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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⑤》第一九三回 隔室庆重圆悲喜各殊遗憾在 深宵逢狭路仇冤难解忒心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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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你和魏氏气味迥异,人品悬差,同是妇女,如有背人的话,尽可室内密谈,何须跑到林内挨近人行路旁,鬼鬼祟祟,交头接耳?再者,那天又是你的生日,客未散尽,别人家事,却要主人如此着急,背客出外私谈。分明有心陷害,知我归途必由之路,故露身形,引我生疑,好来上套。等我疑念已深,再把旧鞋之事发作,我又鬼蒙了心,为爱之过深,遂操之太切。只顾发怒,全没想到鸿弟所居,是我过去的书房,连他峰上旧居,均我夫妻亲手布置。来时身无长物,衣被均属新置,几曾见那口箱子,到底先存何处,有无转手,何人送还,打开也未?如真是个私情表记,怎敢放在开箱即见的明显入目之处,取时也不留意?被我发现,他还如未觉,还在房中相助牵纸磨墨?还有你既然索他的窗课,开时势必目注箱内,才是常理。

  你和元贼都把眼看别处,到手又只匆匆一看,便即放下。你已知他作那禽兽之事,还执意要看他的窗课则甚?在在均是疑窦。可恨我身同鬼迷,均未思索考查,反幸你二人没有觉察此事,勉强代写完春联。等你二人功成归去,便去房中,与霜妹拼命。可怜她姊弟做梦也不知道有狗男女日夕伺侧陷害。平日人又爱好高,只为回来时一念之差,误中奸计,不和村人招呼,便把鸿弟带来,恐外姓人入村,违了村规,不能收容,假说同宗骨肉。

  事后怕我埋怨,又未明说,日久不好意思改口,我问时又一次比一次负气。她虽如此,万想不到我会上了人家圈套,以为夫妻恩爱,似此小事,不肯输口。这一倔强,致我疑念更深,正在怒火头上,适逢鸿弟进来,她更不合救护情切,只顾防我毒手伤害,却忘了增加自己不利。这固是她有此仙缘,才有这场几乎身死名辱的无妄之灾,否则岂不被你们这三个狼心狗肺的狗男女害得冤沉海底?”

  “她失踪之日,我原算计必有遗言遗书。又因平日二娘为人忠厚善良,过于信任,不知她受了你的挟制。照我所说,哪一样都是你们破绽,我竟该死,糊涂已极,迟至二娘死的那天起,才行逐渐省悟。照你三人这等行为,本应会集村人,当众审讯,明正其罪,一一用酷刑处死,始足蔽辜。我因霜妹再三告诫珍儿,令转告我,说你三人害之适以福之,不有当初,哪有今日。况你三人,一个身为鬼戮,中途暴毙;一个也终于不膺显戮,必受冥诛;你系主谋,遭报更重,不特害人未成,反倒成全了人家,尤其是误杀亲夫,躬被弑夫之恶。当你所害对头成仙归来,夫妻子女完聚之日,正是你离鸾寡鹄,奸谋败露之日。你又平素好强,从未受人褒贬,轻为人下,一旦内疚神明,外惭清议,日受良心责备,冤魂牵缠,人间大恶至惨,集于一身。两两相形,情何以堪?这等使你自作自受,长年消受人间生不如死的苦痛,不报之报,岂不比报还强?”

  “我又念在文和表哥是忠厚好人,至情所钟,却娶了你这样一个奸恶之妇,方在盛年,竟遭横死;姑母又门衰祚薄,崔、黄两家,只有瑶仙一女。我如将你正了村规,瑶仙必难在此立足。她小小年纪出山,前途何堪设想?因此留你一命,自受活罪。我不往祠堂凭诸长老向你理论,你还敢大言不惭。休说人证齐全,你赖不掉;单把文和开棺验尸,治你弑夫之罪,试问还有路无有?趁早回去,从此休来见我,安安分分,静候冤魂索命,以待冥诛,免得把你女儿也带累得同遭惨报。那魏氏贱妇,我原也饶她不得,因遵霜妹之语,又念她那两子尚属美质,覆巢之下,难得完卵,为存二房宗嗣,她又没亲手杀人,受害者业已获福,天理虽所难容,我这里却从未减。你只告诉她,莫再见我好了。话已说完,从此情断义绝。我命珍儿们手下留情,不来伤你,急速去吧。”

  萧逸蓄愤太深,悔恨切骨,这一席话,说得丝毫不留余地。说到中间,虽见畹秋面容惨变,体战身摇,仍一口气把话说完。畹秋自持机智,敢于隐恶。当晚原因守墓仆人见村主突去突来,言语失次,又听他思妻成病,以为两家至戚至好,连夜前往报信讨好。畹秋心中有病,老大不安,赶来探看。行至中途,忽想起天光过子,已交新正元日,丧服未除,怎好到人家去?正要回转,恰好欧阳霜为奉师命,在村中访查一事,见畹秋雪中急行,故意老远按落剑光,步行上前相见。

  欧阳霜被仙人救去一节,连萧逸都是疑信参半,畹秋自更不知就里。但因欧阳霜死后,村人曾遍搜全村,连全村数十里周围深山穷谷之中,无一处不搜索到,直到雪晴多日,并未发现尸首和半点痕迹。那几日雪势虽大,欧阳姊弟俱有一身好武功,难保不在临死以前借命,想起兄弟出走未久,或者没有走远,忽然变计,回到厨房内取些吃食,连夜追踪欧阳鸿逃出山去。姊弟二人途中巧遇,一同逃往他乡,等到子女长大,再行回村报复前仇。

  村人尽管穷搜,一则村外山深险僻,未必能真搜索到,没有遗漏之处。二则二人成心逃亡,若被人在一处寻回,岂不更为自己坐实了奸情?即使遇上,也是望影而逃,见人先躲,如何能寻得到?心总料她尚在人间,没有葬身雪里。复令萧元夫妻又借采办为名,顺便前往她的故乡,加细查访,虽然她姊弟二人依然一个未归,毫无音信,始终疑念未释。只恨出事那晚,略微疏忽,只顾叮嘱雷二娘,诈出遗书,料她此去必死,防被看出生变,没有暗地跟踪探看。

  后来几次想要向二娘盘问底细:欧阳霜走前除托孤外,可有什别的言语举动?带什东西在身上无有?走的那晚,可曾索要食物?厨房内又曾少什么吃食?谁知雷二娘当时虽受了挟制,面上常带着后悔神气,不容发问,见面至多假意寒暄两句,即行避去,后来更是避若蛇蝎,至死未得盘问,心里老是一块病,一见欧阳霜跑来,便知平日所料一点不差,并没疑她鬼魂出现。忙把心神镇静,不等开口,故作失惊,问道:“霜妹,你这些年到哪里去了?你真狠心,没的把我们几个人想死。可曾见过萧表哥么?”

  欧阳霜毕竟心直计快,虽然安心要戏弄她一翻,一听提到萧逸,不由触动旧恨,忿然作色道:“我自回来看我那三个苦命儿女,可曾被一些狗男女谋害死,见这狠心狠肠的薄幸人则甚?不遇见你,我已走去,他是今生今世休想和我对面的了。”

  畹秋听她不肯再和丈夫见面,正中心意,念头一转,又生诡计,假装笑劝道:“想当初也是表哥一时多疑误会,霜妹走后,他先向我说起许多不中听的话。只我一人信得过你,知道决无此理,再三替你辩白。偏生你和令弟又忒心急,这等关系一生名节的大事,就是负气,也该弄清白了再说;不该夫妻略一口解,立即先后出走。我又是不知一点信息,等到得信,已无法挽救了。这一走,更添了表哥的疑念。但经我再三分说,如今疑虽未释,他夫妻感情仍还是重的,平日谈起来,还是真想念你呢!不是我说,彼时教鸿弟走,已是大错;自己再跟着一走,更闹得有口难分。真是糊涂冒失已极。我和你至亲姊妹,情逾骨肉,无话不说,你现在何处安身?鸿弟可在一处?表哥既不肯见,又作何打算呢?难道自己丈夫,还想报仇雪愤么?”

  欧阳霜听出她还要乘机离间,依然行所无事,分明自恃阴谋周密,把人视若木偶,可以任意摆布,由不得气往上撞,再也忍耐不任,把起初想下许多明知故洁的话全数忘掉,劈口答道:“我那对头处心积虑,千方百计要害死我不算,还要玷辱我的名节,性命都是白捡的,能有今日,更是因祸得福,出于天佑了。几个狗男女害人不成,反倒福人,并且已经各有报应,照样身被恶名,早晚谁也难逃人诛鬼戮,也不屑污我宝剑。那薄幸人本是受了奸人愚弄,这些年来身心交瘁,悲悔交集,我又终身不再与他相见,也够他受的了,我何犯着要报复谁来?常言道:‘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自恃奸巧,害人终于害己。今日见你,不过多谢你用尽心机,成全了我,递个招呼,奉劝几句,并讨还我一件东西罢了。”

  畹秋哪知欧阳霜厉害,今非昔比。听她猪男狗女不住乱骂,所说的话又句句刺耳刺心,实也忍耐不住。猛想起昔日所留遗书,虽未明说出自己,却说那绣鞋是魏氏拿去投入江中,如何会在兄弟箱中发现?仇人罗网周密,教萧逸等他死后,连日夜半,往萧元夫妻窗下偷听,必能听出破绽。又说主谋害她的,是当年想嫁萧逸之人,多年来匿怨相交,自己不察,中了暗算等语。当时还笑她人已死了,还不明说主谋人的姓名,打这哑谜则甚?可是看她信中之意,分明已料定自己害她。因为萧逸刚愎自恃,受惑已深,口说无用,才拼却一死,坚其信心。今既生还回来,想必不假。难得雪夜无人,正好出其不意,将她打死,拖往后崖隐僻之处,再唤女儿相助,缒向村外,永除后患。想到这里,耳听欧阳霜口风逐渐露骨,益发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冷笑道:“我好心好意念在姊妹情分,为你设想,你怎不知好歹?我拿过你什么东西?谁是狗男女?”

  随说,暗将潜力运足,装作质问,身往前凑。欧阳霜也不理她,冷笑答道:“我讨还的,便是那狗男女强迫雷二娘骗去的那一封信。这个狗男女便是那寡廉鲜耻,夺夫不成,暗用毒计,主谋害人,生就一副狼心狗肺的贱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