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大家盥洗完毕,吃过早餐。
徐锦章走了进来,朝徐少华躬躬身道:
“少庄主、祭品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去老庄主的墓园了。”
徐少华点头道:
“好,咱们这就去。”
出了大门,庄丁们早已牵着马匹伺候。大家依次上马,由徐锦章走在前面带路。
从庄上到东岩不过三里来路,很快就赶到了。一行人在“东岩山庄”下马。
(作者按:“山庄”有两种,一种是别业的通称,含有啸傲山林之意。另一种是坟庄,也是家祠,建在墓园之旁,派有专人管理墓地,也叫山庄,特此表而出之。)
早有一名年纪较老的仆人出来迎接。他年纪虽老,但不是云龙山庄的老人,徐少华当然不认识。
徐锦章陪同闻天声、徐少华等人进入山庄大门,穿过天井,迎面是一排三间的大殿,两边厢房是家属休息之处。
徐锦章请大家进入东厢待茶。庄丁们不待吩咐,抬着方箱,(方箱是放祭品的木箱、方形,有三到四格,可以叠起来两人抬着走)放到祭桌边上。取出祭品,一一放好,然后又点上了香烛。
徐锦章在东厢门口躬身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可以上香了。”
闻天声走到祭桌前面,徐锦章立即递上三支香,闻天声朝上拱了一拱,由徐锦章接过,插入香炉之中。
闻天声跪拜下去,忍不住老泪纵横,低低的祝祷道:
“二师兄,害死你的凶手,已经自食恶果,虽然还没查出幕后主使的人来,但天网恢恢,总有一天会查出来的。少华福缘不浅,幸蒙昆仑前辈异人乙老人家收为记名弟子,得传昆仑心法,日后当可光大门庭,二师兄在天之灵,大概也可以告慰了。”
拭着泪水,拜了几拜,才行站起。
徐少华走上前去,扑的跪到地上,仰脸哭叫了声:“爹……孩儿回来了,杀害爹的凶手苗飞虎已死,但孩儿一定会查出主使苗飞虎的真凶来的。不杀此人,孩儿誓不为人,爹,你老人家在天之灵要保佑孩儿,踏遍天涯,找出这主使的人来替爹报仇……”
他泪如泉涌,哭倒在地,越说越伤心,一时不禁放声大哭!
贾老二连忙走上前去,劝道:
“少庄主,可以请起了,别哭坏了身子。”
一面朝徐锦章递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把他扶了起来。
接着柳飞絮、史琬、蓝如风三人,也相继行礼,才焚化银锭。
闻天声问道:
“徐副总管,二师兄的坟墓在哪里?”
徐锦章忙道:
“就在左首林间,小的给闻三老爷、少庄主带路。”
说完,连声说“请”,就走在前面。
闻天声、徐少华等人跟着他出了东岩山庄,循着庄左一条宽阔的石板路,走了约有一箭来遥,只见山麓间铺着平整的十几级石阶,两旁都是参天古柏、气象森森!
大家拾级走上石阶,是一片广大的石砌平台,迎面矗立一道石牌坊,上书《徐氏墓园》四个擘窠大字。
两旁各有翁仲、石马,看来极为宏伟!
再上去,又有十几级石阶,登上石阶,又是一片石砌平台,正中间放一张白石祭案,案后矗立了一人高的墓碑。上书“江淮大侠徐公天华暨德配黄氏夫人之墓”,碑后是用白石砌成的圆形坟墓。
徐锦章办事果然周到,他把徐少华母亲黄夫人的墓地也迁来合葬了。
“爹,娘……”
徐少华急步奔了上去,跪到坟前,又泪如雨下。
闻天声也走到祭案后面,朝上拱手道:
“二师兄、二师嫂,你们安息吧,少华年轻有为,前程远大,二位在天之灵,可以含笑告慰了。”
拜罢,循着石砌坟墓,四周走了一圈。
徐少华也经史琬、蓝如风相劝,站了起来。
徐锦章朝闻天声、徐少华躬躬身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庄上四十六位遇害的人,还有一座大茔就在右首林中。”
当下由他领路,朝右首一条石板路行去,相距不过二十来丈,一片松林果然矗立着一座大家。墓碑上写着:“云龙山庄殉难同仁之墓”碑后还刻有四十六人的姓名。
闻天声、徐少华等人在家前行了礼。
贾老二点着头,朝徐锦章嘉许的道:
“徐副总管办事果然干练,小老儿只当这次陪同少庄主回来,要重建家园,还得大费周章,不料你全做好了。不但云龙山庄恢复了旧观,连老庄主的墓园,都营建得如此堂皇,不用小老儿再费心了。”
徐锦章连忙躬着身道:
“总管夸奖,这是属下份内之事,属下能够替少庄主稍尽棉薄,也是应该的。”
徐少华转过身,朝徐锦章扑的跪拜下去,说道:
“锦章叔,你替爹、娘营建坟墓,真该谢谢你,请受我一拜。”
徐锦章慌忙伸手把他扶起,说道:
“少庄主千万不可如此,小的担受不起,小的从小受老庄主的大恩,这点事,是我应该做的。”一面说道:
“快中午了,闻三老爷、少庄主请回庄休息吧!”
回转云龙山庄,闻天声、徐少华等人一起回到书房落坐。
贾老二是云龙山庄的总管,自然要瞪解一下云龙山庄的状况,另外随他来的王天荣、王贵等四人,也要分派他们职司,因此没有和大家回到书房里来。
闻天声心中始终在哺咕着,据他估计,兴建云龙山庄和营建二师兄墓园,这两处工程都极为浩大,非五六万两银子莫办。
何况云龙山庄中一切摆设,尽皆恢复昔日旧观,所费更是不货。此人花如许巨款,却不肯出面,究是为什么呢?
自己和二师兄一起长大,二师兄交游虽广,但细数故交,没有一个人能够拿得出这样一笔巨款来,二师兄也并没有一个有这样深厚交情的人!
柳飞絮眼看义父只是沉思未语,好像在想着心事一般,不觉问道:
“干爹,你老人家在想什么呢?”
闻天声一手捻髯,啊了一声,笑道:
“没什么,为父只是在想……”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见贾老二和徐锦章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贾老二朝徐少华拱拱手道:
“少庄主,小老儿已分派了胡老四他们的工作,胡老四、余老六为庄上三十名庄了的正副管带,王老人为外管事,负责对外联系,壬老十为内管事,负责庄中一切事务,不知少庄主认为是否妥当?”
徐少华道:
“我们庄上有这许多事吗?”
“怎么没有?”
贾老二耸了下肩,说道:
“少庄主要光大云龙山庄,自然会和江湖上人接触来往,那时事情就多了,王老八担任接待江湖朋友,那是游刃有余。”
徐少华道:
“你是庄上的总管,一切由你安排就好。”
史琬是个好动的人,她看午后天气稍暖,就约柳飞絮一起走出书房,循着白石小径,朝东首园中走去。
云龙山庄的东园和后园相连,占地数十亩,林木葱郁,当时一场大火,只焚毁了前进庄院。花园中的亭台楼榭并未遭到波及,只须稍加修葺,就恢复旧观了。
两位姑娘走近水谢,只见一片梅林,红白相间,清香沁人!
史琬拉着柳飞絮的手,叫道:
“柳姐姐,我们到水阁里去!”
快步走上曲折石桥,目光抬处,瞥见水谢右侧,似有人影一闪而没!
史琬轻咦道:
“柳姐姐,你看到没有,水谢右侧,好像有人,闪得好快!”
柳飞絮道:
“我怎么没有看到?”
史琬催道:
“快走,我们过去瞧瞧!”
柳飞絮道:
“可能是庄上的人,看到我们过来,就避开了。”
史琬道:
“不,这人身法极快,我连他身形都没看清楚,庄丁们哪有这样身手?”
迥桥九曲,等她们走入水谢,哪里还有人影?
史琬兀是不信,因为水谢只有一南一北两桥相通,除了自己两人过来的南端,另一端曲折通往北首一座假山,一目了然,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她拉着柳飞絮,在水榭外面,走廊上绕栏一圈,依然不见有人,不觉哼道:
“方才就在这里,明明看到人影闪动,青天白日,难不成会是鬼影子?”
柳飞絮目光流动,忽然看到走廊墙下,有人用木炭画了一段枯竹,这一瞬间,她陡然如遇鬼魅一般!身躯猛地一震,似是惊怖欲绝,手足冰冷,掌心立时沁出冷汗来!
史琬拉着她的手,只觉突然之间,柳姐姐的手冰凉如铁,还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急忙回头看去,果见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不觉问道:
“柳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柳飞絮勉强笑道:
“我只是身上觉得有些冷!”
史琬道:
“你脸色也不大对,大概是衣服穿少了,那就快些回去吧!”
柳飞絮点点头,两人就循着原路回转书房。
史琬道:
“柳姐姐,你还是回房去憩一会吧,我陪你去。”
柳飞絮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憩一会就好。”
说完,独自往后进走去。
史琬正待进去,只见蓝如风潇洒的从里面走出,一见面就问道:
“你和柳姐姐到哪里去了?”
史琬道:
“我们到后园去玩。”
蓝如风道:
“柳姐姐呢?”
史琬道:
“她身子不舒服,回房休息去了。”
接着问道:
“你不是和大哥在下棋吗,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蓝如风道:
“刚才贾老二和徐副总管两人,拿着两大本帐薄,要跟大哥报告庄上的开支,我没事可做,才溜出来的。”
史琬忽然低啊一声,说道:
“刚才我们在水树发现了一件事,我明明看到有一个人影在水树走廊上一闪而没,身法极快,等我们赶去,连鬼影子也没有。”
蓝如风道:
“那一定是从另一头走了。”
史琬道:
“水榭是在水中央,四面环水,离对岸少说也有五丈来宽,只有一南一北两座桥。我们是从南端过去的,北首对岸是一片草坪,接连假山,他从北首桥上过去,最快也掠不到假山,怎么会不见人影的?”
蓝如风道:
“柳姐姐也看到了?”
“没有。”史琬道:
“是我看到的。”
蓝如风笑道:
“那是你一时眼花,看到了树影子,当作人了。”
史琬气道:
“我怎么会眼花?大白天,我会把树影子当作人?那么夜里还能走路?何况那里根本没有树影子。”
蓝如风道:
“你说你看到的人影,身法比我们还快了?”
史琬道:
“我没看清楚,至少我们赶到水谢,已经不见了,如果他从北首桥上过去,越过草坪,躲入假山,这份身法,就比我们快得多了。”
蓝如风道:
“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到假山去查看呢?”
史琬道:
“就是因为柳姐姐突然手足冰冷,身子不舒服了,我们才回来的。”
蓝如风问道:
“柳姐姐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不舒服的呢?”
“谁知道?”史琬道:
“我看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手足冰冷,身子也起了轻微的颤抖,我问她哪里不舒服,她说身子发冷,我只好送她回来。”
蓝如风突然心中一动,问道:
“她有没有看到人?”
史琬道:
“你怎么啦?跟贾老二一样噜唆,我不是告诉你,她没注意,只有我看到吗?”
“对不起!”蓝如风陪着笑道:
“小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史琬道:
“你说,我看到的会不会是什么人?”
蓝如风道:
“既然你看到的是人影,那自然是人了。”
史琬哼道:
“这人大白天居然敢到云龙山庄来踩盘!”
蓝如风道:
“你不是说他身法很高明吗?后园又没人住。”
史琬道:
“下次再给我遇上,看他还往哪里跑?”
蓝如风悄声问道:
“三哥想不想找他?”
史琬道:
“现在去找他,还找得到?”
蓝如风道:
“不是现在。”
史琬目光一注,问道:
“那是什么时候?”
“今晚二更。”蓝如风凑上一步,压低声音道:
“此人既然敢在大白天进入庄里来踩盘,晚上可能还会来。”
“你说的不错!”史琬喜道:
“我们……”
“嘘!”蓝如风嘘了一声,悄声道:
“你别告诉大哥!”
史琬点头道:
“好,就是我们两个人知道。”
刚说到这里,只见贾老二和徐锦章两人一前一后从书房走出。
史琬望着他后形,说道:
“你瞧,贾老二忙得好像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呢!”
贾老二回头道:
“史公子说对了,小老儿给徐副总管拉来拉去的,连脚都没有停过呢!”
两人回进书房,徐少华抬头看到两人,问道:
“你们到哪里去了?”
史琬道:
“就在附近走走。”
徐少华道:
“你们从东园一直过去,就通往后花园,可以到后花园去走走。”
史琬道:
“我们已经去过了……”
蓝如风急忙用“传音入密”和她说道:
“不可告诉他。”
晚餐之后,大家在书房坐了一回,就各自回房。
蓝如风和史琬暗暗递了一个眼色,史琬朝他点了下头,才进入房去。
两人心里有事,自然不敢躺下去,吹熄灯火,就在黑暗的房里坐着等候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二更光景,史琬和蓝如风悄悄推开后窗,穿窗而出,再回身轻轻推上窗门。相互打了个手势,正待纵身掠起,瞥见屋脊上似有人影闪动,已经越过东首一重房屋!
两人急忙跟踪跃起,掠到东首屋上,举目看去,果见一条黑影掩掩藏藏的似向书房方向掠去。因相距较远,看不清对方面目身材,只是一条黑影而已!
史琬、蓝如风两人原约好到后园水榭去的,如今庄上发现了夜行人,自然要追上去瞧瞧,此人到书房去,有何企图?何况到后园水榭去,也要从书房经过的。
两人相互打了一个手势,就远远尾随着前面黑影,一路躲躲闪闪的从第二进来至前进,再越过一道高墙,就是东首院落。
前面黑影一路行来,并未稍停,在经过书房前面的时候,显得特别小心,藉着花木掩护,悄悄闪进东园!
后面两人先前还以为他意图对大哥不利,如今看他轻悄的掩过书房,朝园中行去,两人对望了一眼,依然暗暗尾随下去。
入夜后的花园,因林木葱郁,更见幽暗。
两人怕被对方走失了,暗暗加紧脚步,和前面黑影稍稍拉近距离,只是不敢逼得太近,还是保持了七八丈远近,以防被他发觉。
史琬发现这条路,正是自己和柳飞絮日间经过的路径,是往水榭去的,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一面悄声说道:
“再过去就是水榭了!”
蓝如风道:
“这人大概就是你白天看到的那人了。”
现在已经渐渐接近水树!
半轮明月斜挂天空,淡淡清光,照在潋滟水波之上,就比树林间要明亮得多了!
前面那黑影走近回栏曲折的桥头,忽然脚下一停,回头往身后望来。
后面两人因此处已面临池水,四面没有树林可资掩蔽,只好留在一片梅林之中,蹲下身子,凝足目力望去。
前面黑影这一回头看来,两人正好凝目望去,自可隐约看到他的面貌,这一瞬间,两人几乎轻咦出声,心中不约而同的暗道:
“会是她!”
她,竟会是推说身子不舒服,连晚餐都没有吃的柳飞絮!
她一个人,深更半夜,躲躲闪闪的到水树来做什么呢?
史琬攒攒眉头,忍不住低声道:
“柳姐姐难道有什么图谋不成?”
蓝如风道:
“不会的,也许她白天也看到了,所以和我们一样,想来探个究竟的。”
他们说话之时,柳飞絮已经越过九曲桥,走到水榭迥廊上,她一手掠掠披肩长发,缓缓的靠近栏杆,一手扶栏,仰脸看着月色。
蓝如风轻咦道:
“她好像在等人!”
史琬轻声道:
“她等什么人呢?”
蓝如风道:
“我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这样足足等了一盏热茶工夫,柳飞絮依然凭栏而立,没有走动。
史琬渐感不耐,低声道:
“柳姐姐到底做什么来的?这要等到几时去?”
蓝如风轻轻扯了她一下衣袖,说道:
“快看!”
史琬急忙定睛瞧去,这一瞬间,水榭迥廊上不知何时已多了鬼魅似的人影!
这人一身黑衣,连头脸都包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他出现在柳飞絮身后不过一丈来远,柳飞絮似是丝毫未觉。
史琬睁大双目,问道:
“这人从哪里来的?”
蓝如风道:
“我也没有看清楚,只见黑影一晃,柳姐姐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史琬紧张的道:
“柳姐姐好像还不知道呢,我们要不要向她示警?”
蓝如风道:
“不可出声,且看下去再说。”
柳飞絮虽然凭栏站立,但她选择的角度很好,不论从她左边或右边过来,她都可以看得到。
但她没想到黑衣人会无声无息的从她身后出现,因此她竟然一无所觉,悄立如故。
那黑衣人似是并无偷袭之意,站了一会,眼看柳飞絮犹未发现自己,不觉发出低沉的一声阴笑!
柳飞絮笑声入耳,身子如遭雷殛,陡地一颤,急急向左闪出,疾退了两步,才倏然转过身去。
那黑衣人森笑道:
“柳飞絮,不用惊慌,我著是要偷袭你,此时你早已躺下来了。”
柳飞絮道:
“你要怎样?”
黑衣人道:
“我就是为你来的,你跟我走,还是要我把你擒回去?”
柳飞絮道: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黑衣人咯咯干笑道:
“你欺师灭祖,吃里扒外,难道不该跟我回去领罪吗?”
柳飞絮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说道:
“我已经离开,不再是残缺门的人了,自然不用随你回去,你们也不用再来纠缠我了!”
“你说得倒是轻松!”
黑衣人森笑道:
“本门规矩,一入本门,终身不得背叛,就是做了鬼,也是本门的精灵,我奉命要把你带回去,你非跟我走不可,怎能说是纠缠?”
柳飞絮道:
“我不会跟你走的。”
黑衣人道:
“柳飞絮,你还想和我顽抗吗?”
柳飞絮道:
“我已经别无选择。”
隐身对岸梅林中的两人因距离水树已远,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但看情形,柳飞絮和黑衣人似在争论着什么?
史琬道:
“看他们好像要动手了呢,我们怎么办呢?”
蓝如风道:
“这水榭只有南北两座桥可通,你守住这里,我绕到北首去,不论他和柳姐姐动不动手,今晚都要截住他。”
史琬点头道:
“对,今晚非截住他不可!”
蓝如风站起身,沿着池塘从梅林中悄悄朝北首绕行过去,就在她穿行梅林之际,身后悄无声息袭来一缕指风!
蓝如风骤不及防,但觉腰上一麻,就已失去知觉!
黑衣人听柳飞絮说出“别无选择”,不觉怒哼一声道:
“好个贱人,本座只是不想难为你,才好言相劝,你敢对本座这样说话?”
柳飞絮午后看到水榭墙脚有人用木炭画的一段枯竹,心知是残缺门刑堂派来的人。她不想累及义父,也不想惊动任何人,才一个人单独来赴约的。
残缺门对付叛离的人,手段极为残酷,今晚她敢毅然单独前来,自然已抱了必死之心!
除死无大难,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右手紧握贴身藏的短剑,冷笑道:
“我说过我已经不是残缺门的人了,残缺门还能管得着我吗?你总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惊动了人,你未必走得脱,依我相劝,你还是及早离去的好。”
“好个贱人,本座既然敢来,岂会没有准备?”黑衣人发出咯咯森笑,说道:
“你知道这座云龙山庄是什么人建的?”
柳飞絮听得心头一沉,脚下不觉又后退了一步,问道:
“难不成会是残缺门的人建造的?”
黑衣人森笑道:
“你说对了!”
右手疾然一翻,朝柳飞絮肩头抓来。
柳飞絮早就提防着他,一看对方出手抓来,身形迅快斜退半步,右手抬处,锵然发剑,寒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柄两尺长的短剑,剑尖随着出鞘已斜削出去。
黑衣人嘿然道:
“小贱人,你真敢对本座动手!”
右手再翻,伸缩之间,已避开柳飞絮的剑势,从她腕底探指反抓过来。
柳飞絮毫不怠慢,自己手上有剑,对方只是徒手施展擒拿手法,心头自然并不感到威胁。口中哼了一声,右手摇处,短剑接连疾划而出,使得剑光缤纷,护住全身。
黑衣人厉笑道:
“小贱人,看你在本座手下,能走得出几招?”
他双手齐发,五指箕张如爪,忽抓忽劈,记记都取关节穴道,对柳飞絮手上短剑居然视若无睹,着着逼上。
几招下来,柳飞絮才发现对方擒拿手法精炒无比,自己根本一记也削不上他!
不,明明看他抓来,但等到短剑削出,偏偏会削了个空,对方手爪却往往在自己削空之际,乘虚抓来,回剑不及,自然只好后退。
就这样三招之中,就有一步被逼得非后退不可,所好这遇廊是绕着六角形的水树四周一围,她虽在不住后退,却不虞没有退路。
黑衣人似是怒极,双手突然加紧施为,左掌右爪,全力抢攻。
柳飞絮短剑飞洒,又和他拆解了三招,这三招竟被他接连逼退了三步,第四招再也来不及化解。
被黑衣人一掌切下,击在右腕之上,但觉骨痛若折,口中发出一声惊啊,短剑也随着脱手。
黑衣人沉嘿一声,右手五指一落,抓住柳飞絮左肩,左手随着连点了她三处穴道。
史琬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她双目乍睁,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心中不禁大奇,急忙用手揉揉眼睛,翻身坐起,原来自己身上虽然盖着棉被,却是和衣躺下,衣衫未脱,一手撩开帐子,跨下木床,只见长剑也好好的挂在床头。
她心中不禁有些迷糊!
昨晚二更,自己和蓝如风相约去后园水树,发现柳飞絮先去水榭,后来她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蒙面黑衣人,两人好像争执起来。
自己和蓝如风商量决定,由蓝如风绕去北首,自己守住南首,分头由九曲桥过去截住黑衣人。
蓝如风走后,自己也正待往南端桥上走去……
后来……
她竟然想不起如何了?
自己怎么会回到房里,和衣睡下的呢?
不对!史琬越想越觉得溪跷,急急开出门,走到蓝如风房门口,举手敲了两下,叫道:
“蓝四弟,你起来了吗?”
房内没人答应。
她心头更急。奔到大哥房门口,伸手一推,房门呀然开启,大哥并不在房中,敢情已经起来了。
再急忙奔到闻天声房门口,叫了声:“闻怕父。”
房中也没人答应,再伸手一推,房门也只是虚掩着,应手而启,闻天声也起身了。
“他们一定在书房里了!”
史琬三脚两步的奔下楼去,从第二进长廊急步奔到前进,奔出月洞门,一路奔向书房。
快到书房门口,差点和一个人撞上!
那人急忙身形一闪,口中嘻的笑道:
“史公子,你早,啊,瞧你急匆匆的,若不是小老儿闪避得快,不就撞上了吗?”
一听声音,就知是贾老二了!
史琬急忙问道:
“贾老二,闻伯父和大哥在不在书房里?”
“在、在!”贾老二连连点头道:
“闻三老爷和少庄主正在用早餐呢……”
话声未落,史琬已经像一阵风般往书房奔了进去。跨进右首一间起居室,闻天声和徐少华果然正在吃着早点。
闻天声抬头道:
“史姑娘来了,快坐下来一起……”
史琬奔得有些喘息,没待闻天声说完,就道:
“闻伯父、大哥,柳姐姐和蓝四弟只怕出事了!”
闻天声听得一怔,放下筷道:
“史姑娘、你说什么?飞絮和蓝小兄弟出事了?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徐少华一听两人出事,也不由得放下了碗筷,目光朝史琬投来!
史琬吁了口气,说道:
“我醒来发现和衣睡在床上,就觉得奇怪,昨晚我和四弟明明一起到后园水树去的。柳姐姐在水榭和一个蒙面黑衣人起了争执,我和四弟约定分头上桥去截黑衣人的,不知怎么会睡在床上的。我越想越不对,去敲四弟房门,没人答应,闻伯父和大哥房里没人,我想你们一定都起来了,所以才赶来的。”
她因心头发急,话就说得又急又快,闻天声、徐少华自然听得没头没脑的!
闻天声一手捋须,说道:
“史姑娘,你先静一静,此事好像不大寻常,你把经过情形说得详细一点。”
史琬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快了,她经过这一阵工夫,心情稍稍平复,这就把昨日午后自己和柳飞絮逛到水榭附近。自己如何发现一个人影在走廊上一闪而没,当时只有自己一人看到,后来和柳飞絮一同到水榭去找。
柳飞絮突然手脚冰冷,脸色发白,身上起了轻微的颤抖,自己问她怎么了?她只说身上有些冷……”
“慢点!”闻天声问道:
“你们在水榭走廊上,可曾看到什么吗?”
“没有呀!走廊上什么也没有。”
史琬接下去就从自己两人回来之后,自己在书房门口遇到蓝如风、就把水榭看到人影的事告诉了他。蓝如风说:“此人说不定还会回到水榭去,就约自己夜晚二更去水榭瞧瞧……”
徐少华道:
“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呢?”
史琬道:
“这是蓝四弟说的,暂时先不要告诉你。”
徐少华道:
“后来呢?”
史琬再把自己和蓝如风昨晚同去水榭的情形,以及自己醒来,发现睡在床上,详细说了一遍。
“会有这等事?”
闻天声沉吟道:
“他们掳去柳飞絮和蓝小弟,照理说,你也已落到他们手中,何以又要把你送回卧室来呢?”
史琬道:
“我也不知道。”
“走!”闻天声站起身来道:
“我们先去楼上瞧瞧!”
徐少华道:
“贾总管呢?叫他一起去。”
正说之间,贾老二已像大马猴似的走了进来,说道:
“少庄主要小老儿一起上哪里去?”
徐少华道:
“你来得正好,咱们这里,昨晚出了事!”
“出了事?”贾老二霎着眼睛,楞楞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儿?”
徐少华道:
“柳姐姐和蓝四弟昨晚被人掳去了!”
贾老二道:
“是谁把他们掳去的?”
史琬气道:
“我们知道谁掳去的,还会呆在这里?”
“那……那……”贾老二搔搔头皮,尴尬的笑道:
“这是听谁说的,小老儿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史琬哼道:
“你除了喝酒,还会知道什么?”
“是,是!”贾老二问道:
“那……你们要去哪里?”
史琬没好气的道:
“你跟我们走就是了。”
四人回到第二进的楼上,柳飞絮和蓝如风的房门还紧闭着。现在已经知道两人被掳去,就不用再叫门了。
闻天声走在前面,伸手抵着房门,掌力微吐,门闩“喀”的一声折断,房门应手而启,举步走入。
柳飞絮的床上果然没有睡过,后窗也虚掩着,果如史琬所说。
闻天声率同大家一起退出,再去蓝如风房中,情形也和柳飞絮房中一样,显见昨晚出去了没有回来。
贾老二耸着肩道:
“到底他们是怎么失踪的?”
徐少华道:
“是昨晚他们到水树去,被人掳走的。”
闻天声跨出房门,又走人史琬的房间,仔细察看了一阵,后窗关得好好的,(窗房都是直闩,人在外面也可以闩上)看不出一丝迹象来。
闻天声道:
“我们到后园去。”
大家下了楼,由史琬领路,依然从第一进东院,经书房进入东首小园,再折入后园,走的是昨晚他们行经之路。(后园当然也可以从后进进去)
路上,徐少华就把史琬说的经过,详细告诉了贾者二。
贾老二惊诧的道:
“这还得了?咱们庄上昨晚居然有人潜入,这人胆子可真不小!”
史琬哼道:
“这人一定有几个羽党,哼,给我遇上,我不剁下他一双手来才怪!”
她是女孩儿家,被人家抱着回来,心头自然极为气愤!
一会工夫,就已走到昨天午后她和柳飞絮行经之处,就指点着说自己在何处看到人影,走上水树迎廊,又指点着说柳飞絮如何感到身子发冷。
闻天声是老江湖,观察得十分仔细,他发现水榭一处墙角上,似有极淡的一段黑影,经人抹去。心里暗暗点头,忖道:
“飞絮极可能是看到什么记号,晚上才找来的。”
接着史琬又指点着昨晚柳飞絮在这里凭栏而立,好像在等人,后来蒙面黑衣人在她身后不远现身。
闻天声等人仔细察看了一遍,并没找到丝毫遗留的痕迹。于是再由史琬领着三人回到自己和蓝如风隐身之处,蓝如风如何穿行梅林,朝北首绕去。
自己也悄悄出林,正待往南首桥上行去,后来就不知道了……
大家依照着她所指点的一一仔细察看了一遍,也依然一无所获!
再从水榭北首的假山前面经九曲石桥,回到水榭,大家已经走得累了,贾老二推开水榭两扇雕花长门,请大家入内休息。
六角水榭,里面相当宽敞,中间是一张大圆桌,围着十二把坐椅,中间有六扇屏风门,门内是狭厌的储藏室。
水榭虽已长久无人在此宴集,却依然打扫得十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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