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新传》八五
“家师为想将诸位仙师引来,现出全景,被吴师兄无心发现,舍了江心常人吸水的另一泉眼,改道寻来,走到宫前。守洞神鳖疑是仇敌又来窥探,既未看清来人邪正,又未传声报警;自恃近来炼成一半人体,一时冒失,上前动手。吴师兄见它形貌非人,当是水中精怪;虽因偶然疏忽,受了微伤,可是神鳌也被飞剑法宝困住。看看快要危急,幸被家师看出;命弟子等赶出劝阻,请入官中款待陪话,并将神鳌处以严法,随命同往迎接,始知无心相遇。
“家师坐僵多年,已类枯骨,与二位仙师前遇元神,迥不相同。又以此时,紫阙玉府己全封闭,元神己与体台,功候却还未到,不能似前离体见人,随意言动,敬请诸位仙师谅其失礼。并请齐、孙二位仙师,垂念故交,加以援手;使家师仰仗鼎力,能早复体二三十年,并在水底荒居小住十日,等舒仙子寻来再走。不特大劫可免,千年心盟也可如愿,家师与弟子等感恩终古了。”
众人已看出主人神光内蕴,道力甚深;知他正以虔心毅力,甘受诸般痛苦,想将肉体修复,使其仍是灵和蜀柳,张绪当年。以他元神凝固,无异生人,齐、孙二人前生与之相见,竟未看出,道力之高可想。就说天劫到来,只消把那肉身拿去应劫,也就便可无事,连期前兵解,都非无法避免;偏要舍易求难,甘冒险难苦痛,还不一定能够成功;一旦弄巧成拙,便无幸理。尤其是为想炼髓生肌,回复原状,故意作茧自缚,把紫阙命宫自用法力禁闭;如非预有准备,门人忠心,稍遇外来危害,便难保全,甚是连元神都要受伤。
细详口气,分明又是情关一念难于勘破,只管历劫多生,经时千年;始终情丝牢系,生死缠绵,想必与那心头爱侣已赋双栖,故此不愿转世,另易形体。
众人回忆自身经历,也是大致如斯。如非师长前辈深恩怜惜,欲为神仙传籍,再留佳话;本生又是心志坚定,甘舍天仙立业,非要生生世世求为夫妇不可;本门法力更是太清真传,加上许多仙丹灵药之助,才有今日。就这样仍转劫好几世,受了许多苦难,直到今生方始有望,否则岂不比他更难?再见对方那高法力的人,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只由女弟子江霞,随他嘴皮微动,代传心意,众人甚为同情。
齐、孙二人想起昔年倾盖如故,相待厚意;同时又看出他实是本人,只为坐僵多年,及身受邪法震伤。虽仗神香法力多年苦修,仅将残破之体接上,肌肉尚未长复,所以看去形如骷髅。略为寻思,孙同康首先答道:“道友志行高洁,情有独钟,便在外人,也无忍置;况属前生老友,道义之交?如有什么事,敢不尽心!只是愚弟兄历劫好几世,本来早该成就,也为情网难脱,多历患难。虽然勉有今日,但是转世未久,功力浅薄,不知能否为力罢了。”
道人闻言,那形如泥塑的枯瘠脸上,好似现出一丝笑容,嘴皮连动不已。江霞又跪禀道:“家师深感诸位仙师热情高义,所求的事已早细心盘算,在左道旁门中人自是难极,如在诸位仙师,却是容易。第一,峨嵋门下仙长,为了修积善功,救助修道之士;自幻波池紫云宫开建别府五年之后,不论那一位仙长身边均带有小还丹和成莱老人所赠的。“终归鱼膏”。本来即此已能使家师,于四十九日之内生肌健骨,复原如初,无须再烦鼎力。
“只为舒仙子在此十日之内必要寻来,身后有一对头,由她离开水母门下之日起,始终缠扰不休。这多年来,舒仙子已受了许多苦难,此人邪法甚高,日常随定身后,如影附形。当初原也水母宫中侍者,与家师一样,同是情孽纠缠;后来一同被逐,也由于此。舒仙子因他,除纠缠不舍,苦苦相恋而外,并未倚仗邪法乘人于危;并还陪同亡灵烟谷苍虚老人门下恶徒火灵子暗壑鬼牢之中二十五年,同受“太乙星砂”
毒烟魔火焚身之苦.为此不忍与之为仇。近知舒仙子难满孽尽,被他寻去,见她来此践盟,定必寻来。
“家师虽然早就想好除他之法,一则前是同门师兄弟,虽己陷身左道,终有旧情;舒仙子又是心性仁柔,对于此人,决不肯下杀手。再者,以前家师,因苍虚老人邪法太高,所居青盯谷方圆千里,直似另一世界:非经允许,多高法力也难进入一步。明知心爱的人被困在彼,无力往援;又以定数该有多年的苦厄,也难挽回,只好努力修为,暗中守候。
“他偏诡诈,早算出舒仙子有难,为了爱之太甚,事前并不提醒,反想借此日夕亲近。当场也不出手相助,却用邪法暗中隐形随同被困,同居暗谷二十五年。家师却是限于定数,除以前偶然相聚而外,只是刻骨相思,念恋不忘,未与共这患难;以致事更难处.到时不忍下手除害。
“此人定必百计暗算,防不胜防。昨日算出孙仙师还有法宝,可以破他附形邪法。还有此人近年心情已变,越发倒行逆施,对舒仙子固是余情未断,一半也是拓念太深。此人自私之心本重,专一欺软怕硬。家师想诸位仙师暂住在此,等他来时,能以善言遣走更好,否则便破去他的邪法,使其知难而退。家师不久也就功行圆满,以此便可两无伤害。他将来恶满遭报,也与家师无开,免得因此又生枝节。如蒙俯允,感谢不尽。”
齐、孙二人见清 闻言似有难色。因他转世较早,法力最高,心思细密,顾计周详,不便强其所难。故人情重,知其早已算出当日之事,好些俱是托词;苦盼多年,词意诚切,大家都是多情,又不愿使其失望,正望清 沉吟未答。
次娴、毓桐一低声商计,相继说道:“小还丹本门灵药,虽还带有几粒;‘终归鱼膏’转世以来却未领取。记得五弟夫妇存有三片,西洞庭斗法在十日之后,暂留无妨,但那鱼膏暂时不能往取。还有二嫂同了令贤、宝玲,也将回转;船在水底,已难发现,何况又在主人仙府之中?”
话未说完,清 知道爱妻良友心意,想了一想,笑道:“这些都非难题,倒是紧随舒仙子那人,如是凶横极恶的妖邪,我们奉命行道,自然容他不得;否则我们怎么好干预别人私事,逞强出头?”
江霞立时答道:“仙师放心,家师从无过分之事,只请暂留,到时自可看出。那终归鱼膏,稍迟无妨,小还丹却望先赐两粒。”
清 随由身畔取出两粒小还丹,递过说道:“烦交令师。”
江霞代师拜谢接过,随又传话说:“家师拜赐灵丹,感谢不尽。只是仇敌诡诈非常,也许事前来犯,均在意中。此亭正对泉眼柱之下,便是家师所居水底洞穴,来人到此必由之路。此亭外面设有禁制;家师为想证实前言,使诸位仙师目睹仇敌恶行,将用宝镜回光映出一座幻影,家师去后,便即出现。既蒙诸位仙师鼎力相助,惟望成全到底。家师急于服这灵丹,修炼道法,只命弟子等在此陪侍,还望原宥。”
说罢,因主人身子不能转动,只由门下男女弟子,礼拜在地,代为谢别,主人随即退去。
宝座刚往泉眼水穴下沉,转眼便听得水声发发地响,宛如霹雳相似。先前水柱重又出现,向空直射,与上面晶幕相结,水云晃漾;略一闪变,便即宁静如初了。江霞便率男女同门为众人安排卧处,亭本广大,陈设坐卧之具甚多,好似早已备就。席散之后,便即分坐。好在众人均是惨道之土,水宫终古通明如画,每日稍为打坐用功已足,无须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