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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飞侠》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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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锷喜道:“还是三姑姑料事如神,说话有理。要是孙大姑姑和齐二叔,又怪我了。”

  淳于芳笑道:“老二你少得意,五位老大公早已说过,自从移家伏波呷,一意教养子孙,培养祥和,多行善功,以清昔年杀孽,所以在环庄四十里内,非有大敌,犯了那五条取死之道,决不妄杀一人。这里虽在禁地以外,你小小年纪,专喜出手伤人,这厮又是受伤被擒,无力还手的败将,就令姑饶你,见了五老大公,看你如何交代?”

  郝抢口答道:“淳于姑莫有口说人。休说这匪阴毒,意欲暗算伤人,二弟一时失手,并非成心,就故意将他打死,也是咎有应得。像淳于姑那样疾恶如仇,闻说敌党中人,只犯在你手内便休想活命,去年同了周小叔叔,为了两个狗贼在塔平湖,耀武扬威,竟不远万里之遥,瞒着周老大公赶往北京,由京里杀起,杀到苏、杭二州,因原来仇敌未在,先饶上了好几十个,连那不是仇敌爪牙的恶徒匪棍都跟着遭殃,重又回到北京追寻敌踪,直到山东将二狗贼杀死才回。

  你游这一次江南,无异走了一路杀星,怎么诸位老大公说起,不但不怪你杀机太重,反说是女中英侠,智勇双全,人前背后都在称赞喜爱呢?可见诸位大公尊长都喜除暴安良,我们小辈杀个把仇敌鹰犬算得什么!就说几句,也不过是看侄儿们年纪太轻,怕长了志,日后胡作非为,万一行事不慎误杀好人,或是和五位老大公一样,本已修到神仙地位,只为当年杀孽太多,受了老太师祖责罚,在所许宏愿未完,杀孽未抵消前,不肯传授金丹大道,以致延误仙业,所以对于子孙门人格外严加约束,其实不是真个怪罪,回去至多申斥几句,讨个没趣,眼前先落个爽利,受祖父责罚或向自家尊长告饶,也不丢人,有什相干?”

  齐令贤微愠道:“小一辈中,就你两弟兄淘气,如今越来胆子越大,和淳于姑对口已是该打,竟敢背后议论起老人来,这个却饶你不得!”

  郝锷知道齐令贤外刚内和,素知自己弟兄聪明勇武,有意恐吓,便假作害怕,慌道:“三姑,这须不干我事。我虽杀人,并未开口,都是我哥哥说的,千万不要告我才好。”

  郝谆接口道:“你怎胆小!这两位姑姑素疼我们两个,吓吓我们罢了,你也认真。事如举发,也少不了你!”

  淳于芳笑对令贤道:“其实令侄所说也是实情。别位大公无妨,彭、李二位老大公治家素严,对于子孙门人决不宽纵。由我讲情,恕过他兄弟初犯吧。”

  令贤笑道:“芳姊你哪知道?这两小人坏得出奇,他知你好高,明和你对嘴,却借话恭维,使你生不出气。见我要告他们,一个假害怕服低,推他哥哥,一个扮三花脸,拿话僵人,使你真也不得假也不得。愕侄是正凶,我先前那等说法,他又告饶,做可怜相。我如单举发他一人,诸位老大公一问根由,我如何答法?休看他弟兄你推我赖,刚柔不同,实是一同闹鬼。大的一个说错了话,好面子,不肯公然告饶,却由小的出头说软话,仿佛没有义气,倭过于兄。请想正凶既不举发,却告帮凶,焉有此理?又知你必说情,顺带再恭维你两句,于是我们给他隐了恶迹,结局他们还有一人落个硬汉,就告饶,也是向我自己人服低,你没听他说,向自家尊长告饶不为丢人的话么?他把你当外客,所以一句软话没向你说。他两个处处使鬼心眼,真要犯了家规受罚时,弟兄两个早争着领责了。人小鬼大,你上了他套,还代说人情呢!”

  说时,引得彭、丁诸人均笑了起来,郝氏弟兄却只装呆不语。

  淳于芳原喜两小机智,闻言佯怒道:“你两弟兄竟这等好猾么!”

  底下话未说完,忽听左侧暗云中破空之声,晃眼一道青光飞来,落到地上,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女,见面便向二女说道:“朝来五敌已陷西方绝地,不知怎的,内中竟有能者,识得奇门阵法,乘着一点空隙,舍了同党,独纵遁光遁走。下余四人,只一个是会剑术的,已被我们围住,尚未成擒。事出预料,李六弟说三姊和芳姊三道岭去过几次,轻车熟路,最好跟踪赶往一探,就便与塔平湖送信,请转告韦老大公,说敌党七九六十三名铁卫士的头目人许又出现了,因宫门三杰和今日逃走的人均通剑术,铁卫士中也颇有能者,尤其那隐退多年二次出世为人鹰犬的恶贼,更非好相与。此去以速为妙,知道芳姊只管飞行绝迹,老舍不得离开这匹爱马,小千里雪无论多快,终不如御剑飞行,一人前往,势子较单,特命妹子来说,请将此马暂存庄中,就便借与那送东西来的周二兄所收门人柳春代骑了去,以便此马灵性,记得出入门户,可以直达,省得人地生疏,再回来转动阵势,万一又生别的枝节。彭二弟,、锷二侄如欲见识,不妨前往,庄中姊妹兄弟侄男女已去了不少,适才听说郝五老大公许也要去哩。”

  说罢一纵遁光,又向来路飞去。齐令贤道:“孙三妹就是这等性急,连话都不容人问就去了,我们只好照办吧。事情越闹越大,风声日紧,后日便是新年,敌人期限已迫,狗急跳墙,党羽日众,芳妹虽然智勇双全,剑术高强,马总不能如人,万一狭路逢凶,彼众我寡,人虽无碍,一个难于兼顾,使此良马龙驹受伤,岂不可惜?好在据郝五叔说,到日事使自了,芳姊应敌本不需它,莫如由我命专人照管,寄在前庄马厩,到了清明,再约几家姊妹同往北天山打猎,就便一访狄家姑嫂如何?”

  淳于芳闻言,两道秀眉微微一扬道:“这些狗贼敢动我一根马毛,我不将他斩尽杀绝,再拿他衣食父母抵命才怪!今天为了求快,又送柳贤侄入庄,可省点事,自然不能骑它了。”

  说罢,向马说道:“你送柳春去见五位老大公,就在庄中等我。现时狗贼党羽甚多,如无我命,不许自回白马山寻我。”

  马点了点头,二女随同起身,微微一闪,一青一白两道光华立即破空飞去,郝、彭三人也各飞也似往西方踏雪驰去,晃眼没入寒雾之中。

  柳春见只丁良一人未走,间他何故独留。丁良答说:“奉命在这一带往来守望,不能远离,食宿均在那枯柳树穴以内。”

  柳春见这等奇寒的冰天雪地,竟能独自一人坐守树穴之内,头上只是一顶青绒软帽,连个帽兜风镜俱无,如非内功根底深厚,秉赋过人,怎禁得住?不禁赞佩了几句。丁良笑道:“由今天起,你才算是一家人,日后就知道了,似小弟这等,稍能吃苦耐寒的不知多少,这算得了什么!师兄到了这里,就算没事,稍微停留无妨,有好些事师兄还不知道。”

  柳春正想知道五老庄与塔平湖白马山两处详情,闻言正合心意,刚听了一半,得知师父那大本领,在塔平湖这班忠义志士之中,还只算得中等人才,五老均是飞仙剑侠一流,单门人子女精通剑术的就有一二十人,自然更比不上,方自惊喜交集。那匹欺霜赛雪的龙驹小千里雪,想是久候不耐,忽然凑近身来,用口扯咬柳春的衣角。丁良笑道:“这两处地方,休说是人,你看这马有多精灵!方才淳于师叔那么一说,你不骑它走到地头就办不到。”

  柳春虽想接听下文,因马扯之不已,口劲甚大,初见尊长,又是仙侠一流人物,恐将衣服扯破,又以耽延时久,只管丁良力说晚到无妨,终以早完使命,不背陆萍师伯手谕为是,便即作别起身。

  刚一纵上马背,那马昂首一抖鬣毛,鸾铃一阵乱响,立即扬开四蹄,往二女来路浓雾中驰去。马蹄上并未绑有雪具蹄套之类,在那么坚厚平滑的广漠雪野中急驰,也不用力鞭勒,其速如矢,马背平稳如舟,毫不颠厥滑倒,端的从来未见之奇,喜得柳春在马背上一路夸赞。只见茫茫雪地银光闪闪,电一般对面迎来,接连两三转折,前面忽有高崖双亘,对起若门,当中现出一条峡谷。那马飞驰进去,明有大道不走,却缘右壁厌径绕去,又是接连几绕,走出一条类似夹壁的雪弄,忽然开旷,晃眼走了三四里,雪野平地之上,忽现出两列满布冰雪的汉白玉石桥栏,宽约丈许,长达十丈以上,桥是平的,只中间一带仿佛微凹,别无他异,遥望前面雾影中,隐约约有一所大庄院,方要信马驰过,忽见对方桥口闪出三男一女,四个十三四五岁的幼童,马便停步。

  柳春已知庄中幼童多和师父平辈,忙即下马走近前去。当头一个红脸矮胖幼童已先发话道:“你是谁?淳于姊姊这匹千里雪,向例不与外人乘骑,就肯借人,马也不干,如何被你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