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争奇记》二六
§第十七回 石洞获藏珍夜月荒村寻侠女 酒楼逢刺客平林古渡戮神奸
一娘已将阿婷蒸好的点心家肴取到房中,唤上黑摩勒、祖存周,蒲红三人同吃,床铺收拾还原,见阿婷回来,便命陪客,自去收拾应带衣物,一会停当,取了两大包袱细软出来,还有两个剑匣、一个铜套。阿婷正拿了黑摩勒那口宝剑,和蒲红相互传观,听他说那得剑经过来历。一娘见状大惊,忙令还匣道:“二位贤侄来时,我已觉出此剑不是常物,不料如此好法。这类希世奇珍,所在之地保不有金精之气上腾,内行眼里,一望而知。仇敌那里不少能手,黑贤侄新得此剑,尚无传授,易被夺去,隐蔽尚且不暇,如何可以随便拔出?万一吃那会剑术的仇敌发见,立被追踪寻来,岂非讨厌?阿婷速去换了衣服,我到近邻招呼一声,回来就起身吧。”
说罢,母女二人,分头去讫。祖、黑、蒲三人本互知道各人来历,惺惺相借,谈得极为投机,没有多时,阿婷先自结束停当走来,跟着一娘回转,把屋灯熄灭,出外将门锁好。由黑摩勒等三小弟兄分别提了包袱,同往金华江边赶去。
这时天已三鼓,山村之中人早睡熟,众人又是绕道而行,未经正路,一点没有惊动。侠丐邢飞鼠和诸英杰侠士,俱扮作杭州来的商客,共乘三只大船,停泊在上游野岸无人之处。绕过江边镇街,穿行野地,仰望星月在天,清明如昼,到处吁陌纵横,水光片片,夜景清幽已极。正走之间,遥闻前路犬吠。一娘侧耳一听,低喝:“前面有人!快快藏过一旁,看是什么来路。”
蒲红笑道:“这条路上想必没有外人,许是我们船上下来的。”
一娘忙答:“这事难说。后面还有追的,许有敌人来此窥探,被我们的人赶来也未可知。乘他未来,把人分开藏起的好。存周和红侄可到前面树后埋伏,如是敌人,可打一暗号,以便两下夹攻,免使脱逃。”
祖存周、蒲红应声纵向前面,两下分别藏向路侧大树之后。
存周在前,悄问蒲红:“这位老人家耳音还灵,我们一点没听出什么,她就知道人来,后面还有追的。”
蒲红道:“你还不算深知。我家和她家交情最厚,知得详情。她全家老少上下就无一个软的。休看女流年老,当年着实有好些成名英雄败在她的手里哩!本领不说,她那机智深沉,尤其高人一等。她因当年老花婆手刃主人,恨之刺骨,立誓亲手报仇。这些年来,功夫不但没有荒废,反倒练得比前厉害,尤其是那独门暗器‘指上开花’,听说仇人遇上,休想活命!”
说时,前面先闻狗吠之声忽止,仅别处稀落落略有几声,因先起处没有回应,已然停歇。人却不见跑来,细听远方,并无脚步奔驰之声,有这一会,人早跑来,方疑一娘听错。忽见一娘率领阿婷,黑摩勒如飞驰至,悄道:“适吠的狗已被人制住,被迫的人已然反身迎斗。前面非但敌我正在相持,据我猜想,敌人方面恐又添了能手相助,我们快赶去吧。”
说完,一同前驰。存周算计程途,适才犬吠之处,离大船约有十多里,暗忖:本船上人颇多剑侠道术之士,何人有此大胆,敢捋虎须?必是花家来的远客经此,无心相遇。正寻思间,里把路的途程晃眼驰至。还未赶到当地,便听前侧面树林之内,兵刃交触之声隐隐传来。
五人忙把脚步放缓,轻悄悄由树后绕将进去,探头往里一看,林中乃是人家坟地,有四个人打得正在热闹头上。内中一个正是蒲红之兄蒲青,同一青衣少年,和两不相识的敌人相持,双方本领俱都不弱。蒲红方要出去,一娘忙即拉住,悄声说道:“那旁树后还伏得有人,不知是否敌党?人数多少也不知道。在场敌人已有一个受伤,那一个虽然不弱,青侄这面足能应付。且不要忙,只留神敌党对青侄他们暗算。你们先等一等,看清了敌人虚实人数再说。”
众人闻言,再往前面细一观察,果然左侧树后还有两人藏伏,往外探看。同时又发现对面树枝上,影绰绰坐着一人,也断不定哪是敌友。尤其树上坐的那人,看着奇怪。树枝甚细,不能容人,坐在上面却不弯折,也不避人。方估量此人轻功必有根底,猛一眼瞥见接连两串寒光由左侧树后发出,一串直射场中对敌的少年,一串径往树枝上那人打去。众人虽听一娘嘱咐,只顾分辨敌友,竟未想到敌人突然发动。这类连珠暗器本极厉害,蒲青和少年又与敌人打得难解难分之际,照说极难闪躲。不禁又惊又怒,因此一来,已辨出树后藏伏的两个是敌人。同声暴喝,刚刚飞身纵出,忽听哈哈一笑,一片铮铮连响暗器坠地之声。同时呼的一声,一股又劲又疾的寒风,扶着一条人影飞落当场,哈哈笑道:“不要脸的忘八羔子,想两打一么?三太爷今天叫你尝尝滋味!”
说时迟,那时快!声到人到,竟落在众人前面,也没见怎么动手,那和蒲青对敌的两人首先倒地。树后两人见那人用劈空掌法将两串连珠铁梭一齐击落,人如飞鸟下坠,才一照面,场上两同党先自倒地,知道不妙,吓得回头就跑。那人只说了句:“忘八羔子,你跑不了!”
人影一晃,便拔地纵起,飞越而过,落向左侧树后,如飞追去。
众人见那人正是树上坐的一个。因敌人诡诈,不做一路,分向东西两面逃去,俱想相助追赶。一娘挡道:“无庸。那两人无论如何逃法,均无幸免。此人古怪脾气,最好由他。可在此稍候一会,将这两具死尸安置,免累乡人。事完他也回来了。”
黑摩勒过去一看,倒地两人已然断气,笑问:“此公何人?如此手狠。”
一娘悄道:“贤侄说话留意。这便是江湖上称为‘三太爷’的神乞车卫。他近年己不肯无故取人的命。这两人必有取死之道。”
蒲青随领少年拜见,才知那是乾坤八掌地行仙陶元曜的门人申林,因陶无曜自从化名萧隐君隐居黄山以来,一意清修,轻易不肯人前露面。西天竺侠丐邢飞鼠的师父莫敏,原是陶元曜的至友,邢飞鼠自在西湖激于一时义愤,将广帮两名极恶穷凶的丐党按照规例处治,钉封回去,虽知乱子惹下,蔡乌龟决不输这口恶气,先还自信本领高强,朋友中能手颇多,足能应付,及至接到对方通知,约在金华北山女铁丐花四姑家中借他讲理,方得知对方不仅有花四姑和金眼神猖查洪等能手相助,并还约了几名精通剑术的能手。恰巧丐仙吕 刚离西湖,眼前一些预拟的朋友均非对方之敌,不禁着起忙来。一面命人寻访丐仙下落,一面信使四出,辗转约请高人。
这时会飞剑的有力助手一个未到,正自忧虑,无意中听人说起,黄山萧隐君便是当年名震江湖的乾坤八掌地行仙陶元曜,喜出望外,当时赶往黄山,遍寻文笔、始信二峰,均未寻到。嗣在文笔峰顶遇到那只守山灵猿在那里舞剑,看出是陶元曜的家数,便上前去恭恭敬敬告知来意。灵猿本通人言,用手势问答,告知陶元暇师徒已离山他往,不知何时回转,如回定必转告。
邢飞鼠无法,只得和灵猿要过纸笔,写了一封求救的信托令转交,作别回去。人未请到,败兴而返,方自悬虚。不料到了天竺,见着门人一问,所期大出意料。丐仙吕暄首着门人送来一封信,说女铁丐花四姑,近年号称洗手,隐居北山,颇能敛迹。虽然每隔一二年,仍要率领子侄徒党出外作那无本生涯,但行事极为谨慎,长于趋避,行踪尤为诡秘,被害的人又都是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之流,所以一直无人寻她。这次竟敢明张旗鼓为广帮恶丐张目,必是恶贯满盈无疑。不但我们放她不过,她生平两个大仇家到时也必前去。人已代约了好些能手,对方虽有妖道剑术之士,无足为虑,叫邢飞鼠只管放心大胆,到时前往赴约等语。邢飞鼠看完,喜出望外,但他为人持重,知对方约人甚多,依旧见人就约。这日往西天目访友,无意中遇到申林,两下一见心倾,谈得甚是投机。后问出是陶元曜的弟子,便请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