒药草我们这里出产最多,遍地都是,医治方法也比别族要好得多,小山后面的星星泉又是天生温泉,专治这类伤毒。就这样,还是我亲自领头下手,将他身上勒紧快要嵌进皮肉的皮裙纱笼轻轻用快刀挑断,一面用刀放去污血,把捣碎的药草和上泥浆,从头到脚周身包满。等把毒水吸干,结成干皮,剥将下来,放在温泉里面洗个干净,二次再用药泥包裹,似这样一日好几次,药泥一干,便与重新包扎洗浴,才得脱险。

  “因他受伤之后走这一条远路,毒气业已大发,不是一日半日所能医好。并且昏迷时多,清醒时少,天黑以后前往探看,见他肿已消去多半,毒还未尽,身上干药皮已揭换过四次,时候业已加长,性命虽可保住,至少还要一两天才得复原。这时他人恰巧清醒,不曾昏睡。本意你二人必有话说,想使今夜见面。因他再三苦说,他虽感你救命之恩,你并未必看他得重,并且你是汉家女子,决不愿见赤身的人。他又污秽狼藉,所住之处是一专门洗涤伤毒的树屋,除下面温泉而外,并用竹筒接上山泉,随时均可冲洗干净,走进门去,还是腥秽难闻,伤口又时有毒水浸出。像你这样爱干净的人,如何能当?请我将你拦住,说他一好,当时便可见面。在此数日之内,千万不要自己走动。他还有话,当面再说。

  “我先当你二人非亲即故,交情甚深,后听他说,共只救他时先后见过几面,他虽感恩入骨,你心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想起昨夜他为救你脱险那般情急勇敢、命都不要神气,还在奇怪。先还当他爱你,等我一问,他更惶急,说你和天上神仙一样,如何敢作此想!神情也无虚假。妙在你也果然不认得他,真想不出什么道理。如今人在山后树屋之中,我侄儿黄山都的家也在附近。我已命他暂时照料,决可无事。你这人心好,知恩感德本是应该,不过既这等说法,树屋之中也真臭得难闻,你等此人痊愈再见也是一样。

  “你说那楠木林,我先不知是在哪里。我昔年原在土著寨中住过几年,懂他们的话,方才也曾谈起,才知你说那地方离此甚远。我虽不曾直达当地,但却晓得途向。你前日走了反路,所以越走越远。你如非去不可,这样孤身上路决办不到,路还不曾走完一半,人先送命。就是伊瓦布忠心护送,共只二人,也闯不过那几处奇险,非我带了多人亲身护送不可。

  “不过再有三日乃是这里一年一度的星月盛典,全族中人均要祭奉月神,以前还要由别处掳来一个生人烧杀祭神,否则便有凶灾。只我一人不信此事,但又强那本族中的老巫婆不过。虽然众人对我信服,只一说到神的意思,我便强她不过。我如发怒不听巫婆的话,众人便要向我哭求。一不违众,只好闷气答应。那巫婆偏又是我对头,不是人心归向,早已被她害死。这年我又受她暗算,几被她用阴谋引来的毒蟒所杀,蒙一外来恩人解救回来,无意中谈起,他也是受巫婆挟制,看出许多虚假,人去之后,想起巫婆说我五日之内必死,尸骨无存,第三日便遇毒蟒,人却未死,越发生疑,暗中留心窥探,果然发现许多弊病,原来所有邪法都是骗人之物,无一是真。可是全族中人什么都肯听话,只一说要杀巫婆,不是面面相觑不敢答应,便是同声哭求。她想叫人害我,也是如此。我两次气急,将她抓起,想要掼杀,众人便同声哭喊,跪了一地,实在无法。彼此仇怨越深,我不杀她,早晚也必害我。我已年老,死活无关,但这巫婆淫凶狠毒,又贪又残,我如不在,更是无恶不作,全族中人必要受她大害。

  “最后被我想出一个主意。因有两次,外族掳来祭神的生人,都因对方派人暗中行贿,被她偷偷把人放走,另用一具死尸替换。还有一次,先往对方恐吓,如不向她行贿,便要把人掳去。对方答应,另寻别人晦气,如其不允,立时假托神命,说对方冒犯神怒,非要拿来祭神不可。仗着众人胆勇本领,结果虽将那人掳来烧死,可是对方和我们一样,也是久居山中的山人,不过人蠢一点,人数较少,稍微吃亏,老巫婆师徒二人又喜夸大,事前还要张扬,明言下手日期,人家当然有了防备。

  祭神的礼物虽然掳回,但比每次大举出猎野兽还要凶险艰难,无一次不死伤好些人,还要多结仇怨,时刻提防人家报复,终年如临大敌,至今还有一两家强敌,仇还不曾真解。我越想越不近情理。因她常时借此作弊,把擒来的人替换,甚而急切间寻不到生人,寻些死人骨头和野兽残尸代替,因防被人看破,所用祭礼都用藤草层层包裹,谁也不许走近火台一步。被我看出之后,也不说破,先和她打赌,假说我也梦见月神,说巫婆作恶太多,当年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