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一一五
§第三三回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龙姑见状暗喜,为防初用不能如意行驶,还加了小心,先在当地试了一试,见甚灵便,越发高兴。一面回顾二人,一面看准前面形势,正要乘着敌人前看不当心时冷不防朝前冲去,遥闻北山崖那面众声呐喊,各处楼上守望的敌党跟着同声惊呼喧哗起来,有的竟刀枪并举,喊杀连声,齐往前楼那面赶去,心想:“这班专讨衣食父母欢喜、猪狗不如的奴下奴,真个可恨到了极点,明明隔着一片大水,无法飞渡,我们那面连信号均未发动,可知无事,偏会有这许多做作,装得活灵活现,仿佛为主忠心,强敌压境,业已杀到神气,这等虚张声势,狐假虎威,岂不可笑?”
念头一转,立时乘机往前驰去。
那一带恰是一列楼脚墙根,沿途灯光虽亮,上面楼廊甚宽,下面有人走过决看不出,竟被龙姑容容易易,掩将过去。走到中途,江、茹二人方始发现,见龙姑独坐藤舟,贴着水面,划动双桨,如飞前进,不禁大惊。幸而那马本是山中所有,人马相识,深知马性,无须照看,只得照着平日训练,朝马颈上拍了两下,打一手势,令其等候,慌不迭追将上去。龙姑船快,业已先到,连人带船驶向那离水不过两三尺的上层楼面之下隐起。
二人跟踪赶到,再三力劝:“方才三嫂过时想是水响,对面楼上的人虽已走向前楼,你走这一面的敌人均在廊口,有两个正往下面探头,好似已有警觉,总算三嫂船走得快,楼檐又深,未被看出。我二人又故意在后面弄了一点响声,引使回望,才得无事,形势险极。听大哥说,我们头上便是玲姑卧室和那套间,此时上面不少敌人,如何可以冒失上去?就算能够见到玲姑,也无法将其救起。此非感情用事可以成功,千万小心一点。”
话未说完,龙姑觉着骗了二人不好意思,笑说:“我也明知危险,但是怎么也要见她一面,使知我们心已尽到,并非不管。”
二人还是力劝不已。最后龙姑发急,竟说:“不将玲姑救出,我决不回去;并非固执,她实在可怜。二位大哥最好与大哥送上一信,请其设法相助,多么艰难,也必下手。万一不行,我守在这里,等到信号发动、各路进攻之时,立时上前抢救,也免得她为狗子所害。”
二人力劝不听,好生愁急,只得分出一人赶回报信,除说明当地形势和龙姑固执成见而外,并说:“龙姑性子太急,已有两次由黑暗中援着廊柱想要上去,几被敌人发现,不是身轻眼快,几乎对面撞上。”
李诚最看重龙姑,认为非但是兄弟一个知心得力的好帮手,更能吃苦耐劳,将来领头带了新旧两村妇女共同力作,重建平日理想中的桃源庄,必能发挥许多效力。初意,至多兄弟感情用事,定要亲身前往,有江、茹二人相助,虽然水性不佳,多半也能将人救出;没想到兄弟居然能持大体,反是龙姑自行赶去。她一女子,又不会什水性,形势可虑,万一有什差失,非但将来关系大大,眼前便有好些事少她不得。先还以为江、茹二人水性武功俱高,行时又曾再三嘱咐,不会做那徒劳无功、白犯危险之事,龙姑不会水性,到时走不过去,自会回来,只恐仗着坐下的马能在水中行走,不听人劝,冒失前进,一被敌人发现,便是讨厌。
后来遥望敌人庄园灯火通明,比初点灯时增加十倍,看出后楼一带也是一样,大片楼台简直成了光山浮在水上,连天上阴云都被映成了红色,水再一涨,方才指定那几条掩行隐伏的一些树石房舍似均被水淹没,除敌人前后数十百所高房大楼有半截矗立水上,余者差不多全是空洞的水面;灯光那么明亮,敌人防御又严,所有恶奴打手都埋伏在这些房顶上下,休说走近,灯火光中相隔老远便被看出,一声呐喊,立有乱箭射来,万一受伤,如何是好?
正觉方才疏忽,只听二女说:“后楼无人防守,沿途楼房,只有限几处上面,虽然有人,但都注意北山崖一带,无人留意后面,灯光也不甚多。楼上虽亮,下面光景黑暗,尤其后墙根一带被楼的阴影挡住,极易掩过。二女来时,不是心慌,上来把路走错,恰巧有一恶奴由楼廊上走往后面,也不会被其看出,将人惊动。”
彼时因见二女义愤悲苦,哭得可怜,一时激动,想起陈四多年老友,玲姑以前虽然不好,近已回头,并还作了内应,去了将来一个大害,功劳甚大,听其自然,也说不过去,万一因为无人往救,被敌所杀,问心更是难安,不论如何艰难,心总应该尽到。仔细一想,打算尽点人事,命江、茹二人同往一试,兄弟如不听劝,非去不可,便由爱妻黑女照自己所说,代为主持,一面将红灯信号点起,准备提前发难。
后来闻报,龙姑赶去,正在担心,江莱忽然赶回,说起前情,深知龙姑至性过人,对于兄弟情爱最深。昨夜青龙涧洞中聚谈,因猪儿发现前藏日记,得知起初自己看出兄弟钟爱玲姑,先觉双方性情尚不十分相合,玲姑从小娇养,又不大能吃苦,本还不大赞同。走前两年,虽见兄弟痴情太甚,以为双方分别年久,当可冷淡下去,倪仲猷之女龙姑又是那样好法,先命兄弟寄住倪家,原有深意。
不料兄弟情有独钟,虽和龙姑常同出入,龙姑对他更是柔情体贴,无微不至,只似自家骨肉兄妹之情,毫无别念。对于玲姑,始终梦魂颠倒,时刻在念,每到无人之时,便将昔年分手时所赠玉玲珑拿在手上把玩寻思,知其无法相劝。又想此女虽有缺点,也是一个佳偶,人又极美,少年好色,本是天性,何况双方情分本厚,只得改变前念,暗往陈家求婚。陈四当时答应,并还明言,玲姑一样思念乃弟,时刻在念。先颇高兴,本意再过一两年,便令陈四弃家逃往南山隐起,一面通知仲猷,设法使龙姑与李强疏远,免得女孩儿家日久情深,将来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