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争奇记》七九
童兴引了周平,径由侧面崖上绕走,越过那条死谷,才行觅路下去。周平边走边谈,才知玉麟闻得前计,甚是赞同。盗党自恃轻敌,不曾出口窥探,童兴来去并未被他们看破。归途遇见黑摩勒,也是奉了泥中人之命,到此抄断敌人后路,和童兴打的是一样主意,现在前面隐秘之处,等候二人前往,一同下手。二人脚程俱快,绕到山口附近。玉麟等一行轿马也只刚到,还没讲完。那山口外面奇石磊呵,极便藏身,人行道路偏在右侧。二人遍寻黑摩勒不见,只得对着山口寻了一个藏身处,伏身石隙里面,向外眺望。眼看轿马人扶陆续走进口去,玉麟指挥统率,意态昂藏,行列齐整,前呼后应,明知变起顷刻,但全无一点怯敌之状。
周平暗忖,玉麟允文允武、智勇兼全的是一个将才,可惜寄身保镖行业,无处展布,将来必享盛名无疑。方自慨惜,猛觉头颈一紧,被人掐住,不能转动,耳听身后喝道:“你两个有什本领,竟敢窥探咱们踪迹么?”
周平听那说话的好似南人,装着北方口音,颇觉耳熟,心方诧异,又听童兴急道:“黑哥哥闹什么,我服你了,还不行么?”
接着颈上手便松开,回头一看,正是黑摩勒,不知何时从后走来,冷不防用擒拿手将二人一齐制住取笑。童兴埋怨道:“黑哥哥,什么时候地方,这么闹法!敌人近在咫尺,一个不巧,误伤了怎好?”
黑摩勒哈哈笑道:“鬼脸儿,还不服气么?凭你那几煞手,对付别人还可以,怎能伤得到我?”
童兴笑道:“我不过是你兄弟,适才已然输嘴,暂时不能不让你称雄罢了。不信,等到事完之后,到你家里比它三天三夜试试,到底比你能差多少,就知道了。”
说时,周平瞥见前面山口内玉麟等业已走远,右边崖上纵落两人,正往口外走来,忙指给二人观看。
黑摩勒道:“不用忙,盗党埋伏山口里的共有四人,三个是两面神魔伊商的手下,一个是赵连城的兄弟赵连壁。他们没出息到极点了,必是看出大队里少了一人,又知你们镖保得滑,遇上强敌常时带了红货先跑,恐有别情,来路上他们还下有一道卡子,特地分出两人赶往询问查探你的踪迹。这四人的马就藏在口内岩洞里面,洞后通着一条暗壑,适才我已把马缒落壑底,此时必往洞内寻马,正好前去耍他一耍,我们快走。”
说罢,首先飞步绕了出去。周、童二人跟在后面。
周平悄问:“今日面具为何不戴?”
童兴笑道:“昨日是怕敌人看破行藏,由我师徒身上寻根,给颜师叔惹事,不愿现出本来面目。今天反正他们有多少死多少,一个不留。这伙盗贼虽然可恶,难道临死还叫他做糊涂鬼么?”
说时,黑摩勒忽然回顾童兴道:“你领大师弟由左侧石堆缝里绕进山口,贴着壁走,只五六丈远,靠壁根有一六尺多高、三尺多宽的洞,外面挡着一块怪石,还有杂草和些竹子,不先说明决看不出,那便是他藏马所在。前边崖石突出一大片,两贼决看不见我们。定比他先到一步。你两个到了且莫进去,藏在侧面,放他入洞,再把洞门堵住,一个也跑不脱了。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刚把头一点,黑摩勒已由乱石缝中微微纵起,向山口内看了一眼,喊声“快跑”,一路乌飞猿跃,向前驰去。
那藏处相隔山口甚近,为避敌人眼目,径由石后绕越,也只十几丈远,晃眼跑到。二人一看,黑摩勒已无踪迹,山口内两盗党果被前面突壁遮住。知也快到,忙照前策,贴着崖壁掩了进去,一连几纵,便到黑摩勒所说的洞门外面。见洞外修竹成丛,野草高没人肩,再加上一块玲珑透剔、苔薛密布、高广丈许的怪石挡在那里,谁也看不出会藏有一个岩洞。二人探头石后一看,见洞门甚狭,仅容一马出入,料无差错,连忙退向石侧,就着石上天然孔窍向外窥探。身刚藏好,那两盗党也跑离洞门不远,正走前面突壁之下,内中一个穿青的忽然立定小解。另一个同伴是个高长子,往前走了两步,也乘机取出身畔烟袋潮烟,击石取火,想抽一袋。
周、童二人正看之间,忽见穿青的背后飞起一样东西,笔直沿崖升起,朝上一看,悬崖上忽现半截黑影,飞起之物似是装暗器的口袋,一晃到了崖腰上面,连那黑影同时不见。穿青的尿适正急,想也觉出腰背上有了动静,刚一回头,崖上又飞落下一块土,正打头上,忙又上看,就此错过,竟不知自己业已失盗。仰望崖顶空空,当是泥块自落,嘴里骂了两句,尿已撒完,匆匆拽上裤子就走。前行高长于刚把火引燃,用烟袋就火要抽,也是不知从何处飞落一堆干土,正好打在烟袋锅上,打了个火灭烟散。这个比较机警,立即拔刀跳起,护住面门,四下观望。穿青的也走到,说自己也被打了一下,许是崖上泥土自落。
高长子说:“崖是石质,就是落土,也无如此巧法。适才这一下力大,连手中烟袋都几乎打落,颇似有人暗中打来,事情太怪,须要仔细。”
穿青的道:“你也是太多虑了,请想我们人有多少,哪位不是好手?肥羊都已落网,即便咱们北方新来不知底细,凭伊爷的威名,谁还不知道?恐无人有此大胆。你看这崖又高又陡,猴子都扒不上,人能上得去么?再说我们四个一直看着肥羊来路,有人上去还看不见,眼又不是瞎的。倒是肥羊队里少了一人,那厮好似一个跑趟子的。据甘二哥说,他骑得很好,看神气颇有两下子。我们前面设有卡子,关家兄弟和甘二哥都在那里,如走来路,自跑不掉。这伙保暗镖的比什么都鬼,别的不怕,就怕他带了红货不走回路,径由西红岭翻山逃去。闹个空欢喜,未免有点美中不足了。”
高长子仍是边走边望答道:“红岭那面有万丈悬崖,平日只采药人能用长索往来飞渡,这厮怎能通过?我看青竹沟既下了卡子,旁处无路,决跑不脱,我们前去都是多余呢。”
说时已行抵石门,正往洞中拐进。周、童二人听了个逼真,知道二人本领有限,等他们入洞,也悄悄随后掩了进去。穿青的又道:“我先前也如此说法,后来想起西红岭还有一条险道,伊大哥忘了安人,韩、张二位又和你争执,这才定规往前面探看一下。肥羊虽走得慢,那姓钟的颇为扎手,他已明白有险,还那么安然自在,一点不现惊慌,必要闹点故事。伊、赵二位昨日曾说,这回不比往回,有那狗官在内,一个不能放他逃命。我们和甘二哥说完了话,还须即刻赶回呢,快些拉马出去走吧。”
高长子刚答一声“我们马快”,忽然失声惊道:“马呢?”
穿青的道:“马适才不是都系在石桩上么?洞中大暗,地方又大,我们由外进来看不清楚,洞口放的石条尚在,决不至于跑出,许是挣脱了扣,跑到后洞深处藏起了。你快把火扇子打开看看。”
言还未了,隐隐听到马嘶之声,穿青的道:“我说的怎么样?”
高长子道:“马倒像是在后面,怎么叫声在地底下,隔得这么远呀?”
随说,火扇子也没打开,同往后洞便跑。周、童二人见洞口内斜架着两块石条,绕过跟踪追去,一看洞内深大,只是怪石突凸,平坦处少,不甚好走。童兴听二人口内唠叨,心中好笑,乘着光景黑暗,纵到那高长子背后,先伸手一碰他左肩。二贼原是并行,已快要到后洞尽头,高长子只当穿青的有什么警兆,忙一回头。童兴就势把他腰间所悬镖囊盗到手内,掩过一旁。周平恐被觉察,连忙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