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怪敞笑一声,双肩一晃,跟着朝石门中奔去。
八手罗刹那还怠慢,急急掠起,跟着两人身后追了过去。
就在她快要掠近石门之际,司老怪突然转过身来,喝道:“你还不给我站住?”
抬手一掌,迎着八手罗刹劈了过来。
八手罗刹怎么也没想到司老怪服了九幽门独制秘练的“迷失散”,就算神志迷糊,也不至于会向她出手,因此她可说毫无准备。
此时骤然听到司老怪一声大喝,一团劲急的掌风,迅若奔雷,朝自己身前撞来,心头不禁大为惊凛。
急切之间,一下刹住去势,身形一旋,向左闪出,失声叫道:“司老怪,你这老不死怎么向我下起手来?”
司老怪高大的身材,挡住了石门,双目精光暴射,洪笑一声道:“厉九娘,老夫不准你过来,你就给我站住。”
八手罗刹骇然道:“司老怪,你……”
司老怪洪笑道:“厉九娘,你真以为老夫服了你的‘迷失散’么?哈哈,老夫找你厉九娘算旧账来的,对你有些什么名堂,老夫事前若无准备,还能来找你么?”
八手罗刹一阵呷呷尖笑道:“老不死,原来你是故意装作,骗骗老婆子的!”
突然左手一扬,撤出一把金沙,朝司老怪迎面洒来。
这是九幽门威力最强的“夺命神砂”,只要被它击中一粒,就会腐蚀全身,化骨销形,毛发无存。
司老怪自然不敢硬接,身形一闪,隐入石门之中。
一把“夺命神砂”,落到地上,登时响起一阵急骤如雨的洒洒之声,连续不绝,山石爆裂,飘飞起一缕缕的黄烟,石门前的地上,被销蚀的斑斑点点,满目疮痍。
司老怪看的也暗暗咋舌,忖道:“看来她的‘夺命神砂’,果然霸道。”
八手罗刹撒出神砂,就看司老怪一闪而没。隐入洞中,敌暗我明,她自然不敢立即抢入,只是缓缓逼近石门,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不住左右闪动,口中呷呷笑道:“司东山,你这老不死,躲到那裹去了?”
话声未落,突觉一股强劲的掌风,迎面拍来!
八手罗刹冷哼一声,不避不让,挥手迎击过去。
她“九幽阴风掌”掌力阴柔,不带丝毫风声,两股劲气乍然一接,也不闻蓬然震响,但司老怪的一记掌风,已被她接了下来。
八手罗刹身法奇快,右手接下司老怪一掌,身形已经逼到洞口,左手屈指轻弹,脱手打出三点火星。
这三点火星,像品字形射出,一下就黏在石壁上,登时火光一亮,好像点上了三盏壁灯,照得黝黑的石洞之内,景物清晰可见。只是九幽门的鬼火,都带着森森鬼气,绿阴阴地惨绿得怕人。
石门之内,竖立着一方一丈来高,两丈来宽的巨石,好像屏风一般,挡在入门一丈远处,左右两边,各有一条甬道、往里通去。
司老怪就站在右首甬道上,看到八手罗刹打出的三点火星,黏在石壁之上,作为照明之用,立即扬手一掌,拍了过去。
他号称黑风怪,一生以掌力着称,凭他的功力,一掌出手,足以裂石开碑,要击灭三点火星,岂非轻而易举?
那知却大谬不然,一团强劲的掌风,狂飙般朝壁上扫过,三点鬼火倏然一灭;但等掌风过去之后,一暗复明,依然火光熊熊,惨绿照人。
就在鬼火一暗一明之间,八手罗刹已似幽灵一般,以奇快身法,一溜烟抢进石门,闪入左首甬道,呷呷笑道:“司老怪,你只管守在门口,老婆子要失陪了。”
疾快的往里掠去。
司老怪大喝一声道:“你进去可以,但不准你妄动石屋中一草一木。”
人也随着喝声,紧追进去。
入人入入入入却说李如云抱着君箫,跨进石门,但见迎面一堵高大石门,挡住视线,看不清门内景物。
她左手托着天蜈珠,转过石屏,顿觉眼界一宽,这是一座广敞的石室,四壁云母石光洁如镜,光可鉴人,经天蜈铢映照,满室珠光,绚烂流霞!
左右各有一道形如走廊的甬道,尽头处各有一扇石门紧紧的关闭着。
敞厅正中间,放着一个一人高的古铜香炉,两侧壁间,也各有一道石门,左首门上,加了一把古色斑剥的铜锁。门上还有十二个字,写着:“此门不可轻启,启后不可再开。”
这两句话,看的使人有似通非通之感!
李如云到了这间广大的石室之中,不知应该如何才好?心想:“这是路老前辈发现的,自该等他进来了再说。”
当下就把君箫放到地上,轻轻吁了口气,直起身来。
只听石门外传来路五爷的一声大喝,和八手罗刹厉九娘的呷呷尖笑,心中不禁又暗暗焦急起来,忖道:“路老前辈纵然武功高强,但对方两人,全非易与,万一给他们冲进来,如何是好?”
心中想着,抬目之际,只见中间壁上,似有一张一人高的图画,走近一看,那是镌在石壁上的石屋全图,敞厅后面,是一间丹室,左右两厢,另外从左右走廊进去,可以互通,另有五间石室。
图画左首,另有一行酒杯大的字迹,写着:“能见此图,即是有缘,以手推图,可入丹室。”
李如云心中暗道:“原来丹室就在敞厅后面,她己曾听路老前辈说过,丹室之中,可能有治疗君相公身中寒毒的丹药,自己何不进去瞧瞧?”
她想到自己一个人进去,万一路老前辈挡不住两人联手,被八手罗刹和司老怪冲入石室,这就依然双手抱起君箫,缓步走近石壁,伸出右手,朝壁上推去。
原来中间画着石屋全图的石壁,就是一道石门,经她轻轻一推,石门应手而启!
这是一道活动门,右首往里推去,左首就跟着转了过来,李如云举步走入,石门也随着阖上。
(石门这一转向,镌有石屋全图的石壁,就到了里面)丹室地方比前面敞厅略小,正中一张石床上,盘坐着一个脸如黄蜡,胸垂长髯的老道人,双目垂帘,一动不动。
榻前也有一个古铜鼎炉。约有半人来高。
李如云心知这老道人大概就是路老前辈说的天都老人了,当下慌忙放下君箫,盈盈拜了下去,心中默默祷告着:“但望老神仙的仙丹,能够治好君相公,小女子终身感恩不尽。”
站起身,看到老道人身边,放看一个檀木盒子,心头不觉一阵跳动,忖道:“这檀木盒内不知是丹药?还是武功秘笈?”
略为踌躇,就举步走了上去,双手捧过木盒,只见盒上刻着六个古篆,不识是什么字?
打开盒盖,上面是摺叠整齐的一张笺纸,写着不少字迹。
李如云伸手取起,打了开来,只见上面写道。,“此为先贤知机子修真之所,予虽无意中发现,亦属仙缘,炉中遗留‘七返丹’三粒,予取服一粒,尚存二粒,留待后之入此室者。
“七返丹”功参造化,练气之士,得此一粒,可抵二十年勤修之功,即普通人服之,亦可明目轻身,得享遐龄。
予练剑数十年,集天下剑术,取精用宏,创为惊天一剑,虽有传人,慎厥薪承。近年复精研六气救伤疗毒,返本归元之法,录此以赠有缘,如能勤加练习,十年可得小就,用以济世,善莫大焉。
左厢铁锁,不可开启,汝能进入此屋,必系斩关而入,纵连石屋之铁索机括,已为利剑所断,不过顿饭时间,石屋即告封闭,右厢秘道,可通出外,此后无人能入此屋矣。“天都老人留言”
这张笺纸下面,果然有一册薄薄的手抄本,书面上写着:“六气疗伤真诠”六个正楷。
李如云看到“如能勤加练习,十年可得小就”,心头不禁凉了半截,暗想:“要练十年,才能小有成就,还能救治君相公么?”
她把笺纸摺好,再取起那册“六气疗伤真诠”,翻了几页,果然看到里面有一条记载着治疗被旁门阴功寒毒所伤,法须两人双掌掌心相抵,以三天三晚时间,贯通六脉,才能把阴寒之气逼出体外。
书上虽然阐释得十分详细,但李如云却缓缓合上了书本。
她知道自己武功有限,要本身六脉真气,贯通君箫六气,这简直是无法做到之事。
何况这三天三晚,不能有人惊扰,和许多打坐修练的功夫相同,只要突然受到外来的侵袭,或是心魔的干扰,一个把持不定,就会走火入魔,不但全功尽弃,而且小则重伤,重则伤生,所以一般学武练功的人,在练功之时,必有武功高强的师友在旁护持,以防出岔。
地想到路老前辈功力深厚,自可按照书上所说,替君相公治疗;但如由路老前辈替君相公疗治,八手罗刹和司老怪两人,自己万万不是两人对手,那么最好自然还是自己替君相公疗伤了!
突然,她又想起天都老人曾说“七返丹”功参造化,练气之士,得此一粒,可抵廿年勤修功力,那么自己如果服用一粒,岂不等于增长了廿年功力,那不是可以给君相公疗伤了么?
一念及此,急忙转身走近鼎炉,伸手揭起炉盖,只见中间放着一个青瓷葫芦,拔启木塞,就闻到一股清芬,直沁心脾,使人精神为之一清,倒转葫芦,里面果然有两颗色呈清白,大加龙眼的药丸,异香扑鼻!
心知即是“七返丹”无疑,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先把丹药纳入自己口中,轻轻咬碎,用津液化开,就缓缓低下头去,拨开君箫牙关,口对口哺了过去,然后又度了两口真气,才直起腰来。
就在此时,但听门外响起“砰”“砰”两声大震,似是有人用掌力击在门上。
李如云听得暗暗奇怪,忖道:“自己进来之时,用手轻轻一推,石门自开,这两声大震,似乎力道极大,怎么没有把门震开呢?莫非这道石门,有人进来之后,就必须再出由里推出去,外面的人,无法打开?真要如此,自己就可在这里安心替君相公疗伤了。”
地想到高兴之处,不觉微微一笑,伸手取过青瓷葫芦,倾出另一颗“七返丹”,迅快纳入口中,和津化去,但觉一股清香,直下丹田,顿感四肢百骸,气机流畅,有如水到渠成,呼吸之间,透出重关!
心头不禁又惊又喜,暗暗忖道:“看来七返丹果然灵异无比,君相公比我早服,此刻药性大概已在他体内散发了,我得赶快给他盘膝坐好才行。”
当下就把君箫身子移到左首壁角上,让他倚着墙角坐好,再替他盘好双脚,自己就在他对面坐下,一手扶着他身子,一手取过那册“六气疗伤真诠”放在膝上。翻到治疗旁门阴功的那条,仔细阅读了两遍。
她本是兰心蕙质,聪慧过人,又一心要替君相公治疗,用心默记,看过两遍,即已通晓,当下就伸出手去,和君箫左掌掌心相抵,依照书中记载,缓缓推动真气,由自己六脉,朝君箫六脉攻去。
她服下“七返丹”,体内真气,正如潮水般澎湃,此时催动真气,先由自己“少泽穴”
运入君箫手太阳“少泽穴”,接着再攻手阳明“商阳穴”、手少阳“关冲穴”、手太阴“少商穴”,手厥阴“中冲穴”、手少阴“少冲穴”。
先前因君箫身中寒毒,血脉凝结,“七返丹”药力,未能迅快散发,尤其四肢中的手指,已是人体末梢,一时不易到达。
故而李如云的真气,由六脉起穴攻入,也较为容易,但不到一回工夫,攻入的真气,就遭遇到极大的抗力,两股真气,几乎相持不下!
照说这疗伤之法,须由两人同时运功,真气才能相辅而行,但此刻君箫尚在昏迷之中,,只好由李如云一人施为。
如果换一个人,凡是昏迷之人,气机必然虚弱,就由一人施为,亦无不可,但君箫经李如云刚才哺他服下了修道和练武的人梦寐难求的“七返丹”,药性正在逐渐散开之际,体内真气愈来愈盛,两股真气各不相让,使得施术的人,就倍增困难。
李如云到了此时,只好咬紧牙关依照书上的练功力法,不住运聚真气,缓缓逼入,好在君箫本人还在昏迷之中,体内真气虽旺,乏人主持,因此李如云攻入的真气,阻力虽大,尚能缓慢的进展,这且按下不表。
××××××
再说钱神路五爷退入石门,突觉眼前一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山腹石室,当然暗无天光,路五爷身边既无火种,一时不禁大感为难,里面这等黝黑,自己如何进去?
正在趑趄之际,忽觉眼前微有光亮,原来八手罗刹已经逼近石门,她绿阴阴的鬼火,从门口射入一点馀光,(门口有石屏挡住)映在自己手中的短剑之上,立即反射出一道清光。
一柄好的宝剑。只要有一丝光亮的映照,就会发出它熠人的光芒。
一个练武的人,内功到了某一境界,就可目能夜视;但夜视仍要凭藉一些光亮,譬如没有月亮,只有些微闪动的星光,别人看不清楚,他就可以清晰的看到。
但假如没有一丝天光的地方,纵然内功精纯,也自然会一样看不到东西。
路五爷看到剑上发出了光芒,心头不禁大喜,以他的功力,有这道剑光,已经足够看清四周十丈以内的物事了,于是他毫不考虑的就举步往里行去。
他看到了一座广大的敞厅,中间放着一只一人高的古铜香炉,静悄悄的不闻半点人声,也见不到一丝人影!
路五爷停下了脚步,心中暗暗的道:“李姑娘呢?她会到那里去了呢?”
他目光缓缓扫过敞厅,中间是一方光可鉴人的石壁,并无门户,(丹室石门在李如云进入之时,反了过来,那幅“石屋全图”,转到里面,外面就变成和石壁浑然一体的云母石壁,看不到门户的痕迹)左右两边壁间,各有一道石门,像是两间厢房,但两房石门,都紧紧关闭着,左厢上,还锁了一把大铜锁。
除了这座广大的敞厅,左右各有一道形如走廊的甬道,尽头处各有一扇石门,也紧紧闭着。
路五爷高声叫道:“李姑娘,你在那里?”
空洞的敞厅,把声音变得极为洪大震耳;但却没有李如云的回音。
路五爷又叫了两声,依然没有听见人答应,不由的攒了下眉,心想:“自己虽无觊觎藏真之意,但她应该在厅上等自己才对。”
心中想着,举步走近古铜香炉,伸手缓缓揭起炉盖,里面约有半炉色白檀香灰烬,别无他物。
“仙缘咫尺求羊角,记取炉中七返丹”。
路五爷口中低低吟着天都老人自题黄山石屋的最后两句,自言自语的道:“难道说七返丹会是骗人的……”
“呷、呷、呷、呷!”
一阵夜枭般的尖笑,裹着一条人影像鬼魅般飞闪而入!
敞厅上绿光陡盛,八手罗刹一手擎着鬼火般的火筒,惨绿双目迅快朝敞厅上掠过尖笑道:“路五爷你三年前肯替老婆子带路,也就不用多受这三年的委屈了。”
路五爷手中短剑一指,沉喝道:“厉九娘,你既然进来了,路某希望你不要触怒于我。”
司老怪接口道:“不错,厉九娘,你最好安份一些,老夫和路兄,都不想在这里和你动手。”
入手罗刹听了一呆,望望两人,点头道:“原来你和路五联成一气之来对付老婆子,这就是了,三一三十三,自然没有二一添作五的好。”
司老怪沉喝道:“厉九娘,你以为老夫觊觎黄山藏真来的?”
八手罗刹道:“不错,你是找我老婆子算旧账来的,但也不用夹在这个忙头里,难道你司老怪还是好人?”
司老怪道:“老夫只想看看天都老人发现的黄山石屋,究竟如何?他如在石屋中,遗留了武功秘笈,老夫也只想瞧瞧他的武功,是否真像江湖上传说的那么神奇?老夫既无独占之心,更没有分得之意。”
八手罗刹呷呷笑道:“这不就结了,你不要,老婆子可要,不然,老婆子辛辛苦苦的忙了三年,又是为了什么?”
随着话声,已经走近古铜香炉,正待伸手去揭炉盖。
司老怪沉喝道:“厉九娘,你不准妄动。”
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八手罗刹身形一闪,避开了掌势,尖声道:“看看有什么要紧?”
探手之间,已经揭开了炉盖。
路五爷道:“司兄,让她去看好了。”
八手罗刹只看了一眼,就呷呷笑道:“原来路五爷已经看过了,难怪这么大方。”
说到这里,铺好炉盖,又道:“这座香炉,大概就是天都老人藏丹之炉了,丹药可是路五爷取走了?”
路五爷道:“路某进来之时,看是看过了,但里面并无丹药。”
八手罗刹阴笑道:“这话有谁能信?”
路五爷怒哼一声道:“你不信又当如何?”
八手罗刹回头道:“司老怪,他开过香炉,总不假吧?只要开过,就可见他先存了私心……”
司老怪今年七十有六,他对天都老人的武功秘笈,并无多大兴趣;但对天都老人在黄山石屋留下的长生不老之乐,兴趣极浓,听了八手罗刹的话,不觉看了路五爷一眼。
“住口!”
路五爷 目喝道:“路某只是看查一下而已,若是路某动过,取走了什么,这一炉香灰,岂会不留下痕迹?”
八手罗刹目光转动,忽然咦道:“路五,那小丫头呢?可曾进来了?”
路五爷道:“进来了,只不知她去了那里?”
八手罗刹尖哼一声道:“这小丫头心机多得很,莫要一个人捷足先得了。”
司老怪道:“咱们站在这里多说无益,先进去瞧瞧也好。”
八手罗刹道:“这里有两条走廊,咱们如何走法?”
司老怪道:“咱们自然走在一起了。”
路五爷道:“在下带路。”
说看当先朝右首走廊行去。
八手罗刹跟了上去,呷呷尖笑道:“路五,你不怕老婆子暗算你么?”
司老怪接口道:“厉九娘,你莫要忘了老夫就在你后面。”
这条甬道,并不太长,这几句话的工夫,就已走到尽头,迎面是一道紧闭着石门。
路五爷走在前面,伸手一推,石门应手而启。门内依然是一条长廊,略呈弯形,一排五间石室,每间石室,都有一扇石门。
三人有入手罗刹鬼火火筒照明,一间间的推门看丢,这五间石室之中,有石灶、石床,还有药锄、刀圭之类的用具,但却寂不见人。
路五爷心中暗暗奇怪,不知李姑娘抱着她大哥,究竟走到那里去了?
三人循着弯形的走廊,由右向左,不大工夫,前面又是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
路五爷推门而出,已经回到敞厅之上。
三人鱼贯走出石门,只听厅外传来“呱”“呱”两声怪叫,那是夜枭的声音。
八手罗刹脸色微变,说道:“有人来了。”
路五爷道:“此处深藏山腹,这会是什么人来呢?”
司老怪道:“错不了,此人可能跟随咱们身后进来的,老夫方才还和他对过一掌,武功不在咱们三人之下。”
路五爷笑道:“方才在甬道上和司兄对了一掌的,乃是兄弟……”
八手罗刹突然熄去火筒,阴声道:“别说话了,来人已到门口,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呢!”
九幽门精擅地听之术,她说的话,自然可靠。
路五爷也立即把短剑隐藏肘后,身形一晃,闪了开去。
鬼火乍熄,敞厅上登时伸手不见五指,恢复了一片黑暗。
八手罗刹、司老怪两人,同样各怀戒心,在这一瞬间,迅快的移形换位,各自闪开。
就在此时,但见石门外火光闪动,跃进两个手执火把,身手矫捷的青衣汉子,他们疾快的在石屏左右垂手站定。
接着只听一个威重的声音说道:“这道石门,大概就是江湖上传说已久的黄山石屋了?”
八手罗刹尖咀一咧,桀桀笑道:“老婆子是你祖宗老奶奶!”
挥手朝他迎面抓去。
她是存心向冷面鬼王挑拨,是以出手一抓,就用了九成力道,爪还未到,五道指风,尖锐得有如五支铁锥,刺空而至。
冷面鬼王孙浩身形轻旋,让过爪势,右手一掌还击出去。
八手罗刹左手一抬,迎着他手掌拍来,口中呷呷笑道:“你怎么不敢接我老婆子的一招?”
冷面鬼王虽知八手罗刹并非易与,但也并不把她放在心上,看她出掌迎来,暗暗冷笑一声,右手去势忽然一缓,手掌肌肉,立时内陷,一只手掌顿时变得枯瘦乌黑,缓缓推出。
这正是他傲视武林的“阴极掌”!
他为了想一击奏功,才使出他平日绝不轻易施展的奇学,一掌出手,一团奇寒彻骨的凛烈寒气,不带丝毫风声,吹袭过来。
八手罗刹左手忽然迅快收回,右足跟着跨上一步,迎着冷面鬼王推来的一团寒气,双手当胸箕张,弓着腰背,一颗头左右摆动,吸了口气,发出嘶嘶之声,状极怪异!
冷面鬼王先前看她不退反进,心头还暗暗冷笑:“你这是作死!”
那知心念方动,八手罗刹当胸双爪,无形间,发出一片极大吸力,尤其她这一张口吸气,就像长鲸吸水一般,竟把自己“阴极掌”的阴寒之气,朝她口中吸入!
冷面鬼王这一惊非同小可,此时再待收掌,已是不及,推出去的“阴极掌”,已被对方牢牢吸住,欲罢不能,如果不及时收势,只怕自己苦练了二十年的“阴极真气”,非被她全数吸去不可。
他拚命的提吸真气,想把“阴极掌”收回,八手罗刹也双手箕张,如招似抓,悬空作势,一颗头,伸长脖子,只是嘶嘶的吸个不停。
“阴极掌”极寒之气,虽经冷面鬼王竭力提吸,因有了抗拒,被八手罗刹吸去之势,已然减弱,但冷面鬼王不能中途收回掌势,真气被吸的去势虽已减弱,还是无法有效制止。
这不过是转眼工夫的事,冷面鬼王一张冷漠的脸上,渐见苍白,汗落如雨,口中沉重的喘息之声,也隐隐可闻,但两人依然原式不动,凝立如故,好像正在比拚内力。
游龙李从善看出情形有异,口中哈哈一笑道:“孙兄赶快住手,你怎的和厉前辈认起真来了!”
挥手一掌,朝两人中间拍去。
冷面鬼王就是被对方吸住了真气,欲罢不能,只要有人发掌,在中间有了冲击,他就可以借势收回掌去。
当然,这发掌之人,也必须有极高武功,才能发生冲击作用。
八手罗刹呷呷尖笑道:“老婆子看在李大庄主的面上,就放了你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目中无人?”
冷面鬼王孙浩趁势收掌,但二十年苦练的“阴极真气”,至少也被八手罗刹吸去了十分之三,缓缓纳了口气,目含怨毒,阴沉的道:“孙某会记着的。”
李从善回身向外喝道:“李福,放它进来。”
喝声方落,只听石门外有人应了声“是”,一名青衣汉子手中牵看一条生相狞恶的獒犬走了进来。
那獒犬纵被铁链链着项颈,但一路低头嗅着地面,看去似是久经训练,专为寻人之用。
青衣汉子牵着它,正待向大庄主请示,李从善朝他抬了抬手。
青衣汉子手上拉着的铁链一松,獒犬得了暗示,立即四足挣动,一路朝厅上嗅了过去。
路五爷正因不知李如云的去处,此时眼看李从善要庄丁带着獒犬进来搜索,自然不会出声阻拦。
但就在此时,只听厅外突然响起了“砰”然一声巨震,敞厅四壁,都被这一声巨震,连地震动,门口更是尘土飞扬,一时看不清发生了何事?
陡听一声洪大的犬吠之声,跟着响起。
这一声巨震,和犬吠之声,几乎是同时响起,不禁使人会顿生遭遇重大变故的感觉!
厅上众人不由的齐齐一惊,李从善急急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青衣汉子迅快出去查看,紧接着只见他气急败坏的奔了进来,躬身道:“回大庄主,石门已被一方巨石堵了起来。”
路五爷听的一呆,石门被巨石堵住了,大家的出路,岂非已断?他急急身形一掠,恍如闪电一般,朝石门奔去。
现在尘埃落定,已可清楚看到,在石门之内,石屏之前,本来有丈许来宽的走道,如今已被一道万斤巨闸,自上而下,完全堵死!
路五爷怔怔的望着这道下落的石闸出神,心中暗自忖道:“这道石闸,怎会自动下落?
莫非石门已经无法关闭?”
“不错!大概是自己把短剑插入突岩,已将石门自动关闭的机括破坏了,因此在石门开启之后,经过若干时间,这道石闸就会自动落下,封闭石室,怎奈自己不明底蕴,未能及时退出……”
八手罗刹一下闪了过来,问道:“路五爷,石门已被封死,另外还有出路么?”
路五爷苦笑道:“在下只找到了石门,连石门如何关闭都不知道,怎会知道另有出路?”
八手罗刹一呆道:“真的?”
路五爷正容道:“厉九娘,我不妨实言相告,天都老人手绘的‘黄山石屋图’,只是他一时兴起,画了一座高山,山腹间有三间石屋,一个老人在屋中炼丹,如此而已,并不是在那一座山下,应该如何走法的明细图,只有题画的四句诗,隐藏了玄机。”
司老怪、李从善等人,听到钱神路五爷正在述说黄山石屋图,不觉也一齐跟了过来。
八手罗刹急急问道:“那四句诗怎么说的?”
路五爷道:“大家都已到了石屋之中,这四句诗也并不再神秘了。”
当下就把四句诗,随口念了出来。
八手罗刹道:“记取炉中七返丹,炉中那有七返丹?唔,准是那小丫头取走了。”
路五爷道:“但她人呢?”
八手罗刹呷呷尖笑道:“她没有出去,自然还在石屋之中了。”
李从善道:“二位说的,大概就是小女了,小女就是和姓君的少年。走在一起。”
八手罗刹呷呷笑道:“李大庄主怎不早说?昨晚确实有一个女娃儿,抱着一个伤重垂危的少年人,山行迷路,找到了老婆子……”
李从善连忙问道:“前辈,后来如何?”
八手罗刹道:“都是这丫头坏的事,她和路五爷一起来的,但她最先进入石屋,如今不知道她去了那里?”
卧虎李从义道:“前辈是说舍侄女也来到石屋中么?”
八手罗刹道:“她没走出去,你说她在不在里面?”
李从善目光一抬,沉声问道:“李福,找的可有眉目?”
那牵着獒犬的庄丁李福躬身说道:“启禀大庄主,它嗅到中间的大石壁,就狂吠一声,双爪连抓,不肯退下,属下仔细察看,那是整堵的石壁,小姐不可能会躲在后面,所以特来向大庄主请示。”
李从善道:“会有这等事?”
举步往里行去。
大家听得稀奇,也就一齐跟了过去。
李从善走到中间,看了大石壁一眼,那是整块云母石的岩壁,看去平整光滑,那有什么可疑之处,这就问道:“就是这堵石壁么?”
那牵着獒犬的庄丁连忙躬身道:“正是。”
李从善道:“放开它。”
牵獒犬的庄丁又应了声“是”,松开拉着的铁链,那獒犬立时“汪”的一声,朝石壁中间扑了过去,人立而起,双爪不住抓着石壁,口中更是“汪”“汪”的叫着。
李从善一摆手,示意汉子牵着獒犬退下,自己缓步走上前去,仔细察看了一阵,依然看不出有何异处?
举手在石壁上击了一掌,但听“蓬”然一声大震,宛如靖蜓撼石柱,丝毫不见动静,倒是手腕被震得隐隐发麻,即此一点,可见这堵石壁,极为坚厚。
赛纯阳司马宣走上一步,说道:“李宫主,这堵石壁上。若有门户,只怕是出机括操纵,不懂启开之法,只怕无法开启。”
八手罗刹看了钱神路五爷一眼,说道:“路五爷,你真要是不知道,那么天底下只怕就再也没有人打得开了。”
路五爷沉哼道:“路某已经把四句题画诗都念出来了,你还认为路某藏私么?”
八手罗刹呷呷尖笑道:“那小丫头,如果不是你告诉她的,她如何能进得去?”
路五爷心中也有怀疑,李如云可能真的进入石壁去了,一面沉哼道:“你怎知她从这道石壁进去了?”
八手罗刹道:“狗不会说谎,它对着这堵石壁又叫又抓,小丫头自然是从这里进去的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兀自不肯死心,举手一掌,朝石壁上拍去。
但听蓬然一声大震。那云母石的岩壁上,居然现出了一个浅浅掌印。
要知这云母石此寻常岩石,不知要坚硬多少倍,她随手一掌,就在石壁上留下了掌痕,可见八手罗刹除了九幽门的鬼门道,一身功力,确也非同小可。
八手罗刹这一掌虽然只用了七八成力道,但一掌拍实,右臂也被震得一阵麻木,石壁依然纹风不动,心中也不禁暗暗怀疑:“这石壁如此厚法,不可能有门户。”
心中想着,不觉“哦”了一声,尖笑道:“咱们这许多人,却给一只畜牲弄糊涂了,放着两间现成的厢房,不去瞧瞧。却在这堆石壁上打主意,岂不可笑?”
说完,转身朝左首一道石门走了过去。
路五爷道:“不错,方才要不是李大庄主等人进来。咱们早就查看过了。”
八手罗刹抢在前面,走近左边石门,看到门上还锁着一把大铜锁,左手一拂,铜锁“当”的一声,跌落地上,她正待伸手去推。
司老怪沉喝道:“慢点。”
八手罗刹哼道:“你吼什么?”
司老怪道:“这门上有字,咱们先研究研究,再进去不迟。”
八手罗刹呷呷笑道:“此门不可轻启,启后不可再开,这有什么意思?要研究你和路老五研究去。”
右手一推,石门应手而启,也和翻板一样,随着她身子翻了过去,砰然一声阖将起来。
司老怪跟在她身后,伸手进去,那知石门阖起,竟然再也无法推动,心中不由大奇,举手朝门上拍去。
他掌力雄浑,击得石门响起“蓬”的一声大震,但依然紧阖如故。
路五爷道:“司兄不可再费气力了,这门上写的甚是明白,‘此门不可轻启’,我想必有缘故,也许里面放着什么毒物,下面这句‘启后不可再开’,是说一旦开启了,就无法再打开了。”
司老怪点头道:“路兄说得极是,哦,这么说,厉九娘这老贼婆是自找死路,再也出不来。”
路五爷轻轻叹息一声道:“出不去的,岂止是厉九娘?咱们出路已断,也同样被困在这里了。”
司老怪道:“路兄真的不知道有出路?”
路五爷微微摇头道:“兄弟真的不知道。”
这时卧虎李从义和 云手钱飞、冷面鬼王孙浩三人,已从左廊石门进去,由右廊石门转了出来,自然一无所获。
司老怪道:“路兄身边不是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么?何不取出试试,咱们也许能破门而出。”
路五爷一直把短剑收在右手衣袖之内,闻言不觉颔首道:“司兄说的得理。”
探手取出短剑,试着朝壁上刺去。
那知石屋四面石壁,都是整座的云母石,石质坚逾玉石,普通刀剑,刺上去根本滑不受力。
路五爷力贯剑刃,这柄剑又是锋利之器,才刺入四五寸深,已是用上了全力,不禁微微摇头道:“不成,这石质太坚硬了,要想破门而出,只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司老怪道:“还有右厢,未曾察看,咱们可要过去看看?”
路五爷道:“既已来了,纵有不测之险,自然非察看不可了。”
司老怪大笑道:“路兄说的,正合我意。”
两人说话之时,正待转身朝右厢行去。
只见卧虎李从义迎面走来,朝路五爷拱拱手道:“路前辈请了。”
路五爷不认识李从义,一面抱拳还礼,说道:“恕兄弟眼拙,这位是……”
李从义道:“在下李从义。”
路五爷道:“原来是李二庄主,不知有何见教?”
李从义道:“前辈手中这柄剑……”
路五爷不待他说下去,就接口道:“这柄剑正是一位姓李的姑娘之物。”
李从义道:“她正是在下舍侄女,不知前辈可知她的去向?”
路五爷道:“不错,李姑娘确是和兄弟一起进来的,只是兄弟在开启石门之后,发现厉九娘跟踪追来,兄弟要李姑娘先行进来,兄弟在门口阻拦厉九娘,但等兄弟和司兄进来之时,李姑娘已是不知去向,遍寻不获……”
李从义道:“但舍侄女的宝剑,却在前辈手中。”
路五爷道:“不错,这是李姑娘交与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