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往地上跃去,但回顾之间,瞥见路上又有一行人,向山径上走来!
这一行共有四人,前面三个,似在边谈边走,远远望去,已可看出武功极高,跟在三人身后的一个,武功就差得甚远,一路都在施展轻功。
双方距离,逐渐接近,卫天翔凝神一瞧,不由大喜过望,他好像遇上了亲人一般,身形闪电掠出,向三人身前落去,口中叫道:“老伯伯,原来你老人家已经康复了,翔儿正要上衡山去呢!”
原来这三人中间,除了中间银发披肩,双目如火的老人,自己不识之外,左边一个,正是当日传自己“逆天玄功”,双脚僵化,走火入魔了二十年的修灵君!
站在他身边的是修罗神姥,三人身后那个青年,却是修无邪。
卫天翔一身功力,何等精深,此时从树上一掠而下,当真快如闪电,三人微微一怔,只见面前已站着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
修罗君瞧到卫天翔,不由呵呵笑道:“小娃儿,原来是你,一年不到,你一身功力,居然精深到如此境界,可喜可贺。”
中间那个银发披肩的瘦小老人,睁着一双火眼,惊奇的道:“修老弟,此子是谁?”
修罗君得意一笑,忙向卫天翔道:“娃儿,这位是衡山掌门袁长老前辈,你快见过。”
一面又道:“袁老哥,这位就是兄弟先前和你说过,闯进水帘洞来的卫少侠,武林盟主卫大侠的哲嗣。”
卫天翔赶忙恭恭敬敬的向袁长老施礼,道:“晚辈卫天翔拜见袁老前辈。”
袁长老双目精光暴射,盯着卫天翔还礼,一面点头道:“英雄出少年,卫少侠这身功力,慢说年轻一辈,就是当年的卫老弟,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修罗神姥自从卫天翔现身之后,她手拄朱红鸩杖,一直脸露慈笑的望着这位年轻人,同时她以为自己孙女修玉娴的独自出走,一定是找韦行天和南宫婉去的,此时眼看只有卫天翔一人现身,不见自己孙女和南宫婉同来,正想开口。
卫天翔早已从怀中掏出“雪参丸”,双手递到修灵君面前,道:“老伯伯,这是‘雪参丸”翔儿没想到你老康复这么快,正想上衡山哩。”
修灵君听得一怔,继而激动的笑道:“娃儿,‘雪参丸’你从何处得来的?哈哈,真难为你!不过,老夫三月前,蒙袁老哥慨赐‘离火丹’,经百日导火归元,修复玄功。‘雪参丸’功夺造化,练武之人,服了可抵得上二十年功力,得来不易,老夫目前已用不着了,娃儿,你自己留着吧。”
卫天翔还待再说,修灵君接着笑道:“娃儿,你这番心意,老夫极为感激,目前你且收起来,快跟我们走吧!”
修罗神姥忽然点头道:“秋娘急着要先行赶来,可能教主已在山下等候多时,我们还是快走才好。”
卫天翔以前在千面教主总坛,曾听副教主鸩罗婆亲口说过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这时听修罗神姥提起秋娘,秋娘不就是鸩罗婆吗?
原来这三位老人家已经见过面了,敢情几十年的旧嫌,业已冰释,想到这里,心中也不由暗暗替三人高兴。
袁长老点头道:“不错,时光已经不早了,恐怕不但教主早已在山前等候,就是其他各派,也全已到齐了呢。”
他说到这里,回头朝卫天翔笑道:“今晚庐山之会,关系重大,卫少侠自然非参加不可。”
卫天翔从他们口中依稀听出,今晚庐山之会,好像是由千面教主召集的,但方才黔灵神君却明明说是和昆仑武当约斗,这到底是一场,还是两场?
怎么今天的庐山,会有这许多约会?心中想着,只听修灵君道:“娃儿,咱们快走!”
卫天翔因自己反正无事,袁长老,修灵君既然这么说了,只好跟着大家,重新向山中走去。
一会工夫,刚一转过山脚,眼前忽然一亮,只见山前一处广场中,点起无数灯球火把,照得通明,广场四周,都有身穿黑色劲装,脸黑如锅的彪形大汉,抱着鬼头刀布岗,这些人,卫天翔一看就知道正是千面教的手下!
面山背林,一共放着三排木椅,中间一排十几个坐位,此时只坐着三人,那正是先前赶来的少林方丈智慧大师、泰岳老人、和面垂黑纱的千面教主。
左边一排,全数空着。右边一排木椅,为首一个,正是千面教副教主鸩罗婆、第二个是鬼见愁陆乘、第三个是灰衲和尚少林寺藏经阁住持智觉大师,第四个身穿青袍的中年人,敢情是翻覆毒手罗渊了。
他们这一列,全是千面教的紫品护法,奇怪,今晚全没戴上面罩。
离右边木椅不远,却有八九个人,席地而坐,这些人的身后,不但站着十几个手执鬼头刀的彪形大汉,虎视眈眈,严神戒备,而且还有几个身穿青色劲装,背插兵刃的汉子,站在前面。
卫天翔目光一转,心头不期蓦地一怔,这些席地而坐的人,正是被千面教掳去,囚在寒冰地穴的人,计有江北大侠阎北辰、开碑手董文奇、毒叟唐炎常、崆峒黑石道人、铁掌仙厉鹗、武夷逸士林大寿、长臂灵猿俞德、七手头陀等人。
这真是怪事,千面教把这些人都带到庐山来,是为了什么?
这时一行人业已走近广场,千面教主听说袁长老、修灵君赶到,立即率同副教主鸩罗婆,一起迎了过去,口中说道:“寒门细事,有渎长老亲临,贱妾心实不安。”
袁长老连连还礼,大笑道:“夫人好说,袁某该说是份内之事。”
鸩罗婆同时替教主介绍修灵君、修罗神姥,双方互说久仰的话,便把大家让到中间木椅上落坐。
泰岳老人、智慧大师瞧到袁长老也一齐站了起来,大家谦让了一阵,因袁长老辈份较尊,坐首席,大家依次坐定。
接着袁长老门下金面二郎杜振宇,过来叩见师傅,原来他以前戴着面罩,才色呈淡金,此时露出本来面目,竟是一个眉宇轩朗的青年!
袁长老颇为嘉许的点头笑道:“这几年来,你总算不负为师嘱咐,替夫人略效棉薄,此间事了,你就可以跟为师回转衡山去了。”
金面二郎连连应是。
卫天翔听得好生奇怪,听口气金面二郎杜振宇在千面教担任金品护法,还是奉袁长老之命行事,那么智觉禅师在千面教任紫品护法,也是少林方丈的意旨?这当真使人难以理解。
正想之间,忽见从山径上走下四五十个手仗兵刃的汉子,这些人才一下山,便在路侧集结。
接着又连续走下一群峨嵋门下的道土,和海南五毒教门下二十来个短衣汉子,全站到一起。
接着是:长白一仙的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雷、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七闵五逸的老二洞宫居士邵仁风、邛崃怪叟庞大千、峨嵋灵飞道人。最后一个才是黔灵神君南宫纥。
这批人才一下山,接着便是昆仑名宿乾坤手陆凤翔、武当太极圈孙皓南、青城简真人、昆仑掌门人清徽道人、武当掌门清贞子、华山掌门梅花道人、少林智能禅师、崂山三手真人李成化、点苍双雁万雨苍、万雨生、云中鹤齐长治、七步连环孙正、陆凤荪。
最后是雪山传人崔氏带着凌云凤、简瑶、白飞燕、宋秋云、修玉娴五位姑娘。
不!最后还有一批人,那是千面教总护法五行叟祁离率领的两个金品护法,和十六个黑衣劲装大汉。
他们走下山径,便在登峰的山径口上,一字排开,站在五行叟身后,好像是阻截去路,不让任何人逃上山去。
这时乾坤手陆凤翔等人,早由千面教鸩罗婆接待到中间木椅上落坐。
陆凤翔、孙皓南、瞧到袁长老、泰岳老人、少林方丈智慧大师,全在坐上,不由大感惊奇,纷纷寒暄。
凌云凤、简瑶、眼看卫天翔也已在座,更是惊喜交集,修玉娴却向祖母修罗神姥奔去。
崔氏瞧到眼前的情形,心头立时明白,暗暗佩服千面教主煞费苦心,却不想发动得这么快法!当下就悄悄把卫天翔拉到身边,还没说话!
只见教主已从木椅上起立,从黑纱中透出棱棱杀气,寒光毕露,向黔灵神君等人扫过,沉声喝道:“南宫纥,灵飞贼道,你们瞧这些人是谁?”
她声音不响,却说得峻峭有力,同时用手向右边指了一指。
原来有侧林前,那一批被千面教囚在寒冰地穴,押来庐山的人,一个个精神萎顿,席地而坐。
在黔灵神君等下山之时,早有千面教的人,站在前面,把他们遮住,这时经千面教主用手一指,前面的人,倏然向两边散开,无数道目光,瞧到这些人身上,全都悚然一惊!
黔灵神君南宫纥脸上紫气闪烁,只瞥了一眼,冷冷的道:“千面教有各大门派暗中支持,卫维峻幕后指挥,以各种手段,对付当年围攻他的敌人,老夫早有耳闻。”
他话声未落,陡听洞宫居士邵仁风大喝一声:“好妖妇,你用什么手段,把我老大弄得这个样子?”一道身形,奇快无比的向右侧冲去!
不,还有长白三仙的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雷,也瞧到了铁掌仙厉鹗,同时纵起,往右侧扑去!
“教主面前,那有你撒野的份儿。”青影闪动,翻覆毒手罗渊人随声出,袍袖一抖,向洞宫居士迎面挥出!
洞宫居士连还手的时间也没有,身形一仰,应袖倒地!
“哈哈,还有谁来试试罗某的翻覆毒手?”
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雷,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洞宫居士,连人家一招都没有接住,不禁大惊失色,两道身形同时刹住。
千面教主缓缓转头,冷哼一声道:“这些贼子,反正谁也不要想活着回去,有劳罗护法,这时还是把这姓邵的放起来,要他们亲眼瞧瞧报应!”
翻覆毒手罗渊应了声“是”,右手向洞宫居士面上悬空一抓,说也奇怪,洞宫居士邵仁风打了个呵欠,挣扎坐起,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脸色苍白,身子还在不住打着冷颤,石鼓仙,赤脚仙对使了一个眼色,抢着扶起,往后退去。
黔灵神君双目冒火,环视一转,突然仰天长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定局,千面教主,你不嫌太狂了些吗?卫维峻人呢?盛会不再,他何用藏头缩尾,躲着不……”
“老贼住口!”卫天翔坐在崔氏身边,心头感到万分困惑,这情形好像千面教早有安排,但局势发展,迫得他连问也无暇多问,此时骤听黔灵神君辱及父亲,不由勃然大怒,暴喝一声,虎的站起身子。
崔氏早已料到有此,不由伸手轻轻在卫天翔肩头一按,蔼然笑道:“卫贤侄,你且坐下,此时不是你出手的时候。”
卫天翔方自一怔,千面教主站着的身子,似乎起了一阵轻颤,厉声喝道:“南宫纥,你当老身是谁?”
说话声中,突然伸手揭去遮面黑纱!
在场之人,谁也没见过干面教主的庐山真面目,这时千百道眼光,不由全都向这位江湖上神秘组织的领袖千面教主瞧去!
那只是一张眉目清秀的中年妇人的面庞,此时除了凛若寒霜,满面怒容之外,也并无什么使人惊奇之处!
但黔灵神君南宫纥却瞧得神色大变,身不由主地后退一步,厉声笑道:“你……是卫夫人!”
千面教主冷电般目光,射出怨毒之色,重重哼道:“不错,南宫纥,你在十三年前,为了争名,嫉妒武林盟主,不惜勾结江湖败类,倚仗人多,围攻纵火,使我卫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南宫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瞧瞧昔年围攻我卫家的人,那一个逃得出千面教的手,今日就是你们恶贯满盈之日,我要……”
“娘!”一条人影,飞也似的掠出场中,往卫夫人扑去!
那当然是卫天翔,但另外还有一条人影,同时掠出。
“娘,不孝孩儿找得你好苦!”卫天翔泪流满面,他忘了身前强敌,跪倒卫夫人面前,另一条人影,却是崔氏她功凝全身,落到他们母子身边,她是防南宫纥突然出手。
卫夫人目含泪光,笑道:“孩子,这多年来,苦了你啦,你快起来,大敌当前,让娘领教领教他的天山绝艺。”
卫天翔一跃而起,拭泪道:“娘,南宫老贼,还杀害了六丁甲六位叔叔,孩儿要替六位叔叔报仇!”
他话声才落,只见青城简问天飘然走出,稽首道:“夫人,少侠,母子重逢,实是天大喜事,贫道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夫人可肯俯允?”
卫夫人急忙还礼道:“道长只管请说。”
简真人稽首道:“南宫纥十七年前,毁我青城道观,杀妻夺女之恨,夫人能否让贫道先打个头阵?偿还十七年心愿,贫道铭感无既。”
卫夫人点头道:“道长和南宫纥既有宿怨,老身母子,自当退让。”
黔灵神君凛然而立,脸上紫气冉冉,斜睨了简真人一眼,大不刺刺的道:“简问天,凭你还不配向老夫寻仇,如有帮手,不妨多叫几个下场。”
简真人朗笑道:“简问天自不量力,今晚也要和你拼个生死存亡,溅血庐山,死而无怨!”
说到这里,“呛”的从肩头撤下长剑,突然声音转厉,大喝道:“南宫纥,你亮出剑来,简某就在剑上,和你放手一搏!”
黔灵神君仰天发出一声长笑,点头道:“好,老夫就成全你的志愿吧!”
右腕掣动,呛啷啷长剑出鞘,但向胸前一横,根本连架式也没有,身子纹风不动,目视剑身,左手轻轻拂拭了一下,便抬目道:“简问天,你怎不发招?”
简真人大敌当前,十七年宿仇,在此一战,那敢丝毫大意,是以一任对方,如何托大,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依然宁神守一,气运周天,缓缓举起长剑,剑尖一颤,向黔灵神君当胸点去!
别看他剑势迟缓,这一点出手,却也奇快无比!
黔灵神君紧抿着嘴唇,那会把对方区区一个青城派的掌门人放在眼里?
但此时瞧到简真人发剑的动作,心头也不禁微微一怔,对方果然在十七年时光,痛下苦功,练成上乘剑法!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简真人在第一剑上,已显出他剑术造诣,不同凡响,一剑出手,剑风飒然,剑尖还没刺到,剑气业已透剑而出!
黔灵神君却连身形也没有稍动,直等对方剑尖,离开胸前仅只有一尺光景,右腕一振,没见他举剑封架,三圈紫云,已从剑尖飞出,不但把对方来势消解无形,三圈紫云,还同时向简真人“玄机”“将台”“当门”三大要穴刺到!
这真应了不动则已,一动惊人,有若掣电,简真人自然早巳料到南宫纥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
他一经出手,必然迅猛无匹,凌厉绝伦,是以第一剑刺到,早已准备好进攻退守之势。
此时眼看对方举手之间,三剑连发,立即挥剑护身,只听“锵”“锵”三声,黔灵神君三剑击刺,虽然悉数封开,但脚下也不禁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黔灵神君被简真人硬挡三剑,也觉右臂猛震,长笑道:“哈哈,你能挡得住老夫三剑,已算不错!”
话声一落,剑出如电,朵朵紫云,漫空挥洒,宛如长江滔滔,江流不绝向简真人攻到!
但见匹练缭绕,一片密密层层的剑影,云蔚霞腾,寒光四射。
简真人只是一声不吭,凝神静气,举剑封架。
就是这一阵左遮右拉,虽属守势,但也看出简真人功力深厚,他剑势快若迅雷,上下翻腾,化作一团白影,令人目不暇接,而且每一剑都端端正正磕在一朵紫云之上,封架得十分严密,黔灵神君南宫纥一时里倒也莫奈他何。
简真人仗剑出场,心头最感焦急的,莫如他一对爱女,简瑶和白飞燕两位姑娘。
她们一个紧扣藏在袖中的断虹剑,一个却执着一柄青光湛湛的青霓剑,掌心全都渗着冷汗。满脸骇然,既耽心,又紧张,凝神屏息,目不稍睫!
尤其是简瑶,她从小由黔灵神君扶养长大,深谙九十九招“紫云剑法”的玄奥,自然更深知黔灵神君在剑术上的造诣,自己父亲不论在功力上和剑法上,无可讳言,都要逊过对方,那么此时虽能勉强支持,只要时间一长,就难免不为对方所乘。
简瑶越想越觉心寒,紧蹩蛾眉,混身直冒冷汗。
白姑娘,她比姐姐还要胆颤心惊,因为简瑶熟谙“紫云剑法”,知道南宫纥的招式变化,是以并不觉得惊奇。
白姑娘可从没见过这般云朵似的剑法,南宫纥一剑出手,往往随剑划出朵朵紫云,有时三朵五朵,有时一连七八朵,她耽心这一朵朵紫云,都可能伤了老父,因此,她的目光,就一直跟着南宫纥的剑势,不住的数着云朵。
渐渐,她被一连串倏灭倏生的朵朵紫云,引住目光,吸引住心神,忘了身在斗场,也忘了这是老父和敌人的生死搏斗!
不!她渐渐感到黔灵神君这套剑法,好像在那里见过,十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同时也渐渐体会出这套剑法的深奥精微之处,而且感到其中还有不够严密之处!这简直是笑话,别说黔灵神君享誉数十年,身为武林第一高手,练了几十年的剑,那还会有破绽?
何况这套剑法,出之三百年前“宇内三奇儒释道”的紫府门祖师紫衫客之手,凭区区一十七八岁的白飞燕,就能瞧得出破绽这样感觉?
可是这一感觉,虽等于幻想,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存那里见过这套剑法的完整的一面。
于是她出神的摩拟、揣想、思索、追究,但脑海中却是一片白纸,连半丝印象也想不起来。不过对南宫纥滔滔不绝,云朵飞洒的剑法,却愈来愈是心领神会!
这一阵工夫,场中两人,已对拆了将近五十多个照面,简真人一直屈居守势,他敢情在力求稳定,只是举剑封架,并不出手还击,一面大笑道:“哈哈,南宫纥,简某还算是你对手吧?”
黔灵神君做梦也想不到简真人在剑法造诣上,竟有如此深厚,和自己力拼了五十招,还不露丝毫败象,心头也着实惊凛,闻言不禁嘿嘿冷笑,道:“简问天,你慢得意,挡得住老夫五十招,恐怕难以逃得百招之外!”
他说的倒也是实情,论功力,简真人自然和他逊了许多,论剑法,“紫云剑法”越到后来,越是凌厉,可以挡得前面五十招,但越到后来,内力损耗,功力较差的人,越是难捱,就是仅仅一招,也难过先前的十招八招,这原是一定的道理。
简真人蓦然发出一阵嘹亮长笑,这笑声清越已极,显见他内力相当悠长!“哈哈,南宫纥,简某要向你索还十七年前血债,技岂止此?你就试试我青城剑法吧!”
敞笑声中,陡地目射精光,身形暴长,奋起全身功力,剑法一变,展开一套急如骤雨的剑法。
但见匹练盘空,寒光四射,尽是急攻招术,刹那之间,剑雨飞洒,冷芒弥天,隐隐挟着风雷之声,急骤攻出!
原来“青城剑法”,本以快疾出名,剑法展开,犹如点点骤雨,密集而来,江湖上夙有“峨嵋急风青城雨”之称。
简真人囚青城一派,险在自己手中葬送,再加爱妻血仇,十七年来,痛心疾首,破釜沉舟,在青城老君洞苦下功夫,锐心报仇,精研青城绝学。
这次出山,自非寻常,尤其和简瑶父女重逢之后,在青城一个多月时光,他时常看简瑶练剑,对紫府门的“紫云剑法”,留神思索,虽无破解之道,但剑路发展,已了然于胸。
是以动手之初,只求自保,因为自己精研的剑法,快速凌厉,威力极强,也最耗真气,如果用在先前,就难保不立即落败,但只要撑过五十招以上,对方剑势,虽然也逐渐猛恶,自己或可侥幸和他放手一搏。
果然,前面五十招,黔灵神君虽已觉到简真人功力不弱,也并不十分在意,这一捱过五十招,简真人剑法一变,使出十七年潜修苦练,准备报仇雪恨,从未轻易出手的一套罕见的剑法,急攻猛扑,存心和黔灵神君在剑下同归于尽!
一人拼命,万夫莫挡,简真人厉声长啸,剑如急雨举手投足,奋不顾身,尽是猛恶招法,他这轮急攻,居然气势如虹,把目空武林的黔灵神君,逼得连退数步。
这下,可把黔灵神君激得勃然大怒,暴然仰天狂笑,剑势陡盛,朵朵紫云,风涌而来。
简真人暗道:“黔灵神君果然功力之高,自非自己想像中容易对付,看来十七年公仇私恨,自己万难得偿!”
想到这里,只觉全身热身沸腾,咬牙切齿,将全身功力凝聚右臂,贯于剑身,奋不顾身的反击过去。
双剑激荡,传出一声声震人耳鼓的“锵”“锵”暴响!
这已到了生死一线的最后关头,当然,看情形,简真人心浮气躁,败象已萌,最多也支持不了十招八招,简瑶急得忧心惶惶,几乎要往两人冲去!
白飞燕目不转睛的瞧着南宫纥剑势,脸上也露出焦灼,突然,她灵光一动,蓦地想起自己在九宫山下,无意拾来的那方紫玉,正面刻着的整整一百朵云朵,不是和南宫纥这套剑法十分相像?
不,那片云朵,比南宫纥剑上飞洒出的云朵,简直要神妙得多!她慌忙探手入怀,迅速取出这方朝夕摩娑的紫玉,凝神瞧去!
这一瞧,她只觉豁然贯通,百朵云朵,不是正好克制南宫纥剑法的剑法,还是什么?”
“百云千祥”,这一招叫做“百云千祥”!她大喜欲狂,不禁回头瞧去,这一瞧,可把白姑娘惊得花容失色,手上青霓剑,依样葫芦,不管会不会,一招“百云千祥”,往黔灵神君头上劈去!
原来这刹那之间,场中形势,已然大变,黔灵神君满身杀气,步步进逼,简真人连人带剑,已被围在一片紫云缭绕之中,手忙脚乱,团团乱转!
只听“锵”的一声大震,火花激射,简真人长剑脱手,一朵闪闪发紫的流云冉冉往简真人当头罩下……
方才简真人形势渐渐险恶之初,千面教主卫夫人早已脸含严霜,站起身来,准备亲自出手。
崔氏含笑道:“夫人,你还是让卫贤侄出手吧!”
卫天翔应了一声,正待跃出,只见修玉娴闪到身边,一下递过毒吴钩,(她们在山腰布五行剑阵之时,简瑶把毒吴钩交给修玉娴使用),轻声说道:“卫少侠,你用这柄剑吧!”
卫天翔来不及说话,接过长剑,身如电射,刚刚掠出,正好简真人长剑脱手,心头一急,猛吸真气,剑先人后,毒吴钩使出伏魔三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霹雳乾坤”,迎着黔灵神君那朵紫光闪闪的流云劈去。
这一下,真是迅电奔雷,说时迟,那时快,大家只觉眼前奇亮,两剑互撞,响起一片呛啷咙吟。
卫天翔占了手上是一柄前古神兵的便宜,一下把黔灵神君的长剑,截为两段,但凌空的身子,却被黔灵神君“紫气”,震得翻了一个跟斗,才落到地下!
黔灵神君想不到卫天翔会突然飞来,削断自己长剑。
简真人死里逃生,但复仇的机会,那肯放过,大喝一声,奋起全力,左手屈指连弹,右掌同时直劈,青城绝学“神灯指”“五岳掌”一齐出手!
这几方面差不多都是同一时候发动,简真人长剑震飞,南宫纥一剑劈下,卫天翔削断他长剑,翻身落地,简真人指掌同施。
白飞燕纵身而起,应该和卫天翔在同一时候,但她功力较差,出手也慢了半步,却和简真人的指掌同时发动。
黔灵神君冷不防长剑被削,微微一怔,瞥见简真人的“神灯指”、“五岳掌”也乘隙出手,不禁冷嘿一声,右掌“紫云手”跟着拍出。
但就在这刹那之间,陡觉青云缭绕,一片砭肤刺骨的剑芒,当头罩来,身前身后,全是朵朵青云,再也瞧不到什么?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空负一身旷世武学,竟然有无从着手之感!
青光电闪,一颗人头,跟着滚落,口中还大叫一声!白飞燕想不到这招“百云千祥”,竟能轻而易举的一剑杀死黔灵神君,尤其滚落的人头,还大叫了一声,直把小姑娘惊得不迭后退!
简真人“神灯指”“五岳掌”堪堪出手,便觉对方一股“紫气”,也潮涌而来,双方力道一接之际,对方那股无形“紫气”,忽然消失,急忙举目瞧去,南宫纥一个人头,已被自己女儿一剑斫下来!
不由发出“哈”“哈”大笑,人也随着笑声,往后倒去!
“爹,你怎么啦?”简瑶、白飞燕急叫着把他扶住!
黔灵神君南宫纥的死,瞧得灵飞道人、邛崃怪叟、铁扇相公、蛇居士一干人莫不惊骇失色!
千面教主卫夫人倏然起立,手臂一挥,坐在椅上的千面教高手,副教主鸩罗婆、紫面护法智觉禅师、鬼见愁陆乘、翻覆毒手罗渊,全都同时站起,纷纷走入场中,连守在山径上的总护法五行叟祁离,也起身向广场逼近了几步!
卫夫人脸色冷峻,沉声喝道:“各位护法,和本教在场弟子听着,凡是当年参加围攻武林盟主的贼人,以及今晚和南宫纥同来贼党,一律拿下,听候发落!”
广场四周,轰雷也似应了一声。
灵飞道人一看对方声势浩大,情形不对,赶忙向邛崃怪叟等人,低喝了声“冲”!
卫夫人目如寒电,厉声喝道:“谁敢动一动,当场格杀不论!”
接着又朝站在场中的卫天翔道:“翔儿,当年围攻你父,除了南宫纥老贼已死,该是峨嵋灵飞贼道为首,你替为娘拿下!”
卫天翔深深感到自己母亲的伟大,答应一声,倒提着毒吴钩,正待往灵飞道人逼去!
陡听左侧山岗上,有人喝了声:“且慢!”
这声音不响,但清如凤鸣,场中每一个人都听得异常清晰!
此时不仅千面教的人,已经把广场四周,团团围住,连昆仑清徽道人,武当清贞子、少林智能禅师、华山梅花道人、点苍双雁,崂山三手真人李成化等人,也都纷纷掣出兵刃,走下场来,他们全是得到乾坤手陆凤翔的暗示,怕一干邪恶,临危夺路,和负隅顽抗,是以分成几组,协助千面教拿人!
当时对面群邪,也集结在一起,准备拼命!
两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但这声“且慢”,却叫得正是时候,大家谁也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光听声音,此人内功之高,比之黔灵神君南宫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千百道目光,不期向左侧山峰望去!
月光之下,只见山岗上负手立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人,正缓缓向山下走来!
“啊!不得了,雪影飞魔讨债来了,乖乖!”
右侧山峰上,突然也有人大声叫嚷,一条黑影,凌空飞掠,快如流星,踏着树梢,飞掠而来。“救人哪,雪影飞魔来了……”人影比声音还快,横掠广场,往左边山岗奔去!
“雪影飞魔”这几字,落到所有的人耳中,全都大感震骇!
那人身后,果然又有一团白影,风驰电掠凌空虚度,紧紧追赶,口中也在大喝:“翟醉翁,老酒鬼,你还不把千年雪参还来?”
“翟醉翁!”那不就是侏仙?在场的人,又听得一惊,这两人都还在人间?
前面黑影,已奔到左边山岗上那个白衣人身前,大嚷道:“你瞧着我老人家跑断双腿,还不出手?”
说话之间,身形一闪,就闪到白衣人身后去了。
追他的雪影飞魔,也是一身白衣,他瞧到有人挡路,理也没理,依然往前直冲。
那知这一冲,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身子倒退了一步,这一来,他似乎勃然大怒,回身放下手上一团东西,举手就往白衣人劈去,那知这一掌出手,他身子又后退了三步,不由狂啸一声,身形猛扑而起!
白衣人只右手挥了挥,雪影飞魔一团白影,竟然连退了四五步,双脚一顿,凌空飞起,瞬息之间,走得不知去向。
场中之人,因相隔太远,都瞧得不太清切,好像那白衣人比雪影飞魔还要厉害。他击退雪影飞魔,转身似乎向侏仙翟醉翁行礼。
只听侏仙大声说道:“你快下去吧,多少人在等着你,把他也带下去,哈哈哈哈!”笑声响起,人也跟着飞走!
白衣人走近雪影飞魔放下的东西,俯腰伸手不知在做些什么?
突然,从大石上坐起一个人来,他瞧到白衣人,似乎惊喜交集,纳头便拜,白衣人慌忙拉起,两人连袂往山下走去!
广场上敌我两方,都被这一突发之事,瞧得怔怔出神!
两条人影,飘忽而来,渐渐走近,卫天翔自从分服了千年雪参,目光可以看得极远,此时双方距离,相隔还有五六十丈远近,但他业已看清那个瘦长人影,正是在天山失踪的朱弃叔叔,白衣人,自己也曾见过,那是自己从千面教总坛回来,经过骆马湖,碰上苍须叟师徒,自己几乎抵挡不住,就是这位身穿白衣的中年儒生出手援救的!
就在他沉思之际,朱叔叔和白衣中年儒生,已越来越近,袁长老、泰岳老人、智慧大师、陆凤翔、崔氏等人,众口同声欢呼起来:“啊!卫大侠,是卫大侠!”
这许多声音中,还夹杂着自己母亲惊喜颤叫之声:“维峻!啊是你!你回来了……”
卫天翔心头狂跳,兴奋的抬起头来,往那白衣中年儒生望去,天哪,他……他……就是自己父亲,难怪自己当日见到他老人家,就觉得十分眼熟!
他喜极而泣,饱含着满眶热泪,飞也似迎着奔去!
朱弃一眼瞧到卫天翔,赶快迎着喊道:“孩子,你快拜见你爹!”
“爹!”卫天翔早已忍不住了,泪流满面,一下向白衣中年儒生膝前跪下。
中年儒生朗若晨星的双目,泪光隐隐,抚着卫天翔肩膀,微笑道:“孩子,你快起来,为父尚有正事要办。”
说着拉了卫天翔的手,缓缓步入广场。
袁长老、泰岳老人、陆凤翔、孙皓南、智慧大师、修灵君、崔氏、卫夫人一干人,全都迎了过去。’
袁长老呵呵大笑道:“卫大侠一别十三年,不但丰神依然,而且神功通玄,今晚天伦重聚可喜可贺!”
卫大侠连忙放下卫天翔的手,作揖道:“长老过奖,维峻十三年前,身中几种无药可治的剧毒,隐迹深山,修参太清心法,直到最近才算悉数祛尽,有劳诸位垂念,维峻深感不安。”
说着和在场之人,一一见礼。
少林智慧大师和智能、智觉、因卫大侠还是自己师叔,纷纷以弟子之礼参见。
大家走入广场,灵飞道人、邛崃怪叟等人,更是脸如土色,,忧心忐忑,谁也不敢再作突周之想。卫大侠神目略一环视,便朝卫夫人道:“娘子,江湖上怨怨相报,何日能止,这些人谁无妻儿?我们夫妇父子,总算团聚,冤家宜解不宜结,就放了他们吧!”
卫夫人垂泪点头道:“贱妾原是一时气愤,既然你要放他们,就放了他们吧!”
卫大侠笑了笑,又指着萎顿地上的一批人道:“他们呢,是否已经被废去武功?”
卫夫人道:“那是副教主使的修罗门的独门秘传‘太阴闭穴’之法,副教主,就烦请你放了他们罢!”
鸩罗婆含笑点头,过去替他们解开穴道。
泰岳老人赞誉着道:“卫大侠大仁大义,以德报怨,为武林带来一片祥和,但愿他们悔过自新,江湖上可以从此平安无事。”
说话之间,接着卫夫人又替五行叟祁离、鬼见愁陆乘、翻覆毒手罗渊等人引见,卫大侠当面再三道谢协助之德。
灵飞道人、邛崃怪叟、铁扇相公、蛇居士以及被千面教擒来的阎北辰、董文奇、毒叟唐炎常,如获大赦,乘大家寒暄之际,悄悄退走。
青城简真人方才只是真气耗损过甚,经过一阵运功调息,也已复原,带着一双爱女,过来道贺。
朱弃听说大师兄黔灵神君南宫纥死在白飞燕的剑下,而且白飞燕还是从一方紫玉悟出的一招剑法,不由听得心中一动。
因为他被雪影飞魔挟着当作人质,到处找寻卫天翔凌云凤下落,以致把师傅留下的那方紫玉失落,这就请白飞燕可否取出紫玉来让自己瞧瞧。
简真人吩咐白飞燕取出紫玉,双手递过。
朱弃瞧到白飞燕手上,正是自己失落的那方紫玉,不由想起师傅临终时那四句偈语:
“紫玉紫玉,失不足惜,一脉相传,是得非失。”难道自己师傅算定这玉应该失而复得,而且就要以这招剑法清理门户?
简真人见他瞧着紫玉一声不作,忙道:“这玉既是朱兄失落之物,朱兄请收回就是。”
朱弃摇摇头,就把师傅临终所说,详细说了一遍。并且露出愿收白飞燕为徒之意。
简真人听得大喜过望,当场就叫自己女儿拜朱弃为师。
卫夫人早和崔氏鸩罗婆商量妥当,自己退出江湖,千面教人数众多,设若就此解散,各人为善为恶,未可逆料,不如由鸩罗婆担任教主,继续领导。
此时南宫纥的尸体,也经千面教的人挖土埋了。
大家见诸事已毕,便一同起身,往山外走去。
一行人中,简真人和修罗神姥,一个为了女儿,一个为了孙女,全都心中有事,不住的和崔氏细声密谈。其实崔氏心中又何尝不为女儿之事萦怀,不过她早在几个月之前,在千面教总坛和卫夫人密谈之时,早已说妥了,因此对简真人和修罗神姥的央托,也一口答应下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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