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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⑤》第二九回 灵境锁烟鬟绝世仙娃参佛女 厉声腾魅影穷凶鬼祖遇神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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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降落时,因见对面山上白云如带,雾约烟笼,只顾观看那些珍禽奇兽,不曾留意。这时走到山脚,才看出山势险峻,四外都是树色山光,花香鸟语,山却宛如天柱矗立。尽管玲珑剔透,通体空灵,石色苍古,有似翠玉,却不见一草一木。全山仅下半近中腰有一块突出的平石,此外都是嵯峨峭立,无可着足。那平石广仅亩许。由下望上,只听泉瀑之声,洋洋盈耳,宛如鸣玉。方欲飞身上去观看,猛瞥见一片祥云由顶上飞起,直朝来路高山之上飞去,其疾如电,晃眼无踪。料知有异,忙飞到石上一看,紧靠崖壁,还搭有一座极宽敞的茅棚。左右一边一道飞瀑,如白龙夭矫,贴壁斜飞,到了平石附近,顺着山势,绕山而流,径往后山转去。适见白云横亘,便是此处,所以不曾看出。如此灵境,断定棚内必有高僧驻锡,不顾再看景物,忙往棚中走进。

  还未进门,便看出棚内空空,只当中蒲团上端坐着一个未落发的妙年女尼。身侧地上插着一根树丫杈,上悬一磐。面前有一小木桩,放着一个木鱼、一个香炉和几本经卷。此外更无长物。除几根木架外,无甚遮拦。当中正门却横着一根木头,离地约有三尺。说是门限,又觉大高,防人进去,上下又是空的。不知要它何用。

  二女自上来后,心更跳得厉害。再定睛一看,见那女尼生相竟和自己相似,正在闭目入定,神仪内莹,宝相外宣。气象体态虽然庄严已极,那美如天人的面上,却流露出无限慈爱的容光,由不得又敬又爱。始而为她威仪容止所慑,肃然起敬。后来越看越像素识,直似本来极熟的亲人多年未见,猛地重逢。无形之中真情流露,自然感动,难于遏制,直恨不能当时扑向怀抱中去,才对心思。心虽如此,毕竟前因渺茫,事由初会,又见对方入定,未便惊扰。先在横木之外立望了一会,由敬生爱,由爱加敬。暗忖:“适遇神僧,既示仙机,此山景物如此灵异,心情又如此感动,必非常人。义父又常说,近年将有遇合,成就远大,不是玄门中人。再者自己素来眼高心大,看人不上,怎见了此尼,又没见她有甚道法,会如此使人敬爱尊仰?好生不解。莫不便应在这位神尼身上?”

  想到这里,不约而同,双双跪倒在门外,口称:“弟子等巧涉灵山,许是注定福缘,望乞大师指点迷途,加以造就。”

  话还未毕,忽见女尼头上现出一圈佛光,一闪即稳。随即睁开一双神光莹莹的妙目,向二女微笑道:“你姊妹来此,原非偶然。不过此时还是槛内人,难进我的槛外来。不必多礼,我也无多话说,可各起立,听我先说一个大概。”

  二女听女尼口音,好似以前听过,十分耳熟,心中早已敬服到了极处。闻命拜了几拜,忙即起身,立侍于外恭听。

  女尼道:“我在此闭关已三百年,如论修行岁月,尚不止此。因我在佛座前发下宏愿,誓参上乘功果,立无边善功,而不杀一生物。即遇极恶穷凶,也以慈悲智慧、坚忍恒毅之力度化。虽具降龙伏虎无上法力,只用以为救世之用,从未以之伤害一命。苦行多年,忽然大彻大悟。本早功行圆满,只为当初佛前发愿之时,偶然动一尘念。我佛法不打诳语,有因有果,念即是因。有此一因,必须实践,始得解脱。为了此一段世缘,虽迟我百余年功果,但我佛法度人功德,胜于度世。说解脱,便解脱,何论迟早?这些话也不必多说。休看你姊妹学道多年,生具灵根慧质,但不到那自在境地时候,任多饶舌,也是不得明白。我为你姊妹已可算是破戒,这个报应由我自去身受。

  其实我仍是我,受不受没甚相干。至于我的来历,你们回去对你义父说,小寒山有一女尼,他未必能够得知。如说他的青梅旧友,就知道了。你们那叶姑却是我俗家第一良友。后因彼此出家,道路不同,她又远居海外,自闻我当年噩耗,屡经苦心寻访无着,以为历劫多生,难于寻觅。峨眉会后,可邀同来此一晤。你姊妹闻峨眉诸道友道法高深,不能无动于衷,此行意欲归附。玄门正宗本来不恶,无如你姊妹均是佛门弟子,此去只可观法,无缘遇合。还有你姊妹在大咎山与轩辕门下第四弟子毒手摩什结了深仇,此人魔光邪法均极厉害,非你姊妹所能抵御。并且你们来时,他正在崆峒绝顶其师魔宫以内,算出救你们的人不是白眉禅师本人,乃他弟子李宁,越加悔恨。盗用邪法异宝,千里传真,环中缩影,搜寻你姊妹踪迹。他御魔光飞行捷逾雷电,片刻千里,迅速异常,只要被看出所在,晃眼追上。

  你们来时,再晚到一会,立被发觉。我用佛法感召引来此地,才免于难。又用佛法将本山真形隐去一半,未被看出,否则他必追来此地。我虽不怕,但我不开杀戒。他又牢记杀徒之恨,难免纠缠不清。我正闭关,无缘度化。而这里一切众生,均经我佛力化去恶根,在此栖息,日常听经,静候孽限一满,转轮投生,难免惊扰。只有使你们在此较为隐秘,此也是你姊妹命中一难。全免自是不能,且等明日,妖人久寻你们不着,又有他事离开之时,你们乘隙遁往峨眉,那里自然有人接应。中途妖人难免追踪,我再赐你姊妹灵符神香,如用得当,足可从容赶到,决无疏虞了。”

  二女一听,神尼佛法如此高深,忽然福至心灵,重又跪倒,拜请收录,并示法号。女尼笑道:“我俗家姓孙,自从出世以来,便是独身修道。禅功佛法均由静中参悟,佛即我师,并非寻常师徒授受。例有赐名,哪有名号?你姊妹本我门中人,又有好深因缘,拜我为师,与拜佛一般,原无不可,只是正式收徒,尚还不是时候。这个时候,说早就早,说晚就晚,全在于你姊妹。且等峨眉归来再说吧。”

  二女见这神尼笑语温温,由不得有一种依恋之思,虽只片时之聚,竟觉似慈母当前,亲爱已极。无奈中间隔着一根横木,不能进去,始因初见,敬畏心盛,不敢违逆,勉强侍立在外,心中老嫌不能亲近。谈得时候一久,觉着神尼双目莹莹,不时看定自己两姊妹,好似含蓄着无限的慈爱,越发感动。不禁把平日缠磨谢山的孺慕稚气使将出来,双双手扶横木,跪地哀恳道:“好师父,弟子等不知怎的,敬爱师父,老想到棚里去挨着师父,侍立一会。好在师父又没入定,不怕弟子惊扰,请开恩允许弟子进内吧。”

  神尼见二女情切依恋之状,似颇感动,微笑道:“痴儿,痴儿!这条门槛古往今来拦住了多少英贤豪杰,你们不到时候,跳得出么?”

  二女情急入内,也没细辨神尼为何把跳进说成跳出,便道:“这只是一根横木,只要师父不见怪,弟子不论上跳下穿,或是将它取下,都能过去。”

  神尼笑道:“休看这门里一根横木,过去却难呢。不信,你们就试试。”

  二女闻言,心想:“师父忒小看人。也许有什么禁法,怎看不出来?且不管它,当着师父不好跳进,且钻过去。”

  随同把头一低,意欲钻过,暗中又偷觑神尼双手和口角神情,看在暗中阻止没有。哪知神尼神色自如,手和口全未动,而姊妹俩身子明明钻在空处,却似有万千斤的阻力挡住,休想得进。自觉不好意思,不由犯了好胜童心,又想:“这样好好过去,大概不行。反正师父答应的,不如冷不防给它来一个硬冲。”

  想到这里,随驾剑气飞起,意欲由横木上飞过去。不料来软的还好,不过被潜力阻住,这一硬冲,竟被那潜力震弹出老远,因骤出不意,头都几被震晕,才知不是小可。当时又惊又愧,跑至棚前,手扶横木,望着神尼,眼泪汪汪,撒起娇来,埋怨师父不念弟子真诚,有心见拒,却不明说,只在暗中使法。

  神尼微笑道:“这本是三教中最难过的一关,自我设此木起,便没动过它。我又何尝不愿你姊妹过来?”

  说时,二女泪珠点点,全都滴在横木之上,还待求说,神尼面上忽似一惊,微叹道:“我本意只完前因,不再入世,只在门槛外看定你们,时至再行接引。不料世缘一起,便有许多牵累,仍是避免不得,至少又须多迟我一甲子功果。门横巨木,仍为至性至情所动,可知圣贤仙佛、英雄豪杰,都不免为这情字所累,情之所至,防备无用。如今门木已解,只是虚搁在两旁框子上,你二人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