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新传》二二
孙同康也知二老假手自己杀二妖人,既恐去晚,人看不着;又恐下手外行。半晌未听崖上动静,不知人去与否?不要惹出乱子,或将到手神物失去,岂不太糟?表面镇静,心实着急。闻言一想,情理甚对,恩师命己立功,决无见弃之理。心中一定,再看黄衣人,在光幢中虽仍施邪法抗拒,满身妖光也未减退;看去神情狼狈,威焰己杀。大约看明自己行径,将要于他不利;一手运用法宝飞剑,与环身光霞相抗,一手频频抽空连摇,满面惶急乞怜之色。知他险诈非常,自然不肯上当。便即默念符印,把手剑一紧,朝前剌去。
因见光幢强烈,妖人周身俱有烟光环绕,本拿不定能否刺人;不料那剑竟是威力神妙,随心运用,剑光芒尾突然暴伸出好几丈,直往光幢中刺人。黄衣人头立被斩断,紧跟尸腔里飞起一条黑影,周身俱有烟光环绕,似要突围遁去。再听紫衣人厉声急叫;“黑影是他元神,万万放逃不得。”
他心里一急,举剑便撩。同时光幢连闪两闪,忽然爆裂,只听震天价一声响,震过处,连黑影和影外光烟一齐消灭。妖人尸骨也自无踪。
孙同康骤出不意,倒被吓一跳。正自惊疑,满地查看,忽又听紫衣人喊道:“此贼已形神俱灭。想不到白阳禁制如此厉害,连所用法宝也全毁去。我总算因祸得福。此时苦痛难禁,虽还有话,也无心说,请就下手吧。”
孙同康依言走过,怜他神情苦痛,也未及盘问有什么话,未顾得说,随口答道:“我向来言行如一,现在砍你腰腹之间,决不伤你元神,放从容些便了。”
说罢,远远一剑挥去。紫衣人闻言,面带感激,似有什么话说;未及开口,只说得一个“你”
字,剑光已拦腰而过,上半身立被腰斩,往后便倒。血光飞溅中,也是一条人影飞起。孙同康恐那阴索作怪,忙照所传,一剑砍下。果然人影一现,阴索也由下半身向上飞起,形似一条粗如人臂的黑气,势力也颇急骤。这一剑,恰好迎头砍中,分裂为二,隐闻呕呕鬼叫之声。
孙同康更不敢怠慢,一紧手中剑,又往横里砍去,阴索势大衰减。似这样连砍了好几个十字,终于影灭烟消。紫衣人元神,只在空中略为拜谢,即便飞逝;下半尸身,也被剑光扫成一滩血肉。
孙同康赶过去,满拟遗物必多,那知并无长物,只那宝铲尚在。由上半截尸身后拿起一看,青光已在紫衣人死前隐去,通体长约二尺,除形制奇古,铲柄上刻有好些符篆外,锈痕斑斓,并无他异。连用手挥动,也未见有光华现出。适才曾目睹它的神妙,二妖人便为此宝争杀送命,料非常物,可惜志了问明用法。
心念才动,猛想起崖上有仙师,这此时不听动静,莫又离去?他心中一急,立即寻路,往崖上走去。又想起妖人不问多恶,自己总算得了他的法宝;似此血肉狼籍,任其自膏兽腹,心有未安。既蒙恩师垂青,决不以此片刻见弃,略为盘算,便又回身。那剑削石如松,便在存尸之所,用剑掘起一块大石条;再往下面掘成坦穴,将残尸用树干拨入摆好,石压其上。
孙同康忙了半个时辰,才渐停当。又取些泥土去填四面缝隙。心中惶急,手脚并用,想早办完,拜见仙师。
忽听身后有一少女说道:“无须着急,白、朱两道友已赴川逢青螺峪,人早离去;否则白道友最是疾恶,也不容妖人元神遁走。我因你尚未往峨媚拜师,身佩白阳仙剑,不知运用;那黄衣妖人邪法甚高,既恐白阳禁法万一有什么疏忽,吃乘隙遁出加害,你非其敌;更恐你走到路上,在未有仙缘遇合以前,将此剑和玄门至宝青乙铲失去。恰巧闲中无事,把朱道友留与你的柬帖要来,暗中监防。果然见你不特根骨颇好,心地尤为谨厚,无怪朱道友格外垂青。”
“你那朋友,因你巧服白阳真人灵穴保藏的篮田玉宝,在下面洞中昏卧了数日;他寻遍五乳峰少林寺等处,不见踪迹,无心遇到堰师盗窟中漏网的妖人,正在危急;值我来访白、朱二友,无心相遇,方得脱险;现已另有遇合,入川寻师去了。你不必相见,我略为指点之后,无须留此,可照此柬帖往四川去罢。”
孙同康早听出是先前指点自己的少女口音。及至闻声回顾,见那少女,看去年只士六七岁,容颜美秀,宛如良玉明珠,光艳照人,另具静穆高华之致。穿著一身淡黄色的道装,非丝非葛,薄如蝉翼,软细光滑,好看极了。听口气,是和朱、白二老同辈,那里还敢看第二眼,早已拜倒在地。闻言先颇失望,嗣听命他入川寻师,并还赐有柬帖,心方一喜,少女已取一东帖,递过道:“你请起来,我虽与你将来师长都是两生旧父,但和你一般同门师姊也颇有交往,无须太谦。”
孙同康依言称谢,接柬起立,恭身请问仙讳。
少女笑道:“我名杨瑾,前生名叫凌雪鸿,乃川边倚天崖龙象庵芬陀大师弟子。六、七十年前,与白、朱二老至交。今生重返师门,虽因一愿未了,不曾祝发,已然皈依我佛,与二老并不常见。此来有事,与白道友商量;无心相值,也是前缘。我最喜忠实纯善之士,适见你不戮妖魂,许人自新,心慈面软,言诺无违,颇合我意,因此暂留指点。”
“二老一名追云叟白谷逸,一名矮叟朱梅,便是引你得剑的矮瘦老头。昔年嵩山二老威镇群邪,自我前生开元寺兵解坐化,二老便离开此山;白道友往来衡山、九华两地,朱道友在四川灌县青城山金鞭崖,开山重建青城派,均是前辈剑仙中有数人物。你们前两生原是五个异性骨肉,已然巧遇仙缘,拜在蛾媚派一位名宿门下;只因一件无心大错,逐出师门。此时一般同道均觉此事不能尽怪你们,认为处罚得太重了些,朱道友更为此力争。无如令师风火道人吴元智性情刚愎,听了别人几句闲言,一时负气,不准人情。内中一人,见师父决绝,事由他起,锐身任过,当时自刎;余人平日誓共死生,见此惨状,一同自杀。”
“此时你们对头所派质问的人,隐身窥伺,尚还未去。你五人入道不久,元魂未固,一离当地,必为所伤。幸而现在峨媚派教祖齐道友在座,早就算出前因,有了准备,立用神光将五魂护住。朱道友更是气愤热心,当众声言,非保五人重返峨媚,拜在齐道友门下不可。”
为此,你们一转世,他便约了白道友,随时暗中照应引渡。
无如你五人前世运数未终;拜师以前又多娶妻生子,情分甚好,各有前因。第一世难求深造,固吴道友此时在峨媚派中,功力稍弱,一半也为了这些世情牵累;五人又是同居一家,死讯传到,妻子全家随以死殉。闹得一面是世情纠缠,分割不开;一面是夙世强仇,难于应付。虽杖二老相助,终于冤孽相寻,未等蛾媚开府,引渡入山,便受仇敌暗算,全数遭难。死时情形更是壮烈。
“朱道友偶然疏忽,赶救不及,本在悔惜;偏又遇着吴道友,说你们世缘难净,无法造就,二老只是徒劳,语多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