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千舫怒喝冲上来,抡刀疾挥。
展毅臣目光陡炽,他旋身欲上,却被近身袭来的游建成阻遏了冲势。
展千舫举剑吐招,剑华狂抖,直找刀影里的间隙。
柳长青认准这对父子中毒已深,功力散失殆尽,他冷笑一声,刀环震震作响,格弹那抹疾射而至的青芒。
展千舫吃力不住,剑势受挫,胸前绽开空门,柳长青双目露出野兽般的光芒,只听得他邪恶一笑,刀转锋运,窜进那道空门之内,立见鲜血溢溅“千舫!”展毅臣目鹰吼,剑华暴涨,吓得游建成抱剑疾退。
展毅臣飞身急至,但见一道血光迸现,展毅臣目睹长子的剑没入柳长青的肩内,然而他也看着展千舫的身躯往后崩倒,展毅臣不紧心神俱骇,疾迈踉跄的步履想上前扶住爱子。
展毅臣没有抓到展千舫,游建成又呐喊着一批人围攻他。
这时候,柳长青目射凶芒,他不住地咒骂,并且扬起九环刀准备在展千舫的身上多砍几刀,以受创之痛,不意一道疾劲袭来,硬生生的卷开了他的刀。
柳长青定睛一瞧,发现是一名玄衣蒙面人掠身闪至,那入持用的武器,竟然是一条铁链。
柳长青还想再骂,然而展毅臣已经拚着馀力,冲出敌阵,举剑斩向他,剑锋划过胸腰之间,先是带来一道凉意,跟着是一股剧痛,柳长青连忙弹腿扫过展毅臣的腰部。
展毅臣伤势沉重,精疲力尽,再受此撞击,立刻踉跄而退,靠背后的大柱子才勉强稳住坠势。
那玄衣蒙面人,也在同时抱起奄奄一息的展千舫。
展毅臣瞪着玄衣蒙面人,嘶声道:“你……是你……?”
玄衣蒙面人寒声道:“不错,就是我!”
展毅臣全身簌簌颤抖,与他身上斑烂翻绽的伤痕,形成一道怵日惊心的画面,他痛苦的哀求道:“孩子无辜,别再折磨我的孩子……。”这时候的柳长青被一名展家船坞的兄弟绊住,他挥刀斩死那人,再度抡刀攻土来。
玄衣蒙面人抱着展千舫,避开柳长青的攻击。
展毅臣见情势危急,他目光凄厉,咬牙挺身格开柳长青的袭击,柳长青的刀没入他的小腹,他奋力踢出一脚,将柳长青蹬出尺馀,然后他抽出腹上的刀子,在一片血迹中,猛然掷向趁机逼近的游建成。
游建成痛呼一声,滚在地上,大腿则流出一滩的血。而其他的儿郎也及时围上手无寸铁的柳长青。
至于展毅臣自己在踢腿的同时,他被反弹的力道所震,这一次他又退回至堂柱边,只是那根柱子再也支撑不住他,逐渐滑落的身躯了。
玄衣蒙面人上前抓住展毅臣的手臂。
展毅臣以剑拴地,望着蒙面人怀里的长子。
“他伤得很重!”展毅臣抬目注视蒙面人,沙哑的道:“请你放过他,别再……。”
玄衣蒙面人冷冷的道:“我是为了云玑才现身的,你家老二呢?”
展毅臣的身躯一阵剧颤,他扫目四周,低喃道:“千帆!”
忽听得长剑落地,发出一声绝响。
展毅臣的身子再度滑落,他完全靠蒙面人的撑扶,才没有留下去。
展毅臣微弱地重复:“千帆……千帆……。”
展毅臣的头垂了下去,忽然长逝。
玄衣蒙面人看着展毅臣泄气,他的目光忽然显得很复杂,他放下展毅臣的遗体,随即抱着展千舫飘然远走。
梦禅决痛苦的说完,展千帆闭紧双目,用力咬住下唇。
“爹,爹爹!”
梦禅决轻声道:“游建成成为掩天下人的耳目,他以孝甥及孝孙之名,为展当家及老太君办理后事,灵堂设在展家的大厅,我去吊祭过了,灵堂布置得相当庄严肃穆,展当家的遗容整理得一如生前,老太君也显得慈祥平静,看来游建成对二老的后事,并不敢草率马虎。”
展千帆的身体因为激动而绷硬,他的手紧握成拳,按在心口上,有一种比肉体更令他难受的痛苦,正绞扭着每一根神经。
梦禅决继续道:“我听说游建成打算将他们二人安葬在观音崖上。”
“观音崖?”展千帆目光悲栗:“这怎么可以,爹爹常说他生要与娘同裘,死要与娘同棺材,游建成明明知道这是爹的心愿,他怎么可以违拗!”
梦机菩拍一拍展千帆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千帆,等日后你重归故园,你可以迁葬展当家,完成他的遗愿,倒是那块墓地,我去查看过了地势隐蔽,容易埋伏,或许游建成选那儿是有深意的。“展千帆深吸一口气,双眸如冰。
梦禅决从桌上拿来一件直袍和短袄,交给展千帆。
“游建成在你的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玩的把戏你也犯不着放在心上。”
展千帆面色铁青,他翻身下床,穿起衣裳。
“这个跳梁小丑,不但毁了我的家,杀了我的亲人,害死许多跟着展家受累的兄弟,他现在还拿我展家的财产,买我展某人的一条命。禅决,游建成既然能够弄出这样的成就,他怎么会是跳梁的小丑,我得承认,我过去的比喻,着实错得离谱了。
游建成他该是一条蝗虫,平日躲在稻叶里作祟,可是一旦振翅为善,却足以酿成巨灾,随着漫天同伴,将无边良田吃乾抹净,不留馀地。”
“你太激动了,千帆!”梦禅决紧蹙眉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伤病的大忌。”
展千帆下颌微缩,他虽然没有应声,可是那副脸色仍旧阴沉得吓人。
“千帆!”梦机玄目射锐芒,注视他:“现在有一件事儿,你非听话不可。““大爹,请吩咐。”
“目前时局非常,你不许冒险潜行回家去祭拜展当家和老太君。”
“这点我明白。”展千帆阴霾的道:“我只会在这儿遥拜爹爹和婆婆,我相信爹爹和婆婆都会谅解的。”
“懂就好。”梦机玄轻喟一声,道:“接下来的行止,你是否有什么打算?““你们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打从你来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把这儿的一切都打点好了,随时可以把这间小堡垒舍弃掉。”
展千帆闭一闭眼睛,神情箫索:“我先送嫂嫂去汉阳。”
“汉阳?”梦禅决看着他:“你打算把盼归安顿在见琳那儿?”
展千帆闷闷的道:“那儿最安全。”
“慧娘告诉我,盼归有喜了。”
“是的。”
梦禅决顿了一下,道:“千帆,你的伤刚合,还不能……。”
展千帆脸色倏沉,他拦住梦禅决的话头:“我的伤如果十天不合口,你们是不是让我昏睡十天,然后,游建成摸到这儿,将我和嫂嫂一并铲除,把我们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说不定游建成他够狠够聪明,懂得在我和嫂嫂的确首上弄些手脚,以应验他所编织的那些罪名!”
梦禅决等到展千帆骂完了,他才轻吁一声,翻一翻眼睛道:“少爷,你就是要数落我有千百个不是,至少也该让我把话说完吧!”
展千帆窒了一窒,警觉到自己的冲动,他歉然道:“对不起,禅决,我失态了。”
梦禅决笑着摇摇头:“你身心俱疲,我不怪你,只是这会儿我要你平心静气听我安排了。”
“请讲。”
“你的伤势不轻,目前还不能承受长时间的巅跛,否则二度裂开的伤看口,要让它愈合就难多了,更何况盼归也不能出什么差池,以免给千舫遗下恨事,所以我已经用见琳的名义调了一艘官船,打算走水路送你们到汉阳。”
展千帆目光一闪:“你早料准我的意向了?”
禅决决并不否认:“等你安置了盼归,不再有后顾之忧,你才可能放手去和迫害展家的那批奸人周旋,裁想我还有这点觉悟的。”
展千帆的下巴再度紧绷了。
梦禅决停顿一下。
他又接着道:“坦白告诉你,千帆,当慧娘得到消息以后,她巳经快马加鞭赶往汉阳去通知见淋了。”
展千帆全身暴震:“慧娘亲自出马?”
梦禅决点点头,凝重道:“这种事情非同小可,等闲人不好托付,何况慧娘的骑术精,除了她之外,我也找不到更佳的传讯人选了。”
展千帆闭上了双眼,嘴唇也抿成细线。
梦禅决拍一拍展千帆的肩,柔声道:“这一切的作为,都是按照你当年的交代以及平日的嘱咐去执行的,千帆,你既然有非常的才能,能够高瞻远嘱,深谋远虑,我们打心底敬佩,愿意为你效劳,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展千帆张开眼睑,瞧着梦禅决。
“多年的兄弟,别叫我局促,更别让我脸红。”
一旁的陆翔青抓起梦禅决的手臂,诧异道:“禅决,你是说你们这些天的行动,全是千帆早年的安排?”
“早年?”
梦禅决目光倏闪:“这个字眼好强烈,翔青,不过如果你认为三年前,也算得上是早前,那么,是的,我们这些天的努力,全是千帆当时的安排。”
陆翔青不禁倒抽一口气:“千帆,你是天机星传世?”
展千帆愕然道:“有这种说法?”
陆翔青以畏服的口吻,道:“若不是天上的星宿临凡,你怎么会算出展家的大劫?”
展千帆的眼中闪过受伤之色,他走到桌前,双手按抵桌面,并且将头埋在两臂之间。
陆翔青行至展千帆的背后,搭在他的肩膀上。
“对不起,千帆,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点这个话题。”
展千帆抬起头:“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失败了。”
“千帆。”
展千帆转头望向陆翔青,并且回手握住他的手腕。
“翔青,我必须告诉你,家父……先父……先父在血夜当天,曾经嘱咐我要我代他向你致谢。”
陆翔青忽然觉得胸涨得很难受。
他沉默有顷,然后轻声说道:“展伯伯太客气了,能够结识他,为他略尽棉薄,是我的荣幸。”
展千帆望着陆翔青,勉强一笑:“展家承贤兄妹之恩,岂只是棉薄。”
“千帆!”
陆翔青神色一正:“这是我最后一句听你说这句生份的话。”
展千帆点一下头。
他听对梦禅决,道:“麻烦你通知嫂嫂,我们立刻启程。”
梦禅决应声离开,梦机玄也随他出去。
展千帆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去,他的手肘抵在桌面上,托扶着自己的领头,只见他闭上双眼,眉头皱得好深。
陆翔青正想开口,梦机菩却拉住他,朝他摇头。
不一会儿
展千帆抬目望向陆翔青:“翔青,既然贤兄妹已经牵扯进来了,我就厚颜请两位贤兄妹好人做到底,继续帮我的忙。”
陆翔青诚挚一笑:“我很高兴你不嫌弃我师兄妹二人卤钝不才。”
“套你的话,翔青。”展千帆凝视着他:“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听你说,这句见外的话呀!”
翔青呆了一呆,随即他自我解嘲,道:“六月的债,还得可真快!”
展千帆挺直腰儿。
他的目光扫遍这间房子,眼底有掩不住的痛楚。
“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我毕竟还是走上这条路了。”
梦机菩目光忽炽!他的双手搭住展千帆的两肩。
“千帆,你还会回来的。”
展千帆沙哑道:“二爹,我一直凭仗家事,我一直认为爹能自保也不致于落到……。”
展千帆猛然住口。
他仰头拚命地吸入冷空气。
梦机菩心痛地摇晃展千帆:“千帆,这件事你已经尽力了,千万别在自责自己了。”
展千帆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
陆翔青赶忙制止梦机菩。
“二爹,千帆的伤。”
梦机菩一震,立刻放开他。
现在,我们有必要述一述那位一手毁了展家船坞,而又一口吞噬了展毅臣一生心血的游建成!
游建成与游建伟二人并非什么兄弟辈,二人不沾亲也不带故。
游建伟断臂逃往江下去了!
游建成却在这四年里,暗中在展家船坞巧思布置,狼子狼心,难以为人发觉。
对于游建成,我们应孩知道他在展窒船坞的情况!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前
一个午后阴天里,展千帆与展千舫兄弟二人,在草地上练剑法,他们的老爹展毅臣则就在石亭旁督看,展毅臣的手上握着一支竹鞭,时而打一下自已的足踝,状至满意而且愉快!
展千帆和展千舫穿着蓝衫,手持青钢剑,就像两条矫勇的神龙在天地之间翩然飞翔,他们的神采俊逸昂扬,激射出掩不住夺人光芒,那份光采直可与明阳争辉。
而两支剑在主人的催动运行之下,不断的吐出剑华,流曳成耀眼的银波金弧,环绕着神龙,畅然而归。
当剑芒曳止,两抹蓝影相视挺立时,展毅臣掠身而至,站在这两个孩子的身侧。
“爹!”
“爹!”兄弟二人齐声叫着,再细看他兄弟二人,发现展千舫和展千帆的神色都很凝肃,他们早已经从父亲凌厉的眼神中,让出风暴的讯意了。
展毅臣竹鞭猛地一抽,用力的打在展千舫的右股上。
展千舫的肌肉本能的缩了一下。
“刚才你的步伐是怎么挪的!”展毅臣怒斥道:“你以为练剑垒什么,江湖杂要卖花拳绣腿?”
展千舫垂下头,不敢应声。
展千帆神情不忍,欲言又止。
这时候,展毅臣的竹鞭也一视同仁找上展千帆,它落在展千帆握剑的手腕上。
“千舫由左侧举剑腾身时,你这只手在做什么?”展毅臣严厉的道:“平常你对你哥打招呼也没有那么客气,这会儿过招,你反而知道礼让了?”
展千帆咬牙不语。
这回轮到展千舫于心不忍,他立刻道:“爹,千帆是怕伤到我。”
“住口!”展毅臣怒道:“你的能耐千帆难道不清楚,如果他连这一点都不知道,那么他白活了。”
展千帆压抑的道:“爹,我重新再练一遍就是了。”
“练?”展毅臣寒着脸,还:“不能用心,练百遍,练千遍,全都枉然!你们这两个不知长进的东西,今天不用再练剑了,千帆去把曲桥清理乾净,桥底下不许看见一点苔痕,千舫则去亭台顶拔草整瓦,如果弄不好,就准备吃生活。”
展千帆抿一抿嘴,生硬的道:“是的,爹!”
展千舫看见父亲浓眉顿扬,他赶忙道:“爹,我们这就去整理。”
展千舫说罢,拉住展千帆的手臂便朝假山而去。
行走闲,展千帆忧虑的望了乃兄一眼,展千舫俏俏的递给他一抹坚定的笑容。
当展千舫和展千帆在执行父亲指派的工作时,熊抱琴匆匆的跑进来,他一眼便看见这对兄弟狼狈的模样,神色变得有些怪怪的。
“有事吗?抱琴。”
熊抱琴收心神,恭声道:“是的,总瓢把子,杨州游府有客来访。”
展毅臣皱一皱眉:“杨州游府?”
熊抱琴递上名片。
展毅臣飞快流览而过,他恍然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见客,麻烦你和老太君提一下,有远亲见访。”
“遵谕!”
当展毅臣和熊抱琴离开之后,展千帆立刻纵身跃至亭台顶,展千舫也跃上去了!
“下去,哥。”
展千舫摇摇头,凝色道:“我明白你打的心思,千帆,我的事儿我自个儿会做,你不用上来帮我。”
展千帆沉下脸:“哥,你的嘴唇都发白了,还想逞强!”
展千舫眉头微戚:“千帆,你过虑了。”
展千帆怒道:“哥,你再罗嗦,我就踢你下去!”
展千舫叹口气,跳下亭顶,他的身躯稍为跌挫一下,展千帆跃下及时拦住他。
“你看你,哥。”展千帆大皱其眉,将兄长的手臂环在颈上:“我扶你进去。”
展千帆撑托住兄长的腰部,走入亭中坐下。
“哥,依我看,还是让爹知道!”
“不行!是我自个儿不留神扭到脚踝,这也值得大惊小怪,传到爹的耳中吗?”
“哥。”
“千帆,我们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这种小事还要让爹来耽心,未免说不过去。”
展千帆噘起嘴:“哥,看来你不仅扭着了足筋,你更扭着一副牛脾气了。”
展千舫轻声道:“千帆,你也了解爹的性子,他凶归凶,我们一旦病着,伤着,他比谁都焦急。”
展千帆喟息一声:“哥,把脚伸过来,我帮你推一下。”
展千舫点一点头,抬起右脚,搁在乃弟的大腿上。
展千帆替兄长脱鞋撩裤,随即他倒抽一口气。
“老天,肿起来了。”
“难免的!”展千舫不以为意:“快推吧!”
展千帆将手捏住展千舫的脚踝。
展千舫的身体颤抽一下,额头上也冒出冷汗。
“忍一忍,哥。”
展千舫挤出笑容:“我没事儿,你推你的。”
展千帆一面堆拿,一面埋怨:“偏偏玉郎叔又不在家,否则。”
“千帆!”
展千舫以轻责的语调阻止乃弟:“玉郎叔在展家多少年了,原该给他长假,让他们老夫老妻趁着还能走动的时侯,尽兴的游历名山大泽,遍访各处名胜,你如果抱怨,便有失厚道了!”
展千帆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份憧憬:“哥,我发誓,我日后也要娶一个才华横溢的绝色女子,与她并辔天下,邀游人间。”
展千舫扬一扬眉,取笑道:“阁下好高的眼界,好大的雄心,你也不掂掂自格儿才几两重,够份量去祈得那么好的女孩儿当伴侣吗?”
展千帆傲然道:“为什么不能!既然爹能遇到像娘那样不凡的女子,我展千帆当然也能找到绝代佳人。青,你们心说,你有没有这份冀望?”
展千舫的眼底也勾起一波采芒。不过他的采芒,迅速的隐起来。
他忙推开展千帆的手。
“有足声传来,快把鞋子交给我。”
展千帆并没有把鞋子递给兄长。
他迳自为他穿上。
不一会儿
熊抱琴再次出现在亭里。
“大少、二少,总瓢把子请两位少主到后堂会客。”
展千舫点点头,拉着展千帆才刚起步,熊抱琴又出声招呼他们:“总瓢把子还交代属下几句话,指示属下转告大少及二少。”
展千舫诧异道:“什么话?”
熊抱琴放柔了声音:“张大夫携张夫人云游未归,不过最近城南的『悦来客栈』,住进一位走方郎中,姓房,叫房至善。
据说他推拿活脉的手法极佳,所以上门问诊的人还真不少。总瓢把子已经嘱咐谷执事前去拜访那位郎中了,一旦谷执事确定那位郎中,着实俱备了真才实事,而不是四处招摇撞骗的坏人,鏖双将直接延请他到总堂为大少看看。”
展千舫僵住了。
展千帆则睁大眼睛。
“小舫!”
熊抱琴关切的道:“你究竟伤着哪儿了?怎么没听你提起呢?”
展千舫苦笑道:“白费心机了,到底还是教爹识破了。我扭伤脚踝,没有什么大碍。”
展千帆如释重负。
“爹知道最好,省得我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捏冷汗,唯恐你一伤再伤。”
“小舫,这种事儿你怎么能隐瞒呢?若是没弄好。”
“抱琴。”展千舫温和一笑,道:“我明白伤势轻重,请问我爹是否还有其他的交代呢?”
熊抱琴不禁叹了一口气。
“有的,两位少主,总瓢把子说,你们不妨慢慢打点,慢慢过去。另外总瓢把子还指示属下务必叮咛二少,请你好好照顾大少,别再让他逞强了。”
展千舫顿然无语。
展千帆则哈哈大笑:“乐于从命!”
半个时辰之后。
展千舫和展千帆沐浴更衣,来到后堂会客。
刚走进堂里,展千帆便注意到一双汪汪似水的眼睛,他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反感,那份感觉之强,连他自己都大为诧异。
“天哪!千舫!”展老太君还没为他们引见,便发出惊呼:“你的脚怎了?“展千舫赧然觑视父亲:“不碍事,婆婆,扭到筋而已。”
晋若菡猛敲黎杖,责备展毅臣:“一定又是你,毅臣。你怎么老是不改一改那副臭脾气,就算你不心疼,做娘的会心疼,云玑地下也会心疼。”
展毅臣皱眉道:“娘,你这是打哪儿说起!”
“就是打这儿说起!”晋若菡气咻咻的道:“昨儿晚,千舫还好端端的,今儿早,你督促两个孩子练剑,就练出这个成果来。毅臣,除了你舍得把他们逼坏这伤之外,还会有谁舍得伤我的心肝宝贝儿!”
展毅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向展千舫。
“千舫,你快说,脚上的伤是怎么弄来的?”
“我来说吧!”展千帆带着顽皮的笑容:
“昨儿下午,我和千舫。”
他未称千舫大哥,惹得他爹叱道:“没规矩!叫哥哥。”
展千帆忍不住嘴一撇,继续道:“是的,爹,昨儿下午我和哥哥在江边帮鏖双扎困木筏时,有一群孩子在趸船上玩耍,结果趸船上囤积的木头滚落下来,哥看见了,连忙冲上去挡住木头。
他的速度太急,还没来得及运气,就被滑落的木头撞着足踝,幸亏哥的根基厚,所以骨头没断。”
晋若菡讶然道:“可是今儿早随你们爹练剑时,千舫不是还好好的?”
展千帆看了长兄一眼,没再搭腔了。
展毅臣吸一口气,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感伤。
“娘!”展毅臣望向母亲,轻轻的道:“这两个孩子毕竟是云玑生的,上回千帆的手臂割尺馀长的伤口,他不是也一样闷不哼声吗?”
晋若菡目光一黯,发出微微叹息。
然而展千帆却呆了一呆,嚅嗫的唤一声:“爹!”
展毅臣深视展千帆,他沉静的道:“千帆,玉郎叔没有告诉我,所以你也别错怪他。”
展千帆垂下了眼皮。
“你们两人过来和游表哥打招呼。”展毅臣叹对一旁正襟危坐,而且面貌姣好的青年,道:“建成,我没当你是外人,所以也没避讳这场家务事,你可别见怪了。”
“表姨丈千万不要这么说,您没见外,是建成的福气。”
“你客气了,建成,我来介绍两个不成材的儿子老大千舫,老二千帆。“游建成立刻起身,向他们打招呼:
“大表弟好,二表弟好。”
“游表哥好!”
“游表哥好!”
“大表弟,很遗憾你今日玉体违和,希望你早日康复。”
“谢谢你,游表哥。”
展毅臣等到他们叙礼完毕,对游建成道:“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到厢房休息吧!”
“承蒙表姨丈垂爱,建成感恩不尽。”
展毅臣和善一笑,示意一名仆人引领游建成离开。
展千帆望着游建成的背影,他的目光迸闪精芒。
“建成是我姐姐的孩儿。”展老太君的声音引回展千帆的视线:“他原本继承了一间绸缎庄,可是在两个月前,因为邻居家失火,殃及布庄也跟着尽付一炬,甚至连他的媳妇同一个九岁的女儿,也都葬身火海了。
他现在孑然一身,却又不愿依附别房的亲戚吃闲饭,所以他就来投靠咱们展家船坞,谋求一份差事。”
展手帆皱一皱眉:“我看这个家伙目光不正,恐怕不宜举用!”
展毅臣不悦的道:“那么,儿子,你告诉我,正直的目光,应该长成什么样子?”
展千帆的俊容,立刻浮现出顽强之色。
晋若菡立刻打圆场道:“千帆,你今儿才见到建成,而他又连路奔波,满身风尘,难免神态有些疲倦,你先不要有成见,等到日后混熟了,或许你对他的看法会改变,如果这会儿就先入为主,那对建成也不公平,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