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⑦》第二五八回 贝叶焕样辉地缺天残参佛相 魔宫烧毒手神童仙女盗心灯(1)
妖妇连问两次,对方连眼皮都未眨一下,也不前进,也不放妖妇过去。花无邪早逃得没有影子。妖妇两问不答,便不再问,凶睛闪闪,望着两怪人,几番欲前又却,好似进退皆难,神情忿怒已极。又相持一会,倏地眉发倒竖,厉声喝道:“你们既是逞强出头,就该说个原因,我如无理,立即就走,为何死眉死眼,装腔作态,连话都不敢出一句?我知你师父一向不捡人现成便宜。大雄禅师玉壁藏珍,他居此多年,毫不知情,一见有人来取,便生贪心劫夺,我想他决不会作此老脸丢人,自背平生言行之事。我不过打狗看主,不肯轻易结怨,并非怕你们。如只是你两弟兄想要染指,尽可商量。今日之事,凡是出力的人,俱都有份。与其无故结仇树敌,何如将花无邪寻回,合力下手,一同分享,岂不是好?有什话只管明言,我老婆子在未叫明以前,决不暗中伤你们便了。”
两怪人闻言,互看了一眼,板着一张死脸,阴恻恻答道:“无知老妖妇,你作梦呢!别的我不知道,就不容人在此卖弄。近年恩师不许我们先动手,才让你一步。你既发了狂言,想好好逃走,不留一点东西,还不行呢。你那一套只管使出来。否则,我弟兄懒得看你这张鬼脸,先下了手,莫说不打招呼。”
妖妇本因近来时衰运背,不欲树此古怪难惹之强敌。又见对方人不出门,却将两个元神附在本门独有的五云锁仙屏上飞来。表面上好似人正在打坐,发现来了强敌,不及复体,径用元神出战。实则取巧,有此云屏护身,先立不败之地。此宝用无数人兽精魂戾魄,与乾天罡煞之气合炼而成,虽是旁门左道,但是天残、地缺法力甚高,平生恩怨分明,无往不报,对人也是如此。事前先遣门下怪徒四出,用他灵符拘上万千人兽魂魄,再经选择。
别的左道中人视为至宝的凶魂戾魄,反倒不要,连同一些看不中的残魂余气,一齐在他灵符护持之下遣走。下余经他选中的,再当众晓以利害。如愿为他服役的,便自认年限,到时放走;不愿者,仍用灵符送回。这些鬼魂因炼时极少痛苦,并且年限越多,形神益固,限满投生,必能体健身轻,多享年寿,那服役最久的也许还有别的好处,因此十九应诺。事出心愿,与以邪法强制者不同。对起敌来,也各拼命,发挥所付全力,端的神奇无比!
妖妇暗忖:“怪物师徒欺人太甚,并且都是有名乖张怪僻,不通情理,好说无用,空自示弱丢人,甚至还不容就此退走。有此云屏护住元神,我那呼音摄神之法多半无用。莫如施展玄功变化,冲入云屏,用这一双抓魂鬼手,将怪徒元神抓裂。也不和两老怪再交手,以防深入虎穴,中他暗算。就此遁回,约请能人相助,再以全力来拼,非将禅经、藏珍得到不可。”
妖妇也是大劫将临,自信大甚。不知天残、地缺当晚因见珠灵涧有人斗法,默运玄机推算,得知有一件关系毕生荣辱安危的事,就在不久发生,心中忧急,此举别有用意,竟自破例由那未次一坐三百余年,不曾离开过的危崖石凹之中,隐形飞出,也同附在云屏之上,两怪徒实是真身。因乌头婆邪法厉害,来去如电,非使受了重创,胆寒却步,不能免于纠缠,故意用法力颠倒掩饰,棋高一着。妖妇果然误认是两怪徒怕她,特以元神出斗,上了大当。主意打定,一声极惨厉的怒啸,将身一摇,全身立被一团极浓密的黑烟包满。同时鬓边两挂纸钱也便飞起,化为两道惨白色的光华,环绕身上。众人目光还未看清,两道妖光已环绕一团黑影,箭也似急,往云屏上冲去。
那云屏横亘在珠灵涧斜角上空,看去长只数十丈,高仅十丈,一色深黄,时有光影闪变。众妖人虽然同居此山多年,只偶听人说过;有两个和怪徒交好的,每问俱都不答。今见忽然出现,并不如所闻之甚,看去好似无甚异处。妖妇却精玄功变化,相隔千百里外,声到人到。休说这点间隔,再长百倍,就不冲破,也被由上下左右四边空处飞越过去,不料竟会望而却步,已是奇怪。只当过去不远,便是乌牙洞禁地,不愿开罪两老怪物之故。及见妖妇忽以全力前冲,知她平日行事向不虚发,也无敌手,况当怒极相拼之际,就便将两老怪引出,这片云屏也非破去不可。谁知那么邪法高强,与毒手摩什、量尤墓中三怪齐名的乌头婆,这一冲,并未将云屏冲破。
一到上面,也和两怪人神气差不多,附身云屏之上,只是动静不同:怪人仍旧呆立相看;乌头婆却是眉发怒张,黑烟和惨白妖光环绕之下,在云屏上往来飞舞,其疾如电。晃眼之间,黑烟白光之外,忽然附上一层黄云,渐渐云气越附越厚。妖妇便如冻蝇钻窗一般,此突彼窜,似想挣脱。未了简直周身被黄云束紧,成了一个大黄团,妖光黑气全被包没,不见痕影。经此一来,休说众妖人大出意外,便申、李二人也觉老怪果是名不虚传,连门下怪徒也有这么高神通。
李洪想起花无邪往乌牙洞中逃走,此时未归,也颇可虑,意欲隐形往探。申屠宏力言:“此举系照恩师手谕而行,结局虽未明言,当可无虑。老怪更为厉害,一入禁地,立被警觉。等乌头婆败后,再作计较,我奉师命,自有处置。”
李洪方始中止。云屏上忽然光色闪变,由黄而白,转眼又变成红色,同时起了无数大小漩涡。妖妇身外所包云光也随同变幻,不论飞到何处,均被漩涡裹住,挣脱一个,又遇一个,飞舞冲突之势越缓,不时发出两声惨啸。申、李等三人因在天蝉叶和禁遁掩护之下,只觉听去刺耳难闻。众妖人却似心摇体战,真神欲飞,不能自制。有几个声才入耳,便已仓皇飞走。下余还有四人,均露出强自镇慑,面带惊惧之容。
方料妖妇乌头婆情急,正以全力呼音摄神,与敌拼命,猛又瞥见屏上火云旋转中,碧光乱闪,一串连珠霹雳大震,乌头婆身外光云立被震散了些。紧跟着,一股黑烟比电还疾,冲霄射去,烟中带着一种刺耳的厉啸,由近而远,晃眼余音犹曳遥空,乌头婆踪迹已沓,端的神速已极。跟着云屏忽隐,两个黄衣怪人也未驾甚遁光,竟自下落。残余四妖人多与怪徒相识,抢先迎上,意似想恭维几句。哪知两怪人死眉死眼,全不理睬,厉声喝道:“那九粒魔阴雷,乃你们门中之物,怎会到乌头妖妇手内?分明与妖妇勾结,合谋作祟,师父立等回话,快说!”
众妖人俱是崆峒余孽,苦炼多年,邪法异宝各有专长,满拟不久死灰复燃,重整门户,经此一局,才知不论和正邪哪一方比,全差得多。本就气短,一听怪徒声色俱厉,大有翻脸之意,适已看出厉害,又是紧邻,如何敢忤,慌不迭极口分辩。李洪见众妖人窘急丑态,反倒消了敌意,还想再听下去。
申屠宏知已到了时机,老怪已回,悄告李洪:“速带龙娃回我书房,我去接应花道友回来。这累赘是你带来,万不可随我同往。包你还有事做,但不在今天。”
李洪已觉龙娃一人在此可虑,便答应看完即走。申屠宏说声:“小心。”
便往乌牙洞飞去。刚到,便见另一怪徒引了花无邪,由崖凹中走出,引往半里外另一设备整齐的石洞中坐下,笑说:“花道友,此事两有益处,还望三思。不过家师素不勉强人,本是令我送出山去。只是我想二位许师兄曾为道友,稍效微劳,想请道友暂缓,等他们事完回来见上一面,再走如何?”
申屠宏忙用传声,令其婉言相拒。花无邪便告诉妖徒:“令师盛意,并解我围,甚为感谢,必有以报。尚有要约须赴,改日登门,再见令师兄吧。”
怪徒极强横固执,闻言面色一沉,冷笑道:“我也有事,留否由你!”
一闪不见。申屠宏立令花无邪同隐身形,仗着天蝉灵叶与仙柬指示,连越过沿途禁网,飞了回去。李洪、龙娃恰也飞到,各说经过。
原来花无邪危急中想起申屠宏之言,忙往乌牙洞飞去。果然身后现出云屏,将乌头婆阻住。先还恐才脱虎口,又人龙潭。继一想:“申屠宏奉命相助,所说当无差错。”
一到乌牙洞上空,除来路外,三面均有禁制,不能冲过,只得硬着头皮下降。见危崖内陷,地并不广,也无陈设用具。只当中有一个五尺高,二尺多宽的石凹,并肩挤坐着两个黄衣怪人:一缺左脚,一缺右脚,似是孪生兄弟。虽未见过,料是天残、地缺。知他们生性乖谬,狂傲固执,与众不同,便以礼相见。两怪人冷冷地说道:“我这西崆峒,除五龙岩几个后辈,因他们师长先住此山,在日对我又极恭敬,容留至今外;向不许外人动本山一草一木。你所做的事,本不容许。但我一向扶弱抑强,见你孤身一人,竟敢大胆来此开山取宝,已有五龙岩这班蠢牛与你作对,再如出手,还当我师徒倚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