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寒松和他交手几招之后,已是发觉对方功力深厚惊人,自己纵然仗着“九宫步法”,记记都避开他正面,还是被他逼得无法施展,心头这份震惊,更是非同小可!
本空和尚和他打过三招,已是掌不耐,口中阴森一笑道:“九宫掌门,也不过如此,你再接我三掌试试!”
话声出口,脚下不丁不八,稳出如山,左手震腕一掌,迎面劈来。
向寒松只觉他这一掌威势如山,席卷过来,几乎就有六七尺宽,自己脚踏“九宫步”,全在他掌风范围之内,心头一惊,也不由得暗暗恼怒,忖道:“自己练剑数十年,难道真会连你一掌都接不下来?”
心念这一转,立即把全身真气,凝聚剑身,猛地吐气开声,一剑斜劈而入。
这一剑,他可以说使上了十二成功力。剑上寒光凝碧,强烈剑风嘶然有声,委实也非同小可,但这一剑,他依然避开了对方劈出掌风的正面,只是从侧面攻去。
但听“锵”的一声剑鸣,向寒松直竖迎劈的长剑,剑身受到剧震,脚下浮动,被掌风一下卷撞出去七八尺远,两眼发黑,再也站立不稳砰然跌倒下去。
徐明经,向继先双双抢出,急忙赶过来去把他扶住。
邓锡侯、齐古愚也在此时,同时飞掠而出,两支长剑一左一右划到。
本空和尚冷冷一笑道:“你们早该一齐上了。”
双掌一分,开阖之间,硬生生朝两支剑拍来。
邓锡侯外号铁甲神龙,使的是“天龙剑法”中一招“金龙绕柱”,剑光飞旋,横绕击出。齐古愚使的是“六合剑法”一招“左右逢源”。
这两招剑法,都是他们的奇袭招式,威力原也极强,何况又是两人同时出手,但因目睹武当清华子和向寒松在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相继伤在他掌下,此时见到他挥手朝剑上击来,不无顾忌,就各自迅速旁跃开去。
“哈哈哈哈”
本空和尚一见两人不敢和他硬接,大笑声中,身形突如电旋,右掌凌空朝邓锡侯遥劈过去,右掌出手,左手又是掌,横扫而出,击向齐古愚。
邓锡侯再等回身挥剑,已是不及,他仗着外号铁甲神龙,练成“铁甲功”,不惧刀剑;但还算对本空和尚的功力不敢轻视,背脊向左一偏,一团掌风,呼啸掠过,一下扫中了左肩。
邓锡侯闷哼一声,一个人被撞得斜跌出去。
齐古愚跃退的人,陡觉一股掌风横扫过来,心头不禁大怒,大喝一声,返身发剑,一记“横弥六合”,剑光暴长,硬接对方一招。
他在剑上,虽有数十年功力,叵奈密宗“大手印”究非剑光所能挡得住,但听“锵”然剑鸣,齐古愚手中一支长剑顿被震得脱手发出,人也被震得连退了七八步,才算勉强站住!
不,他双脚在地上连连移动,还是砰然一声,往后跌坐下去。
差幸本空和尚这一记是双掌分击两人,两人虽然被他掌力震跌,总是由两人分别负担了去,才算伤得不重。
大智禅师因对方总是自己师叔,不好出手对抗;但看他连番伤人,只是不住地低诵佛号。
这下可激怒了八卦门封一瓢,丐帮万开山,老刺猬闻朝守等人,正待纵身跃出。
但见青影一晃,杨文华抢在三人前面,到了本空和尚面前,拱手道:“大师功力惊人,在下不才,想跟你讨教几招。”
本空和尚看了他一眼,挥手道:“小子,你是何人门下,快给佛爷退开。”
封一瓢,万开山,老刺猬三人一见杨文华抢在前面,怕本空伤了他,也就跟了上去。
杨文神色一怔,朗声道:“在下尊你一声大师,大师怎口不择言?”
本空嘿然道:“你小子找死!”
大袖扬处,朝杨文华迎面挥来。
杨文华怒笑道:“好个狂妄的和尚!”
同样左手一挥,只好衣袖朝前佛出。
老刺猬看得吃了一惊,叫道:“柳老弟小心!”
两人只是挥着衣袖,但这一挥,一来一往,各有一股劲几,自袖底朝前卷出,自然很快就接触上一。
大家只听一声裂帛轻响,潜力激荡,两人的衣衫,都被吹得猎猎作势,好像两个人要乘风飞去一般。
本空和尚枯瘦的身子,依然屹立不动。
再看杨文华也神色自若,丝毫未被震退。
这下倒教本空和尚微微发楞,双目倏然全睁,望站杨文华呵呵一笑道:“好小子,你居然接下佛爷一记‘宝坤袖’。老衲倒是小觑你了。”
那绿衣少女站在面蒙黑纱的少妇身边,一双秋波盯着杨文华,粉脸上似有未信之色!
杨文华仰首向天,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然后拱拱手道:“大师现在认为在下还可以跟你讨教几手么?”
本空和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
他发觉杨语文华的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自然要问问来历了。
“在下柳文明。”
杨文华朗声道:“罗浮门下。”
本空和尚道:“罗浮门下?这是什么门派?老衲从未听人说过。”
杨文华微晒道:“罗浮山一派,自古即有,大师不知罗浮派,犹如在下不曾听说过武林中还有巴颜哈喇山一样。”
坐在居中的黄衣老僧一直闭目垂帘,生是不闻不问,但听了杨文华的话,射出两道金线般的神光,微嘿道:“老三,这小子狂得很,何用和他多说?”
话说得不响,但声若袅啼,刺耳已极!
本空微一欠身道:“大师兄说的是。”
话声一落,目注杨文华,沉笑道:“好小于,那你就接佛爷一掌吧!”
从他大袖中突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爪,五指齐张,缓缓朝杨文华当胸推来。
大智禅师吃惊道:“柳小施主当心‘大手印’!”
杨文华早就有了准备,左手暗藏在衣袖之中,大声道:“在下就领教领教大师的西域绝艺!”
随着话声左手抬处,食、中、无名三指,已从衣袖弹了出去。
本空和尚看他口中说着,却并无出手,不觉嘿然道:“你还不出手,就……”
话声才说到一半,突然间,缓缓推出来的右手,如遭雷殛,脸色骤变,口中哼了一声,脚下踉跄,往后连退了三步,目光骇异,喝道:“你……”
“大手印”居然遇上了克星!
这连杨文华都感到意外,他只知道师传自己“三极指”的时候,说过这种指功,练的就是纯阳真气,可破任何掌功,没想到连密宗“大手印”也能轻易克制,心头大为振奋。
这下可看得那绿衣少女眼中异彩连闪,似乎对杨文华的击败本空,内心有深深关切和由衷的钦佩。
当然,这下也看得万开山,罗起岳等人莫不为大动容。谁也想不到杨文华年纪极轻,竟有如此功力,一举就破去了本空和尚的密宗“大手印”!
左首黄衣老僧沉声道:“三师弟,你且退下,此子使的极似道家玄功,还是由我来会会他。”
说话声中盘膝坐着的人,已经缓缓站了起来。
本空和尚朝他双手合十,施了一礼,便自退下。
左首黄衣老僧目注杨文华,低沉地道:“小施主究是何人门下?”
杨文华朗笑道:“在下早已过,我是罗浮门下。”
左道黄衣老僧又道:“小施主的令师是什么人?”
杨文华心中一动,暗道:“他问得如此仔细,那是在追问我的武功路数了。”
一面答道:“家师从不在江湖走动,不欲人知,在下不便奉告。”
左道黄衣僧道:“他是玄门弟子么?”
杨文华道:“大师已经问得很多了,你似乎该报报你的法号吧?”
左首黄衣老僧道:“老衲无尘,小施主年纪还小,大概还没听人说过。”
杨文华年纪还小,没听人说过,但在场的各派掌人和一派名宿,自然听说过无尘这个名字了。
他这一报出名号,不禁大家得又是一楞!
无尘,本是峨嵋派掌门人微尘子的大师兄,一身所学,当年已尽得乃师真传,不但他认为下一代掌门人,非他莫属,就是同门师兄弟都公认他是继承宗派之人。
他卧室窗前,一棵大树上,有一喜鹊窠,筑窠已有多年,有一年春天,鸟窠中孵了一窠小喜鹊,两只喜鹊轮流捕虫回来,小喜鹊嗷嗷待哺。争相发出“鹊”“鹊”的鸣声,十分噪人。
那年也正好是无尘进修峨嵋上乘心法这时,镇日都须静坐练气,一窠喜鹊的鸣声,吵得他心烦意乱,无法宁得下心神来,一时忍耐不住,攀登上树去,把一窠喜鹊全杀死了。
这事自然很快给他师父知道了,认为他生性残忍,不宜继承峨嵋派道统,就这样在他仙去之日,遗命把掌门人传给了最小的弟子微尘,无尘一怒之下,就离开了峨嵋,据说他投天竺天密宗门下去了。
如今这黄衣老僧自称无尘,那就是峨掌教微尘子的大师兄了。
杨文华道:“大师有何见教?”
无尘看了杨文华身边佩剑一眼,才低沉地道:“小施主身佩宝剑,自然精于剑击,老衲颇想看看小施主的剑上造诣如何?不知小施主可肯赐教么?”
杨文华看他宽大僧袍间,也佩着一支长剑,心想:“这老和尚大概练的是剑,所以要和和自己比剑了。”
心念这一动,不觉朗笑一声,拱拱手道:“大师有意赐教,在下自当奉陪。”
“那好。”
无依然声音低沉,说得有声无力,右手缓缓抽出一柄四尺长,阔如手掌的铁剑,一手抚着剑脊,徐徐说道:“老衲已有三十年木曾动用此剑了!”
轻轻叠指一弹,发出“铮”的一声轻响!
这声铮然剑鸣,声音不算响亮,但听到弹剑的人,心头都禁不住大为震动!
这时被本空“大手印”震伤的武当清华子、齐古愚、向寒松、邓锡侯四人,一来是本身有数十年修为,二来人尚也只是炫耀武功,志在示威,是以都伤得不重,经过一阵运动调息之后,业已恢复过来,大家站在一起。
各大门派众人之中,除了丐帮以“打狗棒”驰誉江不胡,霹雳刀解宗良是山西快刀门的人,使的是刀,大多数人练的是剑,虽然各门各派,剑法各异,但却都是剑术名家,见多识广,听了无尘这声弹剑之声,不由地全都蓦然一惊,暗道:“他练成了天竺‘魔剑’!”
大家怕杨文华年纪轻,不认得“魔剑”的厉害,因此,清华子、封一瓢、向寒松、齐古愚、萧梦谷、邓锡侯等对剑有深厚造诣的人,都移步朝杨文华身边走上了几步,只要杨文华遇上危险,他们可以合众之力,各发一剑,就可以把他抢求下来也。
杨文华也随着抽出长剑,抱剑当胸,说道:“大师请。”
无尘阔剑随手一挥,发出“嗡”的一声,就有一道剑风,随着漾起,但他并未发剑,低沉地道:“小施主只管出手。”
杨文华道:“在下那就有潜了!”
剑尖指天,左掌当胸,使了一招“玉笏朝天”,缓缓朝前推出。
无尘一双隐射熠熠精光的眼睛,只是注意着他的剑势,心中暗道:“此子使的果然是玄门剑法!”
但却说不出是那一门派的剑示,当下阔剑一挥,横扫而出,一道劲风,直向杨文华身前涌来。
老和尚这一剑依然是试探性质,他因杨文华刚才那一指破了本空的“大手印”,使他存了戒心,想考查杨文华的来历,是以并未施展杀着。
杨文华也因这三个黄衣老僧自号巴颜喀喇山三尊者,名称古怪,尤其这无尘老和尚指名要考究自己剑术,必是在剑上有着特殊功名,不敢丝毫大意,一见对方挥剑横击,立即剑随身旋,凝神运剑,施展师门“罗浮剑法”,先求自保,不和对方硬接。
无尘看他躲避开去又是一剑回剑横扫过来。
他别看他只是随手发剑,剑风如涛,有如壮阔横澜,声势依然非同小可!
杨文华还是轻轻一闪,剑势斜指,避了开去。
观战的众人但觉无尘使出来的剑势,炉火纯青,虽是一来一往,就似长江大河,波涛辽阔,意有未尽,丝亳看不出他的威力,所幸他均能适时避开,如此而已!
众人心头不禁替杨文华暗暗担心,大家自然看得出无尘这两剑只是随手发剑,尚未使出“魔剑”来,须知剑以轻灵为主,像杨文华的剑势,如此古拙,若是无尘使出天竺“魔剑”,只怕他连一招都挡不住!
那站在三个黄衣老僧后面的绿衣少女,一又盈盈美眸。也只是盯住杨文华,她虽是千面教的人,和杨文华是敌对之人,但自从方才她刺了杨文华一剑之后,不知怎为的,心里居然对他生出一份关切之情来!
她学的也是剑,自然也了解剑术一道,必须以轻灵取胜,她看杨文华剑势又拙又慢,毫无奇处,心中暗暗骂道:“真是笨透啦!”
他心念一动,口中沉笑一,阔剑转动之际,剑势乍然一变,绕着杨文华缓步发剑。
不,他绕圈疾走,愈走愈快,但见电光连闪,雷声隐隐,无尘―个人,忽然人影迷离,黄衣飘忽,四面八方都是老和尚的身影!
不,这八个老和尚,各人执着一柄阔剑,各以不同的招式,围着杨文华发剑攻来。
大智禅师看得脸色一变,低喧佛号道:“阿弥陀佛,果然是天竺‘魔剑’!”
杨文华被八个黄衣老僧的剑光襄在中间,他依然剑势奇古奇拙,一剑又一剑的划出,虽然剑发得不快,但一柄青钢剑划过之处,正好抵住了对方八剑,八个老和尚纵然攻如雷霆,剑影交织,却是伤不了杨文华分毫!
但在杨文华来说,可也惊险之极,他人在八个老和尚的环攻之上;对方每一剑都剑风如涛,他一个就像一叶扁舟,既分不清对方剑数,也了看不清对方刺向何处,还几乎被巨大无俦的剑上真力,推得站立不稳!
到了此时,他只好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运气凝神,拼命支撑,也不去管对方阔剑,刺向自己那里,就是一心一意地把十九式“罗浮剑法”,一招一式的往下使去。
说也奇怪,他一心运剑,心无旁鹜,对方八个老和尚,一剑接一剑的刺来,竟然一剑也没有刺到自己身上。
杨文华有了这一发现,精神陡振,不去理会身前身后的人影剑影,只是稳定如山的自顾自发剑。
无尘最初自恃练剑数十年,以为对付一个后生小辈,就算你练的是道有上乘剑术,功力和自己悬殊,还不剑发就可以把他制住?那知边发数剑,杨文华剑势虽拙,门户却封得极严,等到使出“魔剑”,身外化身,剑外化剑之术,八个人影,连番环攻,对方剑势还是那么古拙,但却一剑也攻不进去,十数招下来,心头不禁大是不耐,口中低喝一声道:
“咄!”
八个人影,在他这声大喝中,又多出一个人影来。
封一瓢怵然道:“九子母魔剑!”
清华子道:“快,大家分头接应,把柳小施主接替下来!”
“九子母魔剑”,九剑分尸,从无一人能从剑下逃得过性命。
要破“九子母魔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同时有八个功力相苦的人,同时出手,分担他一剑。
自从大家发现无尘的天竺“魔剑”,就想到他可能练成了“九子母魔剑”,因此早巳安排了接应的人手,由大智禅师、清华子、封一瓢、齐古愚、邓锡侯、萧梦谷、向寒松、万开山八人同时出手,各人去接下无尘的一剑(另一剑自然由杨文华自己去接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这边八人各抡兵刃,正待跃出之际!
突然间,只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当”当”剑鸣,一共九声金铁狂震!
大家凝目看去,但见激战中的两人,剑芒流散,人影修剑,‘九子母魔剑”幻出来的九个无尘,九柄阔剑,同时幻灭!
杨文华、无尘两个人影,也各自分开!
不,无尘骇然往后疾退了两步,低头看去,这一瞧,他那张枯瘦的脸上,不由得神色大变!
那是他手中一柄四尺长的阔剑,竟然在这一招之间,被杨文华的青钢剑削断了九截,落到地上。
他没有看得清杨文华如何破去他“九子母魔剑”的,他也看不出杨文华手中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好剑!
那自然是杨文华这一招剑法的威力了。
原来无尘施展“九子母魔剑”的同时,双方正好打到十八招上,杨文华早已被无尘围攻得穷于应付,只是一招又一招把“罗浮剑法”施展下去。
这真叫无巧不成书,无尘在第十九招上使出了魔剑是最厉害的“九子母魔剑”,杨文华也正好使到了“罗浮剑法”第十九招。“罗浮剑法”一共只有十九式,这最后一式,名为“罗浮一剑”,这一式是十九式的精华所在,当日蓑衣老人传他剑法之初,曾经说道:“罗浮一剑,乃是十九式之首,威力最强,若非万不得已,不可轻使。”
他还不知道这一剑究竟有多大威力?此时被九个无尘围攻,连过险的如,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十八招之后,就顺着使出第十九招来。
直等耳闻多铁狂鸣,眼前人影顿杳,无尘一柄阔剑,被削断了九截,杨文华还不知道自己如何破解的?他只是顺势把第十九招演了出来,如此而已!
跌坐中间的黄衣老僧双目倏静,发出夜枭般的笑声,说道:“好剑法!”
挥手一掌朝杨文华拍来。
站在杨文华身后的大智禅师,清华子,封一瓢,齐古愚,邓锡侯,萧梦谷,向寒松,万开山等八人眼看中间黄衣老僧突然向杨文华出手,不由大吃一惊,一时不约而同地迅速把兵刃交到左手,右手同时劈出一掌,迎着击出。
这八人不是一派掌门,就是一代名宿,这八记掌风汇成一道狂魔,如巨浪掀天,如黄河天来,声势之盛,武林罕见!
但这道狂腕,和中间黄衣老僧拍出的掌风乍接之下,八个人立即感到心神一震,他掌风柔弱无力,绵绵不绝,中间主力,虽被八人汇合而来的一道奇猛掌力震开,但每一个人,都可以感觉得到震散的掌风,从四周涌来,阴寒逼人,使人不寒而栗!
也差幸是八人同时发掌,总算把它接下来了,这要是换了一二个人的话,就非伤在他这阴寒的掌风之下不可!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杨文华自然也发现了,手横长剑,剑眉一剔,目注中间黄衣老僧,冷笑一声道:“在下还把你们看成道高僧,却居然乘人不备,出手偷袭,这行径与江湖下五门之辈何异?”
中间黄衣老僧被八人接下了一掌,同样目射精芒,本来跌坐着的人,也一下站了起来,口中尖声道:“好,好!”
这边一掌开天罗起岳、唐传贤、徐明经、向继先、老刺猬闻朝、朝龙手何老笃、隔山老虎宋百胜、太湖渔隐王明辉、霹雳刀解宗良、鹰爪手许维源等人,眼看大智禅师等人合八人之力,才接下中间黄衣老僧一掌,各人心头暗自凛骇不止,此刻中间黄衣老僧口中说着“好”字,忽然站了起来,一干群豪也不禁移步朝前迎出!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身穿青纱长衫的俊秀少年书生,步履潇洒,走入了双方剑拔弩张的中间,朝陆少游微笑颔首。
陆少游只觉此人面貌极熟,一时想不起是谁为,耳中已听到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陆兄久违了,这摩提尊者,练成密宗阴功,非诸位能敌,你快劝大家后退,由在下和他说几句话。”
陆少游在这一瞬间,突然想起来了,这青衫书生不就是自己跟踪杨贤弟在罗浮山遇上的那人么?心念一动,急忙走近义父身边,低低地道:“义父,快请大家退后几步。”
万开山奇道:“你发现了什么?”
陆少游道:“是青衫书生要孩儿转告义父的,他要和摩提尊者说几句话,劝大家后退的。”
万开山道:“你认识他吗?”
陆少游道:“此人武功高不可测,孩儿一年前见过他,虽然不知他的来历,但绝不是贼人一党。”
“好!”万开山点点头道:“咱们就相信他一次。”
他要陆少游、老刺猬、何老笃、宋百胜立即分别转告大家,往后退下了几步。
陆少游走到杨文华身边,低低问道:“兄弟,你认不认识他?”
杨文华微微摇头道:“不认识。”
陆少游道:“他就是我在罗浮山中遇到的那个青衫少年,看他当时情形,好像也是找贤弟去的了。”
杨文华奇道:“小弟不但不认识,也从未见此人。”
一干群豪退后了几步,和三个黄衣老僧之间,就空出了一大片地方来。
青衫书生潇洒地走到中间黄衣老僧面前数尺来远,便自停住。
中间黄衣老僧摩提尊者眼看大智禅师等人无故退后了数步,却有一个青衫俊逸少年朝自己面前走来,心中也暗自觉得惊奇;忖道:“中原武林怎么出了几个这样年轻的高手!”
他目光如炬,自然一眼就看出青衫书生一身武学极高,下。
其实纵然看不出来人武功,只要看中原这许多门派的掌门人都后退了下去,只有他一个人走上前来,也可以想得到此人武功,必然高出众人甚多了。
不仅摩提尊者,站在他左右无尘、本空四道精光熠熠的眼神,也一齐盯诠了青衫书生的身上。
青衫书生面对摩提尊者站定下来之后,朝三人拱拱作了个长揖,就站着不言不动。
摩提尊者也合十还了一礼,他和青衫书生面对面站着,中是目注青衫书生,也不言不动。
两人好像旧友重逢,也好像并不相识,只是互相打量着对方,也似乎各具戒心,严神戒备一般。
双方的人眼看两人不言不动地站着,自然感到十分惊奇,不知两人这是在做什么?既不像“传音入密”交谈,因为“传音入密”,虽是练音成丝,出我之口,入彼之耳,但嘴皮仍然会有轻微的启动,他们没有。
也不像比拼内力,比拼内力,总得手掌作势,互相抵住,他们也没有。
这样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光,只见摩提尊者一张枯瘦的脸上,渐渐有了怒容,仰首向天,发出刺耳的一声尖笑,声若夜枭,双目精光如线,厉声道:“老僧和尊师不过一面之缘,他劝老僧不可介入中原纠纷,听与不听,权在老僧,尊师岂能相强,小施主不用多说了,老僧看在尊师面上,今晚之事就到此为止,这已经是够交情的了。”说完,大袖一挥,沉声道:“二位师弟,咱们走。”
他这一挥大袖三位老僧果然同时腾空而起,去势如电!
青衫书生仰首向天,说道:“大尊者最好多加考虑。”
摩提尊者的声音说道:“办不到!”
这三个字,声音传来,人至少已数十丈之外了。
千面教一千人眼看三尊者已走,也就纷经分纵身跃起,相随而去。
万开山走上一步,拱拱手道:“今晚若非少侠光临,双方伤亡必然惨重,兄弟万开山,这位少侠,不知如何称呼?”
“万帮主好说。”
青衫书生连忙拱手还礼道:“在下久仰贵帮忠义相传,万帮主侠名远播,更所钦佩,在下江云生,江湖无名之士。”
萧梦谷大笑道:“方才摩提尊者及江少兄尊师,不知尊师是那一位高人?”
江云生淡淡一笑道:“家师方外之人,一向从未在江湖上走动,他老人家不欲人知,在下就不便奉告了。”
萧梦谷碰了一个软钉子,但他毫不在意,呵呵一笑,点头道:“江兄说的是,尊师世外高人,自然不欲人知,方才江兄似在劝摩提尊者不可介入中原纠纷,他并未答应,此事关连甚大,未悉江兄又有何对策呢?”
他这话,正是大家最关心的事,自然都要听听这少年书生意见了。
江云生朝他笑了笑道:“在下只是奉家师之命相劝,听与不听在他,在下也说不出对策来,只是巴颜喀喇山三尊者,各有一身绝艺,中原武林,只怕从此多事了。”
说完,拱手道:“在下另有事去,告辞了。”
说完,转身欲走。
杨文华急忙追出,叫道:“兄台请留步。”
江云生含笑道:“柳兄有话,我们改日再谈吧!”
话声一落,人已飘然往外行去。
杨文华还想再说,突听耳旁传来江云生一缕声音说道:“明日午前,兄弟当在虎跑寺相倏,你可和陆少游同来。”
大智禅师望着他背影消失,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位江少施主的尊师,能把巴颜喀喇三尊者吓退,当非寻常之人,可惜咱们竟会会想不起这么一位高人来。”
齐古愚道:“方才合咱们八人之力,方接下摩提尊者一掌,千面教有这样三个强敌作靠山,真如江少侠所说,中原武林确有一场伤亡惨重的浩劫,方兴未艾呢!”
唐传贤道:“由来邪不胜正,纵然目前道消魔长,敌势太强,只要中原大门派团结一致,同心协力,千面教、三尊者又何惧之有?”
八卦门掌门人封一瓢道:“唐兄话是不错,该如何进行呢?”
向寒松道:“咱们目前在这里的人,各大门派差不多也都到了十之八九,而且大家也都已认清了折花伤人,是千面教的人在作崇,只要商讨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各大门派一体遵行,互相声援,再进一步,只要查出对方巢穴所在,大家人他来个会剿,不难把他们消灭,因此兄弟之意,大家应该公推某一门派,为主持此一计划的召集人,另选几个门派协办,共同筹办进行,未知诸位道兄意见如何?”
武当清华子道:“向掌门人此一办法甚好,贫道认为大家先请坐下来,才好讨论。”
于是大家就在阶前青石板上席地坐下,围成一圈。
形意人萧梦谷道:“现在第一件事,就该公推一个门派为召集人。”
罗起岳道:“兄弟认为这一召集人的门派,应该具备几个条件,譬如门人弟子分布各地,消息灵通,实力雄厚,一旦有事,可以迅速把消息传达到各大门派,江湖上具备这几个条件的,自非丐帮莫属,因此兄弟觉得推丐帮为召集人,最为适宜。”
他此话一出,所有之人都一致赞成。
万开山连忙摇手道:“敝帮不成,这召集人自然该推武林中最大的门派,少林、武当二派中任选一派为宜。”
大智禅师合十道:“万帮主不用再推辞了,这是为江湖武林作事,并不是公推武林盟主,老实说,敝派弟子,虽然也遍及各地,但有如一盘散沙,不似贵帮各地都有分柁,组织严密,办事效率,自然在迅速得多,万帮主一向急公好义,肝胆相照,也是最适当的人选,大家就这样通过了。”
“好!”万开山豪爽地笑道:“既然大家这么说,兄弟就不好推诿了。”
向寒松道:“除了召集人,应该再推几个门派协助办理。”
邓锡侯道:“协办门派,少林,武当两派,门人弟子个个武功出众,人手较多,自然不能再推辞了。”
封一瓢道:“四川唐门,门人弟子也不少,应该算一个。”
唐传贤道:“山西快刀门,人手也不少。”
快刀门弟子遍及山西一省,据说不下三千人,人手自然不少了。
霹雳刀许维源忙道:“敝门只是一个地方的小门派,眼下各大门派都在这里,敝门算是什么?只要用得着敝门,敝门自不当效力,名就不用列了。”
大智禅师含笑道:“许施主,这完全是为武林出力,天下武林同属一家,门派那有大小之分,贵门也算一个才是。”
许维源觉得快刀门能和少林,武当,四川唐门一同列名为协办门派,这自然是快刀门的光彩,这就点头道:“诸位吩咐,敝门自当全力以赴,岂敢推辞?”
万开山道:“还有第一堡,雄峙大江南北,也该算一个了。”
邓锡侯正待开口,罗起岳道:“邓堡主不用说了,大智禅师已经说过,这是给江湖武林作事。”
邓锡侯道:“好,兄弟不说就是了。”
大智禅师道:“有五个协办门派,已经够了,不过除了担任召集人的门派和协办门派之外,今晚与诸位道兄,也应全体参加此一工作,并酌量选派门人参加行动为是。”
封―瓢道:“这个自然,咱们没有列名协办门派的诸位道兄,如果门中并无重要之事,就一齐留下来,协同万帮主好了。”
萧梦谷道:“兄弟同意封道兄的意见,大家在一起,自可集思广益,实力也可增加,另一点,是可以避免不为千面教匪各个击破,有隙可乘,但兄弟要声明一点,兄弟门下,只有八个小徒,此次并未同来,兄弟想亲加敝门一趟,把他们带来,也可听候差遣。”
老刺猬道:“如此甚好,萧掌门人门下的形意八杰,都是杰出之士,自然非来不可了。”
万开山道:“还有柳老弟。”
杨文华欠身道:“千面教为害江湖,晚辈身为武林中人,自当效劳,帮主若有差遣,晚辈义不容辞。”
正说之间,只见一名灰衲僧人走了过来,朝宋百胜躬身合十道:“早餐已备好,请诸位老檀越到客厅进餐了。”
万开山也合掌道:“多谢师父了。”
一行人由灰衲僧人引路,来至前进大客厅,但见厅上灯光通明,已经摆好了品字形三张圆桌,每张桌上,都已放好四碟小菜和一盘馒头,另外还有一大桶白粥。”
那灰衲老僧合掌一礼道:“诸位老檀越请用膳了,小僧告退。”
说罢,连连合十,退了出去。
万开山拱拱手道:“诸位道兄一晚未睡,不用客气,就请入席了。”
药师于傅吉道:“帮主请大家先坐下来,属下还要检查一下,才能食用。”
宋百胜笑道:“于长老还怕千面教的人在稀饭下毒么?”
于傅吉道:“千面教无孔不入,宁可小心为上。”
萧梦谷大笑道:“如果贼党在稀饭里下毒,不把灵隐寺数百僧侣全毒在里面了?”
于傅吉没有做声,从身旁取出一支银针,先在一桶白粥中试验了,看看并无异样,接着又仔细地每一盘小菜,每个馒头,都检查了,也并无异处。
萧梦谷拿起竹筷,含笑道:“现在没事了,大家可以安心食用了。”
于傅吉道:“萧掌门人且慢,等在下检查完了再用不迟。”
随着走到上首一席,取起一双筷子,用银针在筷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再凝目一看,不觉冷笑一声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
大智禅师问道:“于长老发现什么了么?”
于傅吉没有作声,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倾出了少许药为人,再用筷子朝药粉上蘸去,这一蘸,但听“嗤”的一声,飞起了几缕轻烟,大家再看竹筷筷头,已有一截变成了绿色!
宋百胜作色道:“他们把毒放在筷上!”
于傅吉:“他们也防到咱们会检要食物,所以把毒下在筷头上,就可使人防不胜防了。”
封一瓢问道:“这是什么毒药?”
于傅吉道:“在下用药物试验的结果,这筷头上绿色的,这是穿肠毒,至于那几缕轻烟,很可能是沾衣毒了,在下对毒物知道的不多,要请教唐二庄主才是。”
唐传贤点头笑道:“于长老这是客气话,沾衣毒轻,经你用试毒药剂,自然会随烟化去了。”
罗起岳大笑道:“对了,唐老二在这里,咱们就算中了剧毒,也不用怕了。”
唐传贤摇手道:“这可不成,咱们都在被千面教劫持的人,身上带的东西,全被他们搜了去,兄弟身上什么解药都没有,吃下毒药,唐门的人,一样会去见阎老二。”
这话说得大家不禁都笑了起来。
萧梦谷道:“好险,兄弟方才第一个举起筷子,真要中毒,兄弟是第一个先走的人了。”
万开山道:“真想不到贼党发中此蛇蝎居心,要不是于长老心细,咱们大家又差点着了他们的道了。”
宋百胜气愤地道:“这准是那赃秃是贼人一党了,属下这就去找他。”
万开山道:“百胜,算了,他若是贼人一党,下了毒,也早藏起来了,这里有数右僧侣,你到那里去找,反而惊了阖寺僧侣,还是叫人再去拿竹筷来,也就是了。”
宋百胜应了声是,又去吩咐弟子到厨下去取竹筷来。
于傅中又仔细检验,不再有毒,才分给了众人,把有毒的竹筷收起。
萧梦谷笑道:“这一折腾,稀饭都快凉了,大家快开动了。”
大家用过早点,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
大智禅师,清华子因此次灵隐之会,发生了许多事故,但折花伤人的贼党,也原形毕露,终于证实是千面教所为,如今又经大家公举了召集人和协办门派,这是江湖上的一件大事,必须赶回山去,向掌门人禀报。
另外唐传贤(四川唐门)、邓锡侯(第一堡)、解宗良(山西快刀门)、罗起岳(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人)都因当日自己已死于花枝之下,家人尚不知情,急于回家一行,就纷纷向万开山告辞,并约定以丐帮杭州为柁为集会之所,留下后约,就各自作别。
九宫门徐明经,因掌门人仍然健在,就留下向继先随侍父亲,由他先行赶回九宫山去,形意门萧梦谷也要赶回去一趟,都相继走了。
万开山留下来的是向寒松父子、八卦门卦一瓢、太湖渔隐王明辉、鹰爪手许维源等人,拱拱手道:“诸位道兄已有一晚未睡,敝帮分柁离此不远,就请驾敝分柁休息吧!”
杨文华悄悄扯了陆少游一下衣袖,低声道:“大哥,小弟和一个朋友约好了在虎跑寺见面,要大哥一起去呢!”
陆少游问道:“贤弟和谁约好了?”
杨文华笑道:“大哥去了自会知道。”
“好吧!”陆少游就朝万山开道:“义父,孩儿和柳贤弟还有事去。”
万开山一手摸着飘有黑髯,问道:“你和柳老弟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睡了,应该一齐回去,好好睡上一觉,还要到那里去?”
“不要紧。”
陆少游道:“孩儿和柳贤弟到船上睡一回就好,柳贤弟和一个朋友约好了,要孩儿一齐去。”
万开山道:“既然和人约好了,那自然要去,不过如今千面教和咱们撕破了脸,你们处处都得小心。”
陆少游应了声“是”。
于是万开山陪同向寒松、封一瓢等人一齐离开灵隐寺。
下山之后,陆少游和杨文华,别过众人,下了丐帮准备的一只小艇,吩咐舟子直放通济桥,两人就在船舱中坐息养神。
内功已有相当火候的人,纵然一二个晚上没睡,只要静坐调息运气就可恢复过来。
从岳湖划到通济桥,差不多也要半天时间,等两人运功醒来,已经快近午刻,舟子划进了通济桥,就靠了岸,这就匆匆登岸,赶上虎跑寺去。
虎跑寺后进长廊由槛,雕栏临水,放着不少张桌椅,那是给游客品尝虎跑泉的。
龙井茶叶虎跑泉,是游人骚客品茗谈诗的最好去处了。
因为虎跑寺泉水甘冽,闻名于世,据说唐朝有一位空性和尚居此清修,苦无水,忽有二虎跑地,泉遂涌出。
虎跑泉水,泡上龙井茶,固然相得益彰,清冽芳香,沁人心脾,这就是游山跑累了,当场用碗舀水喝,也倍觉清凉甘冽(虎跑泉水质较厚舀满了一饭碗水,从前的入用铜钱,你把它一枚一枚放入水中,可以放下十枚之多,水高出碗边一分,还不会流出来)。
杨文华目光一转,就看到青衫书生一个人凭栏而坐,朝自己点头微笑,这就是低声道:
“大哥,那位兄台就在那里等我们呢!”
急步走了过去,拱拱手道:“兄台久候了。”
青衫书生含笑站起,还礼道:“杨兄、陆兄请了,兄弟也来了不多一回。”
陆少游拱着手道:“兄弟曾要罗浮和兄台见过一面,当时未曾向兄弟请教尊姓大名,每憾失之交臂,昨晚兄台又如神龙见首,匆匆走了,今日何幸,得和兄台相值?”
青衫书生含笑道:“今天兄弟是奉邀二位来此一叙,二位快请坐下来好谈。”三人落坐之后,一名香火道人给两入沏来了茶,便自退去。
青衫书生道:“兄弟姓江,贱名云生。”
“原来是江兄。”
杨文华道:“兄弟想很冒昧的问一句,只不知江兄如何认得兄弟的?”
江云生微微一笑道:“杨兄还曾记得在梅岭草庐中养伤三日之事么?”
杨文华听是瞿然一怔,喜道:“是江兄救了兄弟,这么说,江兄还是兄弟的救命恩人了?”
江云生俊脸微微一红道:“杨兄这么说就见外了,当时兄弟见杨兄伤势极重,同是武林中人,那有见死不救之理?”
陆少游笑道:“杨兄弟,我猜的不错吧,救你的人准是一位风流英俊人物。”
江云生脸上不禁又是一红,说道:“陆兄说笑了。”
杨文华道:“江兄当日一直不肯和兄弟见面,兄弟一直耿耿于怀……”
陆少游笑道:“现在不是见面了么?”
江云生道:“兄弟不是不肯和杨兄见面,而是兄弟希望能从杨兄身上,查出折花伤人的人来,所以杨兄一路南地,兄弟也暗中跟了下去。”
“原来如此。”
杨文华道:“江兄查访折花伤人的贼党,不知现在查到了没有?”
“还没有。”江云生道:“此中内情,十分复杂,直到现在,兄弟也只找到在了一点眉目。”
杨文华笑道:“兄弟和陆兄却找到了,他们原是千面教余孽,劫持了各门各派的人,再迷失他们本性,以供驱策……”
“杨兄二位查到的依然只是表面而已!”
江云生微笑道:“谁是折花伤人的人呢?”
这话问得杨文华、陆少游不期一怔,他们从地室救出来的人似乎一个也不会。
陆少游忍不住问道:“江兄知道的是什么人吗?”
“兄弟也没有查到。”
江云生道:“千面教劫持了各大门派的人,迷失其本性,以供驱策,是因为他们训练出来的人手不多,不敷应用,不如用些手段,劫持了各大门派的人,收为己用,再以假人替死,使大家不会注意已死的人,其实还活着,但各大门派的人,并不会使折花手法,杨兄和陆兄当时在柳浪闻莺,只是注意了脸色焦黄的青衣入,没注意到别人的行动。”
杨文华道:“难道暗袭清华道长的,还另有其人?”
“杨兄说对了。”
江云生微微一笑道:“千面教杀手,也就是各大门派被劫持迷失本性的人,个个都经过他们挑选的武功高强之士,可以掩护使折花手法的人,使折花手法的人因为有青衣人作掩护,很快就可以脱身,兄弟以前也认为青衣人(千面教杀手)就是使折花手法的人,曾有两次被兄弟遇上,但都被他逃逸了,才发现杀手和使折花手法的人,根本是两个人。”
杨文华道:“他们这是为什么呢?”
江云生道:“其中内情兄弟也说不出来?”
陆少游道:“会不会是昨晚那两上青衣少年和三个女的?他们似乎是千面教的门下。”
杨文华点头道:“很有可能。”
江云生问道:“杨兄怎么易了容呢?”
杨文华道:“这是家师嘱咐的,兄弟现在易名为柳文明了。”
江云生道:“兄弟约杨兄来此一晤,有一事相商。”。
杨文华道:“江兄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江云生道:“杨兄目前以柳文明的身份出现,本可不使人注意,但二位破了千面教的杀手堂,昨晚又以指功破了本空的‘大手印’,以一招剑法破了无尘的天竺魔剑,这一来,使得千面教的人不敢惹你,他们不敢惹你,也就是你再也找不到他们了,对不?”
陆少游点头道:“江兄说的极是。”
江云生一笑道:“所以兄弟希望杨兄和我同时离开这里……”
杨文华问道:“江兄的意思……”
江云生道:“昨晚兄弟惊退摩提尊者,千面教的人自然也会注意我的行动,如果杨兄和我同样离开这里,千面教的人自然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就不用再顾虑杨兄和我二人。”
说到这里,声音较低,又道:“柳文明走了,然后杨兄就以杨文华的身份再出现江湖,我想一定可以有更大的收获……”
他接下去解释:“因为当时杨兄武功并不高,当然不会是千面教劫持的对象,杨兄也不是当今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和他们又无利害冲突,自然更没有非杀杨兄的理由……”
杨文华点点头。
江云生又道:“但他们一路追踪,在梅岭,在荒庙,一直到罗浮山,非把杨兄置之死地而后已,其中就必有原因……”
陆少游点头道:“江兄说的是。”
江云生道:“因此,只有杨兄再在江湖上现身,才能引起他们注意,才能找出其中原因来。”
杨文华道:“此计不错。”
江云生道:“不过杨兄重出江湖,就必须藏拙,不可再使令师傅教你的绝世武功,当然,在非使不可的时候,也只好使了,兄弟是说尽量不让对方看出你就是柳文明来,兄弟也会在暗中相助,不知杨兄意下如何?”
杨文华道:“能有江兄相助,兄弟自然唯命是从。”
江云生道:“兄弟和杨兄合作,也就是为了要找出使折花手法的人来,这是一举两得之事。”
“那就这样决定。”
杨文华道:“不知江兄何时离开,我们就一起走了。”
江云生脸上一红,说道:“自然要走了。”
说到这里,低声道:“我们在此会面,千面教必然会有人跟了来,只是不敢露面罢了,我们在这用素斋,就可以动身了。”
陆少游听说杨文华就要和江云生同去,不觉问道:“那兄弟如何和你们联系呢?”
江云生道:“兄弟自会和陆兄联系的。”
三人在斋堂用过素斋,相偕出了虎跑寺,行到山麓,杨文华和江云生就和陆少游作别。
石门山壁立千仞,有石如门,山有风阳和嘉山之间。山之南麓,有一座大庄院,那就是名闻武林的萧家庄,形意门掌门人萧梦谷就卜居于此。
形意门自宋元以来,一向被列名在八大门派之中,但形意门一向择徒谨严,是以虽是代有传人,却不像少林,武当那样鼎盛,萧梦谷有意光大门户,曾收了八个徒弟,有三个门人已经独当一面,开设镖局,当了总镖头。
这是萧掌门人从灵隐寺回来的第三天傍晚,萧家庄大门前。来了一个头戴毡帽,帽沿压得很低,身上也裹着厚棉袄的人,走向石阶,举后轻轻叩着门环。
他叩门环虽轻,但总是叩了。
大门开启,走出来的萧掌门人的弟子许家声,目光一抬,打量着那人,问道:“朋友……”
“嘘!”那人口中嘘了一声,低低地道:“小哥快别做声,我是找萧掌门人来的。”
许家声当门而立,直瞪着他道:“朋友鬼鬼祟祟,究是何人?”
那人急道:“见了萧掌门人,他自然认识在下,在下是有紧急之事,来见萧掌门的人,小哥快让我走去。”
许家声道:“不论你是谁,总得报了名号,我好进去禀报家师。”
那人低声道:“在下此来,万万不能让人知道,小哥快让开了。”
随着话声,身形一闪,就从许家声身边闪了进去。
好快的身法!
许家声口中“咦”了一声,转头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你”字,回过头,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家声心中一急,急忙掩上大门追踪往师父的书斋奔去。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萧梦谷正在书房里一张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忽听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进入书房。
他平时门规极严,门人弟子进入书房,也必须先在门口告进,像这样闯进书房来,可说绝无之事,他心头方自意味到事非寻常,刚睁开眼来!
那人已快到面前,扑地跪倒地上,拜了下去,口中说道:“萧掌门人,请救救在下一命。”
萧梦谷惊异地道:“你是……”
那人右手一下揭去毡帽,直起身抬头道:“是在下。”
萧梦谷目光一注,不觉站起身道:“你……”
话未说完,只听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及门而止。
萧梦谷问道:“外面是谁?”
接着只听六弟子许家声的声音恭声应道:“启禀师父。是弟子许家声,刚才有人……”
萧梦谷沉声道:“为师知道了,没你的事,快出去吧!”
许家声听师父的话,好像那人来找师父,师父已经知道了,这就应了声“是”,正待退下。
萧梦谷朝门吩咐道:“家声,你不准告诉任何人,去吧!”
许家声又应了声“是”,才行退下。
萧梦谷伸出双手去扶直挺挺跪在地上的那人,一面说道:“陆总管快快请起。”
原来这个揭下毡帽,身上还裹着绵袄的人,正是江南第一堡总管陆德高!
萧梦谷双手这一扶,碰到陆德高左臂,陆德高口中闷哼上声,脸色发白,额上已经痛出汗来!
萧梦谷一惊,急忙松手,问道:“陆总管,你怎么了?”
他松了手,自然把陆德高扶起。
陆德高弯下腰去,伏在叩头道:“萧掌门人一定要救救我在下性命。”
“有话好说,陆总管莫非负了伤?”
陆德高终于站起来了,他右手把裹把厚棉袄也敝了开来。
萧梦谷目光一注,只见陆德高左手衣袖已被染了一大片,血污凝结住了,连裹在外面的一件厚棉袄上,也几乎沾满了血!
他是一派掌门人,老江湖了,只要看上一眼,陆德高左手衣袖有半截虚飘飘的,分明左手被人齐肘削断了!
心头不禁暗暗吃惊,第一堡雄峙江南,在江湖武林可说声誉极隆,有谁敢对第一堡的总管下手?这就关切地道:“陆总管遇上什么强敌?啊!你这血污,已快有两天了,伤口一直不曾包扎,你快让老夫看看。”
他果然经验老到,只要看上一眼衣袖上血污的颜色,就知陆部必定断肘已有两天,都一口道出来了。
陆德高道:“伤口还不要紧,在下已经点了经穴,止住了血,在下投奔萧掌门人,是求萧掌门人救命来的。”
“陆总管好说。”
萧梦谷深沉地道:“你到底遇上了什么强敌?”
“没有强敌?”
陆协高面有痛苦之色,缓缓垂下头道:“在下这手……是被堡主斫下来的……”
“锡侯兄?”
萧梦谷目光闪过一丝异色,惊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陆总管请坐。”
“在下也弄不清楚。”
陆德高欠欠身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才道:“灵隐会后,在下跟随堡主回转堡中,当天晚上,堡主把在下叫入密室,就喝问在下,几时和千面教勾结的……”
萧梦谷声色不动,说道:“陆总管追随邓保地主已有多年,一向忠心耿耿,这怎么可能?”
“就是这么说。”
陆高德痛苦地道:“在下矢口否认,怎知堡主听信人言,怒嘿着说,此事人证俱全,要在下不用再抵赖了,在下就说,堡主如果不信,可以和在下对质……”
萧梦谷问道:“他怎么说?”
陆德高道:“堡主甚是气怒,说如果没有证据,人家会在我临行之际,暗中告诉我么?”
萧梦谷攒攒眉道:“这人会是谁?”
陆德高道:“堡主临行之际,在下一直跟在堡主身后,只有丐帮长老老刺猬拉着堡主低声说了几句话,再就没有别人和堡主说过。”
萧梦谷目中神光又是一动,深沉一笑道:“闻朝宗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说到这里,口中“唔”了一声,问道:“邓锡侯就这样斫了你一臂?”
陆德高道:“堡主厉声诘问,越说越气,指堡主被千面教劫持,也是在出卖了他,不杀在下,第一堡终将毁在在下的手中,才拔剑斫来,在下知道堡主脾气,自然不好回手,才被斫下左手,在下穿窗逃出,自思无处可以投奔,只有请萧掌门人收容了。”
说着双屈膝跪了下来。
“陆总管快不可如此。”
萧梦谷万分同情地说道:“你不妨先在敝庄住下来,老夫伺机自会跟锡侯兄说的。”
“多谢萧掌门人。”
陆高德感激地道:“在下不想再回第一堡去了,萧掌门人随便赏一碗饭吃就行。”
萧梦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陆总管在第一堡已有二十多年了,辅佐锡侯兄,可说鞠躬尽瘁,如何轻易言去?此稍过些时日,锡侯兄气平了,也就无事了,老夫自会尽力斡旋,让陆总管再回第一堡去。”
陆德高微微摇头道:“萧掌门人说的是极是,在下追随邓堡主,二十几年来,当真说得上鞠躬尽瘁,忠心耿耿,光是经在下一手调教的堡丁,就有八十名之多,邓堡主竟会轻信人言,对在下如此绝情,实在在下意料之事,也许就是古人说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这一剑,虽然只斫断了在下一截手臂,但这一剑却无异所在在下的心上,在下这一生,再也不回第一堡去了。”
萧梦谷沉吟道:“这个……”
陆德高望望萧梦谷,右手拿起毡帽,往头上一覆,站起身道:“在下投奔萧掌门人,实在是下和萧掌门人相识多年,出许能收留在下这个残废之人,萧掌门人如有顾虑,在下只好另作打算了。”
说完,躬身一礼,正待转身。
萧梦谷攒着浓眉,试探问道:“陆总这怎么要走了?”
陆德高惨笑道:“在下想通了,各大门派和第一堡和丐帮都有极深的交谊,无处可容在下托身,在下此一惨痛苦结果,都是闻朝宗所赐,此去纵然投身黑道,在下所不惜,非教老刺猬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他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大有把老刺猬碎尸万段,方泻心头之的愤慨!
“冤家宜解不宜结。”
萧梦谷虽是劝解之言,但他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已隐有喜容,说道:“闻朝宗也许是无心之言,陆总管能忍则忍,试想你动了老刺猬,丐帮如何肯与你甘休?”
陆德高道:“在下身受如此惨痛教训,这口气如何能忍?多谢萧掌门人,在下就此别过。”
“哈哈!陆总管要走,岂不是见外了?”
萧梦谷一手握住了陆德高的右臂,说道:“陆兄既然到了敝庄,就暂时住下来再说,如果不想再回第一堡,老夫也决不会亏待你的了。”
“多蒙萧掌门人收留,在下至为感激,只是……”
萧梦谷的欣髯笑道:“这是私人之仇,老夫自然不好阻拦陆总管不报了。”
陆德高道:“如此多谢掌门人。”
又是一在过去了。
清晨,一轮旭日是,刚刚从山头升起,通往石门山南麓的――条黄泥路上,又有一个人踽踽独行,望着萧家庄大门,似有踌躇之意!――
清心居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